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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脉脉相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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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竟也有些想说终于了。”手执糖画笑叹一声,我方唤曲终去取些碎银来,单过正忙不迭推脱之时,却不知何处冒出一名太监,施毕礼节后凑到单过耳边说了几句。单过几乎登时色变,模糊解释一声萧纣寻他,便匆匆告辞退下。

我回至殿内,望着案上白纸黑字,墨迹尚未干透,禁不住的便开始恍惚。上回与桓恪相见已是去年秋天之时。彼时匆忙,他将我自孟烨寒手下救出,我原本满心惶恐不安,见到他后又是惊喜万分,短短半日有余的光景,根本没有时间询问胡汝情况如何。他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可曾被桓评欺压,可曾受太皇太后牵制,可曾步履维艰,险象环生……

如今我写下这封信,希冀能在二月初九那日传到桓恪手中。于他于我,最要紧的不是所谓大业,而是彼此平安喜乐。原本依照在西荒初定的计划,萧显晦成功潜入终蜀城后会同桓恪、宗政煦联系,他三人再商议何时行动。我既盼望能得桓恪出兵消息,以确认他安好,又担忧一旦他率军出征,难免便有受伤可能。种种复杂心思混杂,直到我将信封好交予曲终时都仍然忐忑不安。

或许真是应了那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二月初九当日,晨起后胡汝正式向凉鸿宣战之事便传遍三国,午后即收到桓恪来信,信笺封笔之日竟与我寄信之日相同。

桓恪信中说,自去年秋日他与我在泛夜一别,他回至胡汝后便遭桓评百般刁难。桓评主要势力乃在胡汝旧都朝龙,这些年来一直思念祖地。胡汝先帝桓斟当年做出迁都决定时,桓评便心有不甘。桓钧烈与桓恪共同设计,在朝龙城内大量种植槐树等具有祥瑞意象的树种,又扶持庞吉与一众战俘在朝龙发展,一时之间,朝龙风头更胜帝都归桑。

这些动作都在暗中进行,桓评只看到表面结果,既正和他意,便一再上书桓钧烈,重提返都于朝龙之旧话。并大张旗鼓,传播谣言,声称桓恪欲篡位夺权,怂恿太皇太后铲除桓恪。

太皇太后虽因郭氏与张氏之争对桓恪颇有不满,但桓娓一次入宫相伴时不经意说出我曾帮助单过,而单过便是郭川寻觅多年的亲弟。太皇太后自此之后态度缓和许多。当年太皇太后便支持胡汝迁都归桑,此番想法亦未改变。桓评因不得其相助,反倒暗讽太皇太后干预朝政,惹她大怒,却是亲将她送入桓恪与桓钧烈的阵营之中。

韬光养晦数载,去年深冬,桓钧烈与桓恪计统桓评历年罪状,终在新年伊始之际,联合郭川与铸丰等为首的朝臣弹劾桓评及其党羽。猝不及防间,桓评难以辩驳,被桓钧烈下旨当即诛杀。至此,胡汝旁落数年的皇权终归皇帝桓钧烈手中。

太皇太后却因此前的积劳成疾不幸逝世。重臣遭斩,太皇太后离世,胡汝举国不安。桓恪却举止如常,出入潇洒,未添一名随从侍卫,以此使民心渐渐安定。而重建朝龙之人中多数乃是战俘,俱欲借桓评之死、胡汝纷乱之际四散奔逃。桓恪一早料到,提前命驻守于朝龙的广旗和得率连夜封锁城门,堵截聚集起所有战俘,保证不会伤其分毫,只管于此坦然生活,之后便撤掉军队所有兵马。战俘们观望几日,见果真无事,心悦诚服归顺归桑朝堂。

由桓评之死引发的动荡,不过三日,便因桓恪而平。胡汝对外拦截消息,直至决意攻打凉鸿的今日,方宣告天下,摄政王桓评因不臣之心被诛,平州王桓恪厥功甚伟,乃胡汝之架海金梁,特御封其为开元王、骠骑大将军,征战凉鸿,攻无不克。

桓恪于二月初九这日昭告天下此事,一方面是通知宗政煦与萧显晦按计行事,更重要的却是知晓,这消息一定会传入我耳中,安抚我一直以来的惴惴难安。

单过出入宫闱较曲终更为方便,桓恪信件便是他为我取回。桓恪寄信时所用名讳乃“澄廓”,此信虽未被启封,却中途几经辗转易手,传至单过手中时,我只作羞涩状,告诉他写信于我之人乃是与我私定终身的未婚夫婿。如此,算是暂时勉强的截住了他对桓恪身份的好奇。

以单过之职位,了解胡汝政变并不是难事。我虽未同他详说事由的来龙去脉,以他智慧也多少能猜得大半。见我阅信后忧心忡忡模样,单过安抚道:“帝姬的未婚夫婿既是胡汝开元王手下,想来随开元王位高权重,也必将风生水起。帝姬无需忧虑。”

我喟叹一声,自语喃喃,几不可闻:“梁明堂登歌五首其一的《歌青帝辞》中说,‘帝居在震,龙德司春。开元布泽,含和尚仁’。开元之意,固然磅礴厚重,却更易生事端。若日后澄廓被疑功高震主……”

再叹一声,我摇头赶走这焦虑心绪,抬眸看向略显茫然的单过,转移了话题:“无碍。那日你突被皇上召去,便是为胡汝宣战之事?”

