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迟府，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青石路两边立了两根路灯，光线暗淡，车窗外的迟府，灯火通明，在辉煌的光火中，不用想也是冷寂肃穆的。
宴淮开了车门下去，借着房子里溢出来的光，踏了台阶进去，黑暗中突然有人伸手拽住了胳膊，力道大的吓人。
此刻堂厅的鸣钟敲响了八点的时辰。
宴淮没叫，因为她闻到一股玫瑰油的味道，是洗澡后涂的香膏，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柯鸢你想干什么？”
她冷静异常的语气，让后面抓住她的人手脚僵硬了起来，树枝投出的光影在柯鸢阴沉沉的脸上变幻，她的双眼狠毒又疯狂。
“我想杀了你。”她贴着宴淮的耳朵，压着声音说道。
“你不敢。”宴淮肯定地说道。
柯鸢没有武器，一手抓住宴淮的胳膊，一手环住了她的肩膀，这会儿力道已经小了，想要挣脱不是难事。
“你离渊哥哥远一点。”
宴淮挣开肩膀上的手，转身看着人，她本来就比柯鸢高，这会儿穿了高跟鞋，气势更强了些。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掰开胳膊上的手指，宴淮说：“你拿什么威胁我？说说看，没准我怕了就从了你的意。”
柯鸢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在意，更加憎恨宴淮了，一个孤女，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她说话，她才是正儿八经迟家的主子，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你说如果我们犯错了，太爷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柯鸢嘴角溢出了冷笑，爷爷对她是严厉，但是爷爷也说过，她永远是迟家的人。
反而这些女人，不过是摆设而已。
宴淮沉沉地看着她，这女人恐怕又想弄什么幺蛾子。
“我还告诉你一件事。”柯鸢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吓住了人，心里得意，又道：“嫁进迟家的女人，要么规矩的死在祖坟里，要么乱棍打死喂狗，永远没有第三条路，你要是识相点，我就不针对你。”
“你想让我怎么识相？”宴淮反问道。
“我帮你离开迟家，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柯鸢眼中好似闪过光亮。
宴淮质疑道：“我要走，何必你帮忙？”
她相信，柯鸢永远是想她死的，但是很遗憾，杀她的代价有点大，又在这种敏感的时期，柯鸢是不敢动手的，但是又急切地想要她离开。
只能威胁了，若是原来的宴淮，恐怕早就答应了，有老太爷做靠山，迟白渊又不在乎府上的女人，没人斗得过柯鸢。
但是现在不同了，宴淮是迟白渊的人，这种隐秘关系的稳固程度，绝对比柯鸢高，就凭柯鸢是老太爷的人，她就输了。
“你自己走不了，迟家会追杀你的。”柯鸢神色冷声道，好像宴淮不顺从她，就没有出路了一样。
宴淮拢了下披肩，夜寒了，该回去了，她轻笑了声说：“我劝你安分点，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离开迟白渊？别天真了，他让我留下来的。”
在她转身的片刻，柯鸢又抓住了她，“你什么意思？”
宴淮坏心眼地告诉她：“我想要休书，他不给呢。”
这话无异于在柯鸢心里投下了炸弹，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宴淮以为她要下一刻爆发。
遗憾的是柯鸢没有新的动作，只抬头盯着她，被人用目光锁定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这目光并没有一丝善意。
宴淮走了，推开门暖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却莫名感觉一股子寒意。
“回来了？”迟白渊站在二楼，俯视着宴淮。
角落里的几个仆人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忙着自己的事，务必将自己假装成双耳失聪，双目失明的人。
宴淮还没有回答，后面冲上来一个人，柯鸢噗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上面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对不起，是我冤枉了你。”柯鸢的眼睛像盛了一湖水，她再眨两下眼睛，湖水就溢出来了。
宴淮说：“你不是冤枉，是栽赃。”
“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柯鸢双手撑在腿上，紧紧抓着裙边，上好的绸子被捏得皱巴巴的。
她可能把手下的东西想象成宴淮了。
“不原谅。”原主死了，她没法替她原谅。
柯鸢埋着头，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像是脆弱的刚出蛹的蝴蝶。
她此刻希望楼上的人能说一句帮帮她的话，说一句她就原谅他之前的冷漠，将渺小的关怀当作灵丹妙药，续之后的命。
迟白渊的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看着楼下的僵局，转身回去了。
似乎刚才的问好只是错觉一样。
“他走了。”宴淮提醒跪着的人。
柯鸢心疼得厉害，脸上神情恍惚，她趴在地上没有动，宴淮也可能伸手扶她，无情地离开了。
管家跟在迟白渊的身后，刚才少爷听到汽车的声音，特意出去一趟，是因为三太太吗？
他心里擂鼓一样，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可是之前没有一点迹象啊，为什么是三太太呢，想不通。
“少爷，你要去三太太房间吗？”他搓了搓手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问道。
一个合格的衷心的拥护者，不仅要关心少爷的事业，也要关心少爷的身体。
都二十来岁了，不近女色如何能行？
迟白渊脚步一顿，眼光扫过他有些锐利，“我为什么要去她那里？”
“少爷……不是出来……”出来等她的吗？管家在迫人的目光下，没敢真说出来。
难道他误会了？
迟白渊冷嘲了一声，道：“自作聪明。”
“是，少爷说的是。”管家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跟在他身后，又忍不住悄悄打了下自己嘴巴，瞧吧，不能多嘴。
这两天老太爷去礼佛了，后院静的像荒院，只有廊道上挂着的灯笼发出点光。
可是更渗人了。
管家目不斜视地盯着少爷的脚，越后悔刚才自作聪明了，少爷这是要去老太爷院子。
“他什么时候回来？”迟白渊脚步没有停，问身后的人。
管家说：“葬礼那天回。”
葬礼也是迟遇山定的时间，他可能需要用这件事来敲点赵家的好处。
迟白渊才不相信他只是去礼佛了什么都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