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现代化城市，但一样有特意建造的比较古朴的建筑，在门口摆着石狮子，而这种石狮子的质量参差不齐，有的还为了特意追求所谓的古韵，刚一制作出来，就是仿若已经风华多年一般。
而从穆七七身旁目不斜视经过的，应该就是这样一个做旧了的石狮子成了精。
只不过，同一般憨态可掬的石狮子不同，这东西已经显得过于异常。
它身上本就斑驳的表面皲裂出无数缝隙，如同鳞甲一般包裹在已经可以改变形状的身体外侧，而在这些石片的缝隙中，露出里头黄灰相间的“肉”，那些如同被剥了皮之后露出来的皮下组织上，有细密的绒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出来，让它远看就如同一个招摇的毛球。
当然不是所有毛茸茸的东西都可爱，一坨鱼食线蛇，可以说是最贴切的形容。
石狮子的四肢仍然同下方的底座嵌合在一起，并不能通过正常四足动物一样的方式前进，而那些延伸出来的，如同头发一样的绒毛，便不断像绳索一样延伸出去，吸附在前方的东西上，如同拉纤绳一般将身体一步步的往前蹭。
也难怪这声音如此沉重。
若是方才穆七七根本没注意冲到了它的前方，就会直接被那些如同触手般零活的绒毛缠住。
那样大的力道，直接缠在肉身上，会瞬间撕裂皮肉，缠紧骨头的吧？
虽然她并不太心疼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肉身，但那样直接被切断了全身皮肉的疼痛大约不亚于凌迟，想起来就有些后怕。
穆七七以前曾经在网上见过有人讨论这种光秃秃的石像若是生了毛发会不会也变得可爱起来，如今看到实物之后，答案当然是不会。
不仅不可爱，还有点恶心，特别是随着石狮子的靠近，穆七七能看到它那张因为含着珠子而无法合拢的嘴角，不停流下腥臭的涎水的时候。
石狮子的头根本没法转动，故而就算穆七七他们只是在拐角的巷子，它也没有发现，径直往前蹭了过去，很快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外。
有一些绒毛在往前拉扯它厚重的身躯时断掉，如今张牙舞爪地随着风舞动，如同盘丝洞门口的蛛丝。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很特别的腥气，不是臭味，但就如同是一种很特殊的霉味，让人一呼吸，就感觉鼻腔和嘴巴里都是这个味道。要说恶心到作呕还不至于，但就是浑身不舒服。
“这也是妖气？”
“嗯。”黎影君一副嫌弃的模样，“所谓的精怪，就是这样一群不上台面的东西。”
世人都妖魔鬼怪的叫，带着浓浓的贬义。而鬼生前都是人，他们如今自认为高人一等，却也将从前的认知和脾性也带到了死后，瞧不起这些原本没有灵智的东西化身成的精怪。
之前黎影君的鄙夷和厌恶，穆七七还有些不能理解，可如今见到的这些，何止是不敢恭维，简直是又丑又臭，就黎影君这个外协，肯定是嫌弃的不行。
这东西，换了是谁能不嫌弃？
而就算是这样的东西经过，两侧的店铺还是照样开着，里头的人机械而缓慢地重复着他们生前的活计，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店门，牌匾上挂了许多漂移的绒毛。
穆七七忍着恶心，还想继续往前走，但是黎影君却没松开她。
“越往中心地带去，越是这样的东西，这已经不是活人该涉足的地方了。”
穆七七却反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该从什么地方得到功德？”
什么救人一命，阻止灾祸一类的，和黎影君说都没用，还是说点现实的比较好。
黎影君失笑，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光：“其实说实在的……我得不得到功德，我也不是很在乎，得不到就回去，再去下一个地方，不过十天半月的时间，浪费掉了也没什么。”
毕竟他都已经无聊了千年的光阴，这一点功夫，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穆七七甩开他的手，不敢发火，可是自从上上个世界遗留下来的火气，不知怎么的，就如同蛰伏了一个冬天的野草，叫嚣着又冒了头。
虽然是厉鬼没错，可就那么希望看人痛苦？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阵法会造成这种局面，先前不让我留在市中心，说要晚上来看，若是晚上我因为这儿白天来过一次，就提议去别的地方，是不是就全都错过了？”
见黎影君不语，眼底隐隐有黑色的鬼气散逸，她咬了咬嘴唇。
不行，厉鬼是情绪化的东西，自己若是激怒了他，最后被磋磨的还不是自己！
于是她咬着牙挤出一个姑且称得上是哀怨的神情：“可是我需要功德啊……我实在想不出除了破解阵法之外别的法子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黎影君见她态度软下来，也就没了继续逗她的兴致。
“只想要功德还是很容易的，带着活人出城，能带走几个，就带走几个。”
“就是这样？”穆七七有些不甘心。
“那你还想怎样……”黎影君走过来，居高临下。身在这阵法之中，他内心的阴暗想法也是波涛汹涌，可穆七七明知如此，还是不知收敛！
鬼魂没有实体，但若是强行幻化出实体，就一样会在光下生出影子来，任谁都看不出她是鬼。
穆七七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只能昂头才看得到黎影君的表情。
“你别忘了，现在你能救人，能有余力大杀四方，不是因为你如今有这个实力了，而是因为……”
“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穆七七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她总是热血上头，但是仔细想想，现在她身体内有功德，可功德充其量只能自保，救人？杀鬼怪？没黎影君的帮扶，根本就不可能！
她回忆起最初的那个世界，当时黎影君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单纯只是给了她一具新鲜热乎的尸体，让她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做人。
是她自己，在没有半点能力的情况下，选了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