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以谢瑞为首的弟本就不是么精通修炼之术的修道者, 顶多是有些家族里给的保命手段，但长清门中的宝物又何止一二？更何况姬冰玉等人都是内门弟，各峰峰主留给他们的宝物更是只多不少。
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后来者加入这场战斗。
总而言之, 一个谢瑞倒了, 他便再也站不起来了——面全体弟的怒火，这些纨绔根本毫反抗之力。
谢瑞：快乐都是你们的，我么都没有.jpg
不过虽然所有到场弟都很注意言行, 没有闹出太大乱，可这里的动静比之以往到底太大, 惹得明悟堂中的某个教习发现，惊得赶紧人分开，又通知了各峰长老。
乐水真人和云潇真君最先赶到, 随后长清也带着荀砚池和一些教习姗姗来迟。
着眼前的场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 掌门长清回过神, 满眼复杂。
在这一刻，谢瑞根本算不上么，包括他身后的那些受伤的纨绔弟——反正都是皮肉伤，死也死不了, 因而长清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个问题——
“是谁，告诉你们，音修是这么修的？”
山河浩荡，万古长清。作为专出音修的长清门, 从来都是以弟儒雅端方、清冷出尘而闻名于世，每每上阵时，仙音袅袅, 总是比试不过，退场时也能迎来众人一片喝彩。
而现在？！
饶是长清多年佛系此刻也忍不住想要爆粗。
有弟抡琵琶如铁锤；有弟持长笛如打狗棒；其余琴瑟、洞箫之类，更是握于掌中，着那群人，直接哪里不打哪里。
听见长清的问题后，霎时，所有能动弹的人不约而同齐齐回首向同一个方向去——
在这一瞬，被众人灼灼目光注视的姬冰玉仿佛感受到了某种鬼片里被僵尸齐齐注视的恐怖，她抬起头，面长清痛疾首的目光，难得有分虚。
“呃、掌门，其实，这也是一条我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姬冰玉话音未落，乎是同时，一道清澈悦耳、又带着丝丝笑意的男声于众人身后响起。
“出么事了？还特特我叫了过来？”
与这道声音同时落的，是一道浅青色的人影。
一身青色衫如春雨温润，一袭藏蓝色的里衣又显出他分跳脱的疏狂，鸦青色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斜斜挽着，缕飘落至脸侧，如枯木遇烈火，又如荒芜逢细雨，整个人都显出了出尘脱俗的清艳。
乎需细，光是这份独一二的气质，姬冰玉便知道是自师父出场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出现就和反派boss一样，自带全场寂静的装哔效果。
长清摸了摸巴，总觉得容清垣最近格风骚，活像是东边那时不时就要开屏的老孔雀。
容清垣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神却直直地望向了姬冰玉，带着笑意。
说来也是奇怪，分明这么多弟又掺杂着许多教习，今日一身水蓝衣裙的姬冰玉也并不算衣着亮眼，可容清垣却偏偏能在融融人海里，第一个她纳入眼中。
姬冰玉摸了摸鼻，上前道：“禀告师父，弟又惹事了。”
这话一出口，包括长清在内的所有长老嘴角俱是一抽，然而紧接着，就听容清垣问道：“何事？”
姬冰玉老老实实道：“弟因见不惯谢瑞欺辱同门，故而与方发生争执，动了手。”
话里话，竟是直接过错揽在了自身上。
姬冰玉确实这么想的。
怎么说呢？大概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恐”？她笃定依照容清垣的性格，绝不会因此事与她翻脸，最多又她拘在山上日，也就罢了。
而与她此事闹大，说不定便能促使掌门开始思考起“客居弟”存在的合理性来，也是是件妙事。
说白了……
姬冰玉眼神往后瞟了眼，着扶着胡姣姣，直接衫都拢在她身上的凤飞霜，轻松一笑。
今日没有晚来一步，她能顺利救胡姣姣，已经是最好的收获了。
然而姬冰玉话音刚落，原本站在姬冰玉身后的弟已经有人面露愤愤。
尤其是钟期，他向来是个暴脾气，尤其是修了鼓乐后，更是脾性直率。如今，他中不平甚至压过了清虚真人的恐惧，上前一步道：“回禀清虚真人，此时并非姬师妹之过！实乃这谢瑞欺人太甚！若是真人要处罚，弟愿与姬冰玉共同承担。”
