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出的躯体，怀中女孩子的香气，柔软的发丝掠过皮肤。这让黎影君恍惚间有了一种自己还活着的错觉——如果没有因为阳光照射下来造成的灼痛和无力感，就真的很像了。
而且也没有一个活人可以这般无视重力的飞跃。
帷幕之间是他的，那种连星月之光都没有的地方，脚下充满了残魂洗练过后留下的戾气，让他哪怕不进食，也能源源不断地补充力量。
这也是他能这般肆无忌惮地挥霍鬼气，只是为了可以幻化出实体，于片刻之间贴近人类。
碧空晴朗碧蓝，穆七七在脚下彻底悬空的时候，反而并不害怕了，黎影君幻化出实体后，似乎是因为已经习惯了灵体时的状态，抱着她的双臂过分用力，让她有些呼吸不畅，肋骨也隐隐作痛。
可这样一来，似乎就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掉下去了，异常的安心，让她可以肆意欣赏方才站在楼顶时根本不敢看的风景。
这城市如今已经因着人心惶惶而格外萧条，风景走在路上实在不觉好看，但俯瞰还是很不错的。
街道被绿植划分成几个长条，两侧店铺林立，各色牌匾点缀着，让她即使是俯瞰也不觉单调，反而如同和纸胶带贴出的手账本一样可爱。
多美好的一切，让她全然不能和夜间那群魔乱舞的景象联想到一起。
她难得的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眼中有光彩闪过。
当然了，黎影君的苦心她大约是没法全盘领受的，只是欣慰于他的“通情达理”。
那些画壁显然并不能追踪到空中的人，就算能，速度也不够，故而它们没有追上来。
最终，一人一鬼在商业区最边缘的一栋烂尾楼处停了下来。
再往外用“飞”的就不可能了，这样已经住户不多的高层建筑，顶楼原本也没几个人，碰巧正盯着窗外看的就更少了，偶尔一两个，就算看到了，也只会当自己眼花，而在几十层楼高的距离开外，底下的行人也不会抬头。
可如果从二十几层，直接跨越马路，跳到对面七八层高的楼上，那她明天肯定就能在新闻上见到自己了。
不过……飞上来容易，如今再一步步走下二十几层的楼梯，穆七七有预感，等自己真的踩到地面，估计脚下都要发飘了。
但是已经有楼梯在，还让黎影君抱着她也太……羞耻了。
况且穆七七心里很清楚，于这青天白日之下幻化出实体是很大的消耗，如今连点头绪都没有，不能这样浪费。
黎影君隐匿在她神识中之后，穆七七便找了个看上去最干净的楼梯往下走。
然而仅仅往下走了两层，她就嗅到了秽物的气味。经过一个转角后，入目可见的赫然是一地的生活垃圾。其中包括一次性餐盒和碎酒瓶，还有些更加……恶心的东西。
而楼梯两侧的墙上，竟然有不少涂鸦，污言秽语居多，还有许多不明内容的内容，让人看了就能感到生理性不适。
这东西，不是使用过了违禁药物，或者已经酒精中毒，绝对创作不出来。
穆七七先是在心内吐槽了一句这些小混混的脚程真好，竟然能爬到二十多层来胡闹。
可以说是比广场舞大妈们素质还好一点了，至少不扰民。
然而再走了两层，穆七七的表情便沉重起来。
对面墙上巨大的红色涂鸦异常刺眼，深浅不均的墙面上，有一些部分明显犯了褐色。
这明显，就不是颜料了，而是某种暴露在空气中，就会很快氧化变色的东西。
穆七七蹙眉，脚步不自主地放缓，随即灵光乍现——自己之前在搜寻K市的怪谈时，有人发帖说有一伙小混混盘踞在某个烂尾楼，然后……还在这儿杀了人。
之后夜里常常能看到这楼里有光若隐若现，持续到后半夜都不散。
然而因为那个帖子年代要比较久远，至少在K市出现大范围的夜间犯罪之前，至少还要往前推几个月。而且那发帖的人还说，这事还是白天发生的，所以她根本就没仔细看。
当然穆七七还思量着，灯光闪烁？那兴许就和鬼魂作祟扯不上干系，而是漏网之鱼仍旧在此处醉生梦死吧。
可如今看着墙上的暗红，她觉着，这恐怕不止醉生梦死那么简单了。
“这楼里现在除了咱们，还有别的东西在吗？”
人也好，鬼也罢，精怪统统算上。
“没有。”黎影君不明所以地在她神识中回了一句，就见穆七七立刻掏出手机搜寻关键词，很快就找到了说的更加明确的，而非含糊其辞的爆料。
这已经不是灵异故事了，而是更加真实的怪谈。
浏览过后，穆七七再看向对面那斑驳的墙壁，只觉遍体生寒：“这儿应该死过不止一个人，那面墙上深色的部分都是人血。”
