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一層隱藏的皮面，只是你多半不會把那一面展現給眾人觀看，除非情勢逼急才會顯露出來，但是當你將真面目坦蕩蕩在所有人面前的時候，無疑的你成了人們眼中僅有，而那種僅有的稀有動物，人類稱為怪物。
我在一間灰暗的房間醒過來，脖子感到僵硬。這裡瀰漫著潮濕的氣味，放眼望去沒看見半個人影，而伴隨我的是強烈的頭痛，腦裡像是被人拉動的琴弦般抽痛難耐，使我暫且沒有多餘心思去想我到底待在一個什麼地方。
「有沒有人啊？?我想走下床，可身體卻硬被東西絆了一跤，讓我狼狽趴在地上。
我這才發現手背上有個液態的玩意，正透過滴管輸送到我體內，我伸手拔掉滴管從地上爬起，然後奔向門口，我一時沒想起這是什麼地方，所以我急欲想要找個人問清楚，可是這會才發現事情並不太單純，門居然被鎖上，為了保險起見，我的手來回的轉動手把，只是回應我的終還是喀擦喀擦地的聲音。
可惡，這豈不是擺明我根本出不了這扇門。到底是誰鎖的門，我開始拍打著門一次又一次，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一名穿著白衣的男人走到我面前。
「先生麻煩你幫我開下門‘，我真不知道是誰開了玩笑將我關在這裡。?我踮著腳尖，雙手緊拍著這房間唯一的一扇窗口，懇求的看著站在門外的男人。
「余小姐，等到妳病情恢復良好自然就能夠從小房間出來。?他說，雖然口罩掩住他的面容，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就是板著一張冷眼。
「什麼叫做等我病情恢復，現在到底誰有病把一個正常人關在這啊！?我嚷著，隔著這扇門使我更加吃力的拉扯嗓門。
「我由衷的希望妳能早點恢復健康，但前提是你必須得耐著性子等著一切恢復原先的樣貌，這件事並不容易，可是想想妳的家人他們有多麼懇切希望妳能恢復，關是這點妳就該好好休養身心。?他說。
「我的家人希望我待在這裡的嗎？?我聽得一頭霧水，低頭看著自己的樣子，這才發現身上早已換成醫院的衣物，衣服上還寫著***療養院。我為什麼會待在這裡？還有是誰幫我換上這套衣服？
「沒錯，雖然妳可能認為沒有經過同意下將妳關進這裡頭是不太人道，可是我們院方絕對不會隨意把人抓進來，這一點妳大可放心。?醫生說。
「你要我怎麼放心，現在我的意識清晰，還能夠跟你對話，光是這一點你們就沒資格將我關進這鳥窩裡頭！?我嚷著。
「按照妳說的話，我們確實沒有資格將妳關在裡頭，可是前提是妳必須是正常人。?
「我哪裡不正常啦！到底是誰胡說我不正常啊！?
「余荷西小姐，妳的手上沾滿多少人的血，這樣的妳卻說自己是正常嗎？?醫生反駁問道。
我的目光凝聚在玻璃窗外的那雙諷刺的眼神。他說我手上沾滿了血，光從這一點就讓我十分不服氣。我知道這些日子，我的身邊確實發生很多離奇命案，可是外頭這些人怎麼可以一股腦地要我認罪，這真的太不合情理。
「你以為那些人是我殺的嗎？難道你沒看見新聞報導嗎？我清楚表達了我的立場，也把僅有證據公諸於世，難道這樣還不至於說明我有多正常嗎？?我氣急敗壞的說。
醫生瞄了我一眼，就在此時我以為他是能理解我的，可是我錯了，他輕輕吐息說：「余荷西小姐，妳知道這裡有多少人跟妳一樣嗎？?
「什麼？?我的眼神茫然，渾然不知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就在寧靜的短短幾秒時間，我愕然聽見四面八方傳來的哀號聲，一遍又一遍響徹在四周圍，那些聲音就像地底下的冤魂，總是在看到閻羅王的時候闡述自己的冤情：
「我是無辜，求你放我出去……?
「他媽的一群賤人，老子要是能出去，我肯定會把你們這些兔崽子抓起來烤……?
冰冷僵硬的言語使我連話都說不出口，現在我就和其他人一樣。是啊，我剛才是忘了這地方到底是關些什麼樣的人，才會妄想的以為有人會相信我說的話。
「余荷西小姐，我想妳的家人晚些會來，在這之前，妳可以做妳想做的任何事情，不用怕任何人會干擾妳。?
「什麼叫做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待在這個鬼地方，你要我怎麼活下去啊！?我喊道。
「余荷西小姐，我認為我們從沒有拋棄妳的意念，這個地方只是讓妳能夠杜絕外頭煩惱，使妳的心靈達到最佳狀態。?醫師冷道，他說話的樣子跟這間療養院有異曲同工相似處，就像是固定模式啟動。
「你們把我關在這兒，卻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讓我心靈能達到最佳狀態？?我納悶極了，我甚至懷疑自己待在鏡子世界裡，否則怎麼反而成了正常人被關，而那些不正長的人則在外頭仰望我們有多麼狼狽。
「好，那妳告訴我怎樣才能達到最佳狀態？?他問出這個問題那一瞬間，就讓我足夠讓自己堵住自己的嘴，但是我仍堅持的反駁：「你們把一個正常人關著，還問我該怎麼達到正常狀態，這整件事看起來不覺得很荒唐嗎？?