裴乐夜愣了一瞬，同样行礼道：“弟也愿！”
凤飞霜和谢喻安一个扶着人，一个被谢瑞用令牌操控，身体极为不适，故而稍晚了两步，此刻不悦极了。
凤飞霜\\谢喻安：可恶，论是被救还是被怼，明明是我先！好你个钟期，居然故意出风头！
辜被人怒视的钟期：？？？
没有给凤飞霜和谢喻安发挥的机会，在裴乐夜话音落的一秒，容清垣轻轻抬手，青衫如柳，制止了他们的发言。
他和长清彼此视一眼，又向姬冰玉浅笑道：
“不错，杀了个？”
姬冰玉：？
参与打架的弟：？？
前来的一众长老和教习们：？？？
躺在地上似死了其实倒也没死的谢瑞等人：？？？？？
且不说这句话前后的矛盾之处——容清垣，你中的“惹事”到底是么样的啊？！
“原来没死啊。”
容清垣叹了口气，又环视了一四周，似乎有些遗憾道：“算了，来今日阿玉你的运气不好，罢了，便随我回峰去吧。”
“回去后多梧桐居里的瑞兽图样，说不准次运气就好了。”
眼见容清垣轻描淡写句话就要徒弟带走，教习中的某位胡姓教习顿时憋不住了。
他与谢家有旧，又收人钱财，答应要替他们照顾大公，如今被人在眼前人打了，胡教习顿时觉得没了面。
“清虚真人这就人带走了？”胡教习道，“她聚众打人，难不成清虚真人一点不想管教？”
容清垣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撂了一句话：“死了吗？”
胡教习被问得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容清垣的意思，意识了眼地上的人：“没死……？”
“嗯。”容清垣侧过脸，在长清警告的眼神微微一笑，“你若再多说一字，他便要死了。”
随着这句话一起的，是铺天盖地的上阶者威压，直直胡教习直接压在了地上，眼神惊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然而出乎意料的，于胡教习的惨状，即便是最温柔好性的云潇真君也视若睹，并未流露出半点怜悯。
而乐水真人更是冷哼一声：“人在做天在，胡教习日后还是行事为好！”
谁不知这胡教习与谢家颇有渊源？这谢瑞人若是没他庇护，说不准根本闹不出今日之事！
次番皆不收敛，这胡教习日后，恐怕也要呆不去了。
“好了。”长清端起架，自的大弟荀砚池顾好那些弟们，“今日事出有因，虽是动手了些，不过也是见义勇为，功过相抵，奖罚，你们便各自回去，写一篇得吧。”
这件事是高高拿起，轻轻放的典范。
尤其是姬冰玉得知长清以“需要修养”为由，谢瑞等人圈在了缥缈峰的某处阁楼后，更是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许，长清掌门，同样不惯这些纨绔许久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姬冰玉大胆假设，求证，多方位的询问后，这才有了明悟堂故意挑衅一事。
……
……
当然，于乾明真人的那神来一笔，纯粹是姬冰玉突然加戏。
按照姬冰玉和沈和歌、裴乐夜等人共同的计划，就是由姬冰玉出头，挑起谢瑞的怒火，再次闹到掌门面前，顺便让他说些不良言语，最好给掌门以深刻印象。
若是处理得当，能他赶出长清门最好；若是他们理解错了掌门的意思，那姬冰玉大不了与他打一场，能拿回谢喻安的令牌也是好的。
总之，此事绕开那些辜弟，他们本就修行不易，若是因此惹上了这些世家大族，反而更麻烦了。
但胡姣姣显然不是这么认为。
她方才的眼神，便是再告诉姬冰玉一件事。
别怕，既然你帮我们出头，我们也会是你最牢固的后盾。
“掌门在上！弟胡姣姣愿以道起誓，沈师兄案册所言句句为真，绝半点虚假。弟家人俱是狠，当初为了让我那痴傻的弟弟娶妻，便要我卖与那四五的鳏夫，弟、弟……”
胡姣姣有些哽咽，她抬手抹了泪，见姬冰玉的眼神时，却又倔强地泪拭去，着她露出了个浅浅的笑。
“弟逃啦，逃得远远的，还有幸入了这长清门。”
有幸，遇到了你们。
胡姣姣地在地上磕了头，着长清道：“弟自踏入长清门始，便与家中人断绝往来，自此之后论生老病死，皆两不相干，可恨那谢瑞！竟是强行买通了我的家人，与他们沆瀣一气，试图、试图令弟蹈覆辙！”
胡姣姣说得话有分混乱，甚至颠倒四，但殿内没有一人开口。
——谢瑞倒是想打断，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容清垣轻轻动了指尖，垂眼眸。