黎影君当然知道那是人血，不过死亡和罪孽，他看的已经太多了，既然这楼里十分的“干净”，就算曾经发生过什么，也和如今要解决的事情无关，那么他也懒得提醒穆七七。
没想到她倒是警觉，竟然自己察觉到了。
穆七七刚刚翻到的这个帖子，是以第一人称来发的，内容不是哗众取宠，用惊悚故事来博眼球，旨在提醒网友们注意安全。
他说自己是在这烂尾楼对面的公寓开店的，夜里要工作到很晚，还习惯面对着窗户，就经常能看到有一伙小混混强行搀扶着一些看起来喝醉了的青年男女往烂尾楼里头去——对，男的女的都有。
而那些人基本上是只见进不见出，原本带了人上去的混混，再出来时，经常拎着鼓鼓的编织袋，有的足够大，有的则明显装不下一整个人。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这帖子比穆七七先前看到的“鬼火怪谈”还要早，被喷的也挺严重。有人说楼主就是编故事危言耸听，又有人让他别光顾着发帖，真有这样的事不报警就等于是帮凶。
那楼主却是嗤之以鼻，说自己这店本来夜里经常开着灯就很容易被那些混混注意到了，他又看不清那些混混的脸，连指认他们，帮助警察将人一网打尽都做不到。到时候就算真的判刑了，若是这群混混将罪行都推给其中的一两个人，甚至是不相干的人，剩下的漏网之鱼便疯狂报复他该怎么办？
“我也是有妻有女的，这种热血上头的事，还是交给孤家寡人去做吧！”
而楼主最新的回复是说，如今夜里的生意不好做了，他要将这个小公寓租出去搬到隔壁城市，临走之前做个贡献，借朋友的航拍机拍了这楼的外观和内部的一些角落，若是有K市的人知道是哪儿可以去报警，反正从网上这样看来的，那些混混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了。
楼体外观穆七七是不知道了，毕竟她来时是相反方向，并没经过底下的街道，从顶楼直接走室内楼体，也不知道外头长什么样子。可是无人机进到楼体内拍的几张照片内，有一块红色的部分，赫然就是面前这墙涂鸦的一角。
穆七七知道自己如今眼前的赫然就是悬案，冤死的无辜之人。
可偏偏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甚至连怨气和阴气都感觉不到，实在不像是命案现场。
已经见惯了血迹的穆七七眼神毒辣的很，知道这楼主说的多半属实。
“不光是最近夜里发生过的，而是连之前的气息都被抹去了？不过……昨夜死的人，可是连尸体带血迹，统统都没有了，可如今这墙上的血痕，可都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穆七七直觉这应该也算个线索，可又想不出其中的关联。
如今K市的夜晚是犯罪者的狂欢节，穆七七不认为那些小混混会是搬走的那部分居民，他们肯定如鱼得水，高兴着呢！
而黎影君的声音突然幽幽响起：“要想也回去再想，除非你想直接在这儿和那些杀人凶手硬碰。”
对哦，那帮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虽然有黎影君在身边，可她也觉着这地方让她心神不宁，越待越是不自在。
穆七七急匆匆地下楼，刚走到街上就接到了顾大夫的电话，反正暂时也没有下一个目的地，便索性直接拦了出租车，往自家方向走。
车载广播上全是在寻找失踪人口的通告，穆七七听得心烦意乱，直接扯出耳机听歌，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黎影君道：“我找到其中的关联了。”
“嗯？什么？”穆七七瞬间来了精神。
“几个月前，阵法大约还没有完成，不仅范围小到只能包括市中心，而且只能消弭死亡的气息，不能改变真实存在之物，而如今这阵法已经彻底完成，效用才能涉及现实。”
穆七七不说话，表现的仿若没听到一样。
自己是个菜鸡新手，没有面对什么阵法啊精怪啊之类的经验，黎影君可不是。
千年的厉鬼，什么没见过？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分明就是故意等自己上车了才说，是怕她会留在那儿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