“并非全然。”眉峰渐蹙,单过低声道:“当日,便在单过为帝姬买回糖画儿后不久,原留任于西荒的官员与医官返回终蜀,称十皇子殿下因瘟疫感染,已于数月前不幸逝世。”

见我沉默,以为我是震惊伤悲,单过放轻声音:“西荒造反本是突兀,后朝廷派人查探,为首之人却一直十分谨慎,未可得知其真面目。皇上起先还疑心是十皇子殿下在西荒煽风点火,欲引内乱,借机重回终蜀夺权。但既十皇子殿下早时便已亡故,皇上也放下心中忧虑揪心,命我传令下去,撤掉于西荒附近窥探的暗探。”

缓缓颔首,我心中冷笑,面上滴水不漏,无半分异样。萧显晦若以凉鸿皇子之身份起义,得百姓信任困难不说,更有弑父为权之嫌。他只需在已被收服的众人面前亲自将权力尽数交付于随意一人,之后假死,实则在背后操纵,这两点顾忌便迎刃而解。

而于萧纣而言,也确实是可卸下一重顾虑。若萧显晦以自己名讳举兵,凉鸿内乱便断不会如眼下这般简单。天下嘲讽,虎狼环饲之事尚小,萧纣需考虑亲情与民意,不得痛下杀手则更会使他缚手缚脚。恐怕他命人刺探西荒起义领袖真容的同时便已叮嘱过暗探,若发现这领头人是萧显晦,便干脆利落,直接暗下杀手,以绝后患。

微微叹息,我垂眸回应单过道:“十皇兄如此……也是命中劫数。多谢你,单过。”

思索片刻,我再度沉声:“至今日止,你已帮我太多。终究我如今是以泛夜长帝姬翊靖之身份来到凉鸿,作为人质。皇上多疑,你既曾护送伶月去过泛夜,若再与我接触过多,只恐有害无益。日后,若无十分要紧的情况,你我便勿要联系,只当不曾相识。”

“伶月帝姬……”

“自然,倘若我馋嘴又想吃糖画儿了,还是会有劳单侍卫的。”先一步阻了单过犹豫,我莞尔调侃。单过也便笑开,明白我所言不虚,拱拳应是。即便他同我数次会面俱是万般当心,却也难防他人有心无意,偶尔看到。哪怕只有一回,使萧纣知晓,无论怎生解释都难自圆其说。若到那步田地,不仅我至此的一切所为功亏一篑,连单过也将万劫不复。

五日后,西荒周边的几座城池纷纷揭竿而起。初时混入终蜀中的西荒之人却似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桓恪在南方率兵猛攻凉鸿边境,声势浩大,一时之间,凉鸿腹背受敌。

我自二月初九那日起便日日至永宁宫陪伴皇后。闲聊时她也因战乱而愁容满面,我小心翼翼的询问,皇后便叹道:“胡汝开元王之骁勇善战,足以令三国将士寒胆。若说有人能尽力与之一战,凉鸿朝堂中也只有汪尚书了。”

“但是西北处还有举西荒旗号而战之军,汪尚书分身乏术啊。”我轻声接上话,皇后却凝重摇头:“汪尚书自晋升了兵部尚书之位后,便从未亲下战场作战。此次原也是同样。可似乎是前段日子,汪尚书府上去了一名门客,不知怎地竟劝动了汪尚书披甲上阵,迎战胡汝开元王。”

“这是好事啊,至少得解一方燃眉之急。”我佯做欣喜,实则却回想起过去桓恪曾说,他打过的最艰难而胜的一仗,其敌手便是汪仁。而此番竟又与之沙场相见,极有可能更是一场苦战。

不自觉颦眉,外人瞧来还以为是我也在为凉鸿情势急迫。皇后抚了抚我肩头:“这自然是好事。皇上大喜过望,重赏汪尚书。正欲再细思派何人应对西荒造反之兵时,汪尚书却毫无预兆的举荐了……凌坤。”

“凌坤?他是何人?”就我所知的凉鸿朝臣的范围内,至少是凉鸿重臣之中,绝无此人姓名。

皇后面上渐起纠结、无奈与焦躁:“凌坤,乃是本宫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