“……弟以道起誓，绝半点虚言！恳请掌门依照门规谢瑞等人驱逐出长清门！”
未及胡姣姣的话音落，就一道娇俏的声音又于殿内响起——
“掌门在上！弟凤飞霜亦然！”
一身明黄色衣衫的凤飞霜飞奔入殿，她喘着气，像是匆匆赶来。
往日里总是喜欢摆弄水粉又爱漂亮的凤飞霜此时发鬓松散，有根金羽流苏簪斜斜插在鬓发中，要落不落，可她却像是全所觉，只跪在地上、
她紧紧跪在了胡姣姣的身旁。
恍然中，姬冰玉依稀记得，与凤飞霜初见时，她还像是各种古早里标准的脑恶毒女二一样着旁人极尽所能的刻薄嘲讽，抬着尖尖的巴，尽显她凤家嫡女的高傲尊贵。
如今也不到年，凤飞霜却愿意跪在这殿内，为一个“出身低微”又“平平奇”的门女弟求得一份公平。
姬冰玉想，这还真是长大……
“掌门、掌门一定要严惩谢瑞那狗东西！”想起这人打算做的事情，凤飞霜就气得面部扭曲，她狠狠瞪了眼不知为何张着嘴却一言不发的谢瑞，哼了一声。“反正不能罚姣姣和沈师兄！也、也不能罚姬冰玉！”
……长大了个寂寞。
不止是姬冰玉内吐槽，长清和刚刚踏入殿门的云潇真君同样哭笑不得地着凤飞霜。
还以为长大了，孰料还是这么孩脾气。
云潇真君着长清摇了摇头，落座在了乾明真人左侧。
算啦，还有我在，即便我不在，也还有阿若在，总能庇护她们一二的。
乎就是前后脚，还不等云潇真君开口，另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弟同样于殿门口出现。
“掌门在上，弟谢喻安同样以道担保，恳请掌门谢瑞驱除，以儆效尤！”
长清缓慢扭头，向了已经长时未做声的乾明真人。
乾明真人却没有他，或者说，自从谢喻安出现起，乾明真人就一直着自的这位弟：“我所有的弟中，你是最聪慧又有成算的一个，谢喻安，可知你今日站出来会遭遇些么？”
谢喻安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垂首抱拳道：“弟知道。”
“你知道？”乾明真人冷哼一声，“我你不知道！”
“你会被谢家报复、你会被谢瑞以令牌要挟、你会被那些世家联手除名、从此以后你都会受人冷眼、如一条丧家之犬——”
“弟知道的。”
谢喻安跪在地上，低声复道：“弟知道的。”
“么丧家之犬？”姬冰玉不满道，“谢师兄不是还有您吗？只要您活得长长久久、祸害遗千年——呸，我说飞升至神仙，难不成还有人敢当着您老的面，诋毁我们谢师兄不成？”
乾明真人被她一噎，转而向了姬冰玉这个罪魁祸首，立即调转木仓口：“老夫险些忘了，还有你这不省的在。”
“你说你好好的内门淑雅弟不做，成日里惹是生非，动不动便要与人动手！”乾明真人越说越气，“你若如此嚣张去，也不怕有朝一日真惹出事来，到时候——”
乾明真人本想说，到时候连你师父也护不了你，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千万不能说出口。
容清垣那家伙从来不给他面，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来一句“能让我护不了的人还未曾出生”，那到时候乐就大了。
于是乾明真人话峰一转，语长道：“这世纷扰，红尘喧嚣，你若这也不惯，那也不惯，事事都要出头，再给你一千年、一万年，你也管不过来，非是徒增烦忧罢了！”
“修道之人就该杂念，目尘，不以物喜不以悲，专于一事才好。”
乾明真人说得投入，并未注意到郦抚卿见了鬼似的眼神。
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西魔界开始守男德了？乾明这古板认死理的老家伙居然还有如此柔情温和、循循善诱的一面？
好家伙啊，别不是真的师妹当女儿了待了？！
郦抚卿忍不住去了眼容清垣，见方神情不变，也勉强按捺住了自满满吐槽欲的。
感受到乾明真人话语中的真诚，姬冰玉也敛去了面上的不正经，她同样跪在了地上，抬起脸认真道：“乾明师叔，一千年、一万年都太久了，弟只争朝夕。”
“修道之人又何止年磨一剑？废了这么多功夫，倘若不以这世俗红尘中的不平之事一试霜刃，弟中便会极不痛快。”
姬冰玉抓了抓脸，她法描述自的情，只能道：“倘若弟当真视而不见，亦或是自顾自的闭目塞听，那这些事日后一定会成为弟魔，困扰终生。”
若她当真视而不见，若她真的一只顾修道。
那么此生寥寥，又如何快哉？
乾明真人道：“性情不定，便容易被物所扰，失了道。”