「如果妳餓了，我想桌上那些食物足夠填飽妳的肚子。?我順著他的眼神往後一瞧，桌上早已擺放一個三明治和一杯用紙杯裝著柳橙汁。
「你以為我會吃嗎？?我憤而轉過身將東西全撒在地上，然後衝到那扇玻璃窗口前說：「我告訴你，我寧願餓死也不要吃你們的東西。?
「余荷西小姐，妳知道妳這麼做，對誰都沒有好處。?醫師仍舊冷靜回道。
「我不知道我這麼做對誰會有好處，可是我告訴你，現在立刻打開這扇門！?我一字一句緩慢吐道。
「看來，我們並無法達成彼此該有的共識。?醫師搖搖頭轉過身離去。
「把門打開，你們這些瘋子！我說過那些人真不是我殺的！?我高聲大喊，下一秒決定用身體撞擊門，只是每一次撞擊我都硬生生彈坐在地。
醫師突然回過頭看著我，說：「對了，我們院方的門採取最堅硬的材質，就算是十個壯漢都沒法將門給拆了，我不認為像余小姐這樣不吃正餐的人能夠承受得住。?
那一句話就像是告訴我別想了，我的身體漸漸癱坐在地，望著這一個如此寂靜幽冷的地方，我只感到無比的絕望和無奈，我想像不出該找誰救我出去，曾經我心中的騎士就只有子漢，可是現在子漢連同媽媽將我帶到這個鬼地方，比起關在監獄更讓人難熬。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門被開啟了，原先坐在地上的我立即警覺的從地上爬起，好等待適合時機衝出去，可是醫院特別派兩名壯漢將我推進房間裏頭，然後這時從那兩名壯漢後的是子漢和媽媽。
我欣喜若狂地衝上前拉著他們的手說：「你們來的正好，剛才那些人說我需要被關在這個鬼地方，我說我很正常，結果他們卻硬要說我不是正常人！?
「荷西，妳還好嗎？?子漢的手指將我凌亂的頭髮整齊，幽幽的說。
「我怎麼可能好，他們把我當成精神疾病一樣關在這個地方，妳以為我能夠好到哪嗎？?我說。
「荷西，我們可以把妳接走，只是我們認為那得在妳狀態及好的時候啊！?子漢說，他的溫熱的手緊牽著我，可是說出來的話卻異常冰冷無情。
我盯著那雙黑眸遲疑了好一會兒，「子漢，你知道剛才你跟我說些什麼嗎？?
「妳看看妳現在的樣子，口口聲聲強調自己很正常，可是做出來的行為卻像及瘋子一樣，才短短幾個時辰，這個房間都被妳搞得像是流彈襲擊一樣，雜亂又恐怖，妳要我如何信妳！?他的視野沿著我身後一望，但是事情不該是這樣，那地上被我灑了一地的食物，是我對這些不人道做出的反抗。
我抿了抿唇，輕道：「我之所以把那些吃的東西全撒在地上，不是因為我神智不清。我是擔心這些人會不會在食物給我下些我不知道的藥，他們把我當作瘋子看待，所以他們肯定不會就此放過我的。?
「荷西，沒有人想對妳怎麼樣啊！?子漢說，眼神認真而真誠。
「什麼？?
「妳忘記妳做過什麼事了嗎？?
我遲疑地看著子漢，隨即甩開他的手，「不對，你和他們是同一夥的，我不該信你的鬼話。?
我的身體本能性的退了好幾步，然後媽衝上前抱著我說：「荷西，別怕，媽在這！?
我哽咽的說道：「我不是瘋子，他們才是瘋子。?
「我知道，妳不是瘋子。?媽拍拍我的背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我壓抑下想哭的衝動，抬頭凝視著媽媽說：「既然如此，現在我們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著，好嗎？?
我的手隨即牽起媽的手往門口走去。現在我沒心情埋怨無情的子漢，那個自稱是醫師的男人可能隨時會進來給我一針，我很清楚那東西有多大的副作用，我親眼目睹過荷娜倒在我面前，手腳抽搐不停。
我得走，無論如何沒有人有資格將我關在這個地方，他們最好拿個可靠的證據，否則我絕對不會認他們輕易擺佈。
「妳不能走，荷西。?媽突然一個猛勁讓我駐足在原地。
「媽？?我回頭，這才發現媽的雙眼傾滿的淚水。
「如果妳現在出去，妳只會以殺人犯繼續生活，這樣的日子是妳想要的嗎？?媽說，只是這些話從媽嘴巴說出來確實有些怪。
殺人犯，我不喜歡這樣的想法，一點也不喜歡。
我轉過身面對媽媽，疑惑的問：「難道你要我以瘋子的身分生活下去嗎？?