姬冰玉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理应身远红尘，而系苍生。”
乾明真人背过手，走到姬冰玉面前：“你当真如此想的？即便以后会被那些人指责、被百姓埋怨、被人——”
“那倒也不会。”
容清垣放手，用灵力跪在地上的姬冰玉拖了起来，那双清隽如画的眉眼含着丝丝绕绕的冷意，语气认真又淡然：“本君还活着。”
他抬眸，那双如同凝固这浓墨的眼中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一句话。
——只有我徒弟容不他们，没有他们容不我徒弟。
容清垣一开口，原先紧绷的气氛顿时荡然存。
乾明真人嘴角一抽，尚未说话，就听不知何时站在了殿内角落里的乐水真人道：“行了。”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殿那些弟还管不管了？老夫的徒弟还在殿站着呢！你们赶紧这群人处理完，老夫还等着带徒弟回去呢！”
乾明真人一瞬还以为自听错了。
“么门？”
就连长清和云潇真君都齐齐一怔，他们起身的起身、走高台的走高台，接连着快步落在了殿门口处。
原本站在殿中央的姬冰玉也忍不住回过了身。
她此前在师兄沈和歌和钟期的建议，也做了第二个方案，那就是找一些弟们，让他们一齐作证，增强自的话语的可信度。
只是却不知道，今日愿意来作证的，有多少？
即便没有人来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事与很多人并不相干。
姬冰玉安慰自，不过想来乐水师叔都说了钟期也在，那他想必还挺顺利的？来的人应该不少——
随着长清挥开了殿门的遮蔽，就连之前还有情吐槽的郦抚卿都不由自主地起身。
他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怔忪。
——这太樾峰正殿门口，此时此刻竟是齐刷刷地站满了弟！
太樾为长清主峰，而它的千白玉阶绵延山脉如巨龙盘坐，此时此刻竟是半点空隙！
从内门至门，从金丹巅峰至练气，么世家、么田野郎、么商家女……论曾经出身高低，此时竟是一同站在了这里。
为首的正是裴乐夜和钟期等人，以及不知何时同样站在了那里的韶阳羽，见掌门并长老们出来，所有人竟是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领头的玉韵大师姐上前一步，振袖行礼。
“昨日出，乍一听闻竟有旁人以如此蝇头事折辱长清门弟，还连累师妹出手被罚。我意难平，想请掌门思量决断，所幸路遇同道中人，故而在此聚集。”
玉韵身旁的韶阳羽抬起脸，铁制的面具在日光反射出极暖的寒光。
她抱拳道：“我长清弟，清雅端方，和音论道，快哉逍遥！又岂能容宵之辈折辱！恳请掌门，谢瑞为首等七名弟，逐出长清——！”
“恳请掌门，谢瑞为首等七名弟，逐出长清——！”
“恳请掌门，谢瑞为首等七名弟，逐出长清——！”
长清千白玉阶，如今皆是同道人。
即便是长清中早有成算，此刻也觉得震撼。
之前不罚，不过是想要因着这一事，这一代弟们，到底能做到么地步，顺便磨练一番他们的性。
长清甚至还与乾明真人打了赌，就是赌谢喻安会不会站出来。
以长清来，这一代弟性格乎都是清高孤傲，各个资质都算不凡，故而很是有分骄傲。
别说是能一起联名上书了，光是他们聚在一起都是难事。
长清只打算此当做一次的试炼，他从未想过这些弟能成事，故而早就打算好了该如何为他们收拾烂摊。
可如今桩桩件件，却是他想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大错特错，长清想。
长清如今也已是化神初期的修为了，早些年出游历时，潜修道前，他也曾有幸见识过星空浩瀚、赏过日月璀璨、阅过浮世繁华，最终又孤身于红尘嚣闹禹禹穿梭。
可长清却觉得眼前这一幕，比之所有曾见过的所有珍惜奇景还要瑰丽。
这就是少年人啊。
他们有着最纯粹而干净的梦，有着超脱世俗偏见的情谊，捧着一颗真而来，以满腔热血为彼此驱散寒冬。
他们有着自这些老家伙自以为早已忘却的东西。
长清有些不清眼前的这一幕了，但他又觉得自得很清楚。
他到了不知何时也一并跪在了他面前的姬冰玉、谢喻安、凤飞霜等人。
越过这些弟们，长清还在眺望更远的地方。
他想，这些弟应该能达到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