「也許現在妳無法接受，可是總有一天妳會感謝我們這麼做，至少殺人犯並不是妳願意去當任的腳色，不是嗎？?
「我不知道你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我非得從殺人犯和瘋子選擇一個過日子，我沒殺人，更別說是發瘋，你們憑什麼要我做出違背自己行為的事！?我的眼淚滑落而下，這一刻我的心情盪到谷底。
「荷西，不管妳心裡有多冤，在那些事件中，妳的確無法逃避任何刑責。?子漢衝上前對著我大吼道。
「我說過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聽不懂嗎？?我喊道。
「可是妳也沒有證據證明妳不是啊！?子漢低聲說。
「我說過不是就不是，你們到底要我怎麼證明！?我不敢置信地又氣憤又尖叫。
我懷疑這一切都是陰謀論，所有人為了讓我關在這間小屋子裡，費盡畢身口才，這一切的一切只為了讓我接受這個諷刺的名詞，真是可笑。
「醫生來了。?
當兩名壯漢將我抓起的時候，那扇門被推開，暫且打亂我的步調，我的心急躁的想要闖出去，可是我被那兩個愚蠢而笨重的壯漢架著動彈不得。
「不用擔心，她很快就會恢復安靜。?醫生說，緊接跟在後的護士拿出針。
就在醫生手要接過針的同時，我的牙齒朝醫生手用力一咬，可是他的手僅僅只是短暫抽搐一下，絲毫沒有任何動靜，反而是在旁的子漢和媽媽比醫生還要緊張。
「不用替我擔心，這裡的病患多少會有反擊的動作出來，我們早已經習慣。?醫生微微一笑，我心裡想著他真的是習慣，還是他真的是瘋子也說不準。
然後，他的目光又看著我說：「余荷西小姐，妳現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妳清醒後才會覺得現在樣子多麼真實。?
我低聲咆嘯：「如果你敢給我打那個針，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很遺憾，這是我的工作，就算妳有多怨恨我都沒辦法。?醫師不為所動，手則已經拿起針筒。
「不要，我不要啊！?我拼命掙扎，可是那些人仍任由那冰冷的針刺入我的皮膚裡，我無法理解他們的行為，比起殺人犯這件事我更加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
然後我好像看到子漢奔向我的方向，他的手臂抱著我不停地向我道歉，「對不起，荷西。?
我本來該對子漢說些什麼，但是全身失去知覺，只能含糊地告訴他，「帶我離開這裡，拜託......?
在某個時刻，我聽見耳朵鬧哄哄地響著，我分不清楚這些急躁聲音出於何處，可是只要那個聲音竄入腦裡，許多瘋狂的想法就會在我腦海中蔓延開來。我看到許多臉孔交疊在一塊，對於站在中央的我不停呢喃其語，然而，出奇詭異的是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在那個當我只知道我之所以站在中央不動，是因為我建築的世界正在崩塌，想起剛回來的喜悅早已消失殆盡，如今僅有的是什麼連我都不清楚。
我再度清醒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天，這醫院給的藥劑一次比一次還要重，這些日子我懂得乖乖吃藥才不會遭遇不人道的對待，但是說真的與世隔絕的日子過久了，似乎一切不在重要，我學會對沉默的世界表達我的思想，而且就算真的如此，這裡的人永遠都保持僵硬的臉孔，沒有過多的排斥，而是一種理所當然。
「梁先生，今天又來看余荷西嗎？?
「她今天狀況如何？?
「沒有任何動靜，在我們這裡沒有動靜就是好現象。?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只能依稀聽到幾個字，可是我知道那些人說的就是梁政鴻。
我跌跌撞撞地走下床，結果太久沒有下床，我的身體整個趴在地，看吧，藥物副作用正在我身上逐一發現。
距離門口沒有多遠的距離，我抬頭凝視著那扇門，想著梁政鴻就在外頭，這才連滾帶爬的讓自己來到門口，用力撐起身體看著玻璃窗外的世界。
那些護士對於梁政鴻非常有好感，一下子全都聚集在櫃檯跟他有說有笑，但還好梁政鴻還算意志夠強，只見他低聲道歉，便隨著護士來到我病房前。
「嘿，妳怎麼坐在地上？?當那雙眼眸對上我的同時，我才發覺現在我處在多尷尬的局面。
護士小姐在關門前囑咐梁政鴻，說：「梁先生，如果你害怕余小姐會失控，隨時可以按下緊急鈴，就在病床旁。?
「你看到她的騷樣了嗎？?我皺著眉頭瞪著剛走離的護士，她似乎刻意讓制服鈕扣少扣上面三顆，好擠出像樣的乳溝。
「我想我只看到妳現在的蠢樣。?他溫柔地提醒我，並扶起仍坐在地上的我。
「你以為我喜歡現在的樣子嗎？?我白眼瞪著他。
「妳知道我現在有多開心嗎？?
「那種看著我現在蠢樣而感到開心，我不認為我會開心接受。?我說，並從他手中搶走那一袋看來是為我準備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