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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袖手挽烽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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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缉,所谓生死,不死不休。

许是江湖经久平淡,唐家堡已经两年未发过生死缉了,但大凡不是初出茅庐,人人皆知其厉害。

景熠一愣,面色肃然凝重,问:"可有人接?"

傅鸿雁点头,唇上动了动,没往下说。

我知道景熠想问问接缉的人,傅鸿雁也足以提供一个或几个名字,但那又能怎样,除了不自量力接缉失败的,生死缉不叠发不撤销,名字一旦登上去,便会成为长久的唯一的焦点,不死不休。

"是什么罪名?"少顷,我轻声问。

唐家堡不是赏金寻仇,能上生死缉的,欺师灭祖有之,十恶不赦有之,都必须有个足够响亮的罪名,是个人人得以除之后快又不是人人除得掉的歹人高手,以瑰宝悬之以替天行道,方显唐家堡之威名。

傅鸿雁面色一黯,默了片刻才道:"西关宋家。"

我闭了闭眼,胸口有些憋闷。

这么些年,也就是那一桩吧,该来的,早晚躲不掉。

看看景熠和傅鸿雁有话要说的样子,我转过身,一言不发的走回寝殿,红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娘娘——"见我不出声,红笙在身后叫我。

"嗯?"

"咱们这就让金楼发个长期悬赏,谁敢接生死缉,立刻就上金楼的名单!他们不会不掂量清楚的。"红笙小心翼翼之上,添了一脸坚定。

我扭头看她,问:"你这样提议的时候,你哥哥怎么说?"

她一僵,面露难色:"他——"

"金楼既然做的是赏金营生,就不能介入任何江湖纷争,何况那罪名也是事实,助纣为虐必将落人口实,失去了中立的立场,便有违皇上当年建立金楼的初衷了,"我淡淡解释,问她,"是这样说的吧?"

红笙轻轻点头,又道:"哥哥说金楼不能出面,但他会自己亲自去。"

停一下,她抬眼望我:"从今天起,我一步都不离开你身边!"

我笑笑:"别说没几个人知道我在哪,就算知道,这里是皇宫,有几个人进得来?就是当年的皇后娘娘我,也要费一番力气呢。"

见她面色微霁,我垂了眼,心里算着知道我在宫里的人有哪几个,不知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金陵在南边,想来他们早得到消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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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熠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摆手遣走了红笙。

我看一眼他,道:"不必安慰我,我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

说着把有些凉的手塞到他手里:"好在皇上这皇宫还算固若金汤。"

他失笑:"什么叫还算..."

"是是,"我笑着,"当初臣妾夜探乾阳宫的时候,应该顺便探一探坤仪宫才好,看好进不好进。"

忆当年总是很快便笑不下去,我此时道:"南巡我还是不去了吧。"

銮驾目标太大,一旦我的身份不慎暴露,到时候麻烦必然不少。

"为什么?"他挑眉,"一众臣民等着帝后亲临,皇后怎么忍心以一己之私让他们失望?"

见我抬头,他抱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怎么,还信不过你的夫君么?"

.。

建宣十八年二月初六,大吉,南巡銮驾按期启程,万人空巷,鼓乐喧嚣。

同日,与我同乘的红笙带来消息,金陵逆水已正式宣布将唐家堡列为敌对,同期追杀所有接生死缉的人。

隔日,江北花家宣布与所有唐家堡相关人等拒绝往来。

随后陆续还有一些帮派人等摆明立场,拜当年顾绵绵和我所赐,金陵逆水的名声不甚好,所以总体来说,尽管唐家堡并未公开招募同盟,在声势规模上还是明显强得多。

一连多日,对于这些消息,我听了都没有说什么。

也从未见景熠提起什么,虽然红笙告诉我,在得到消息到启程前的三日里,景熠和内阁就南巡的路线行程进行了详细的重议,傅鸿雁和红笙全都被叫进去旁听。

我并不去问到底更改了什么,只是每日淡然坐在宽大的辇车内微晃在官道上,又或从善如流的被安排着出现在景熠身边,见上几个诚惶诚恐的人,话也不用说什么,自然有人封赏妥当。

很快有人不再甘心大把的时光独自端坐,好在身边人偷梁换柱的本事十分高超,我便开始攀上那驾更硕大的车辇与他同乘,左右里头宽敞,坐卧均宜,常常我一觉醒来他还在写字,再睁眼却见自己在他怀中。

他看奏折信报的时候,我便翻翻金楼每日递上来的消息,重要的红笙一早报与我听,余下的都是些江湖秘闻、恩怨情仇,看到有趣的与他说起,又是一段轻声谈笑。

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如此大段的亲密时光,让我拥有了从未感受过的安宁快乐。

暖炉烘得车内温暖如春,头上的累赘钗环早被我拔下来丢在一边,长长裙裾偎在地面,我靠在景熠臂弯内偷望外头街市,净水泼道,官民跪伏,有时候想想,其实大夏朝臣民雀跃期盼的也许并不是我们二人,诚心拜伏的也不过是那两顶华贵奢丽的辇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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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杀了谁,逆水又杀了谁。

尽管知道这是必然的过程,但消息送到眼前的时候,心里还是紧了一紧。

一直到过了江北,进入江浙,传来的消息开始有了不同。

这日说的是,有接了生死缉的陈氏兄弟二人,顾绵绵前一日屠了哥哥全家五口,遭到了唐家堡一系对于滥杀无辜的强烈谴责,不料第二日,她又悄无声息的把那弟弟给杀了,陈尸街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对这类消息我第一次有了反应,忍不住皱眉。

红笙答:"前日和昨日。"

越往南,消息的速度越快,已经可以收到如此近的信报。

"唐家堡的威名如此有效么?"红笙突然问。

我挑眉,一时不懂她所问为何。

"前一日屠满门,第二日只杀一人,连逆水的掌舵人都忌惮至此,"红笙若有所思,不免担忧,"这说明了什么?"

我愣一愣,轻笑:"说明那弟弟家的人口一定很多。"

见她不解,我跟着道:"玩毒的人大多不喜多费力气大动干戈,顾绵绵绝对是懒中翘楚。"

区区一个唐家堡几句无关痛痒的谴责,怎么可能让横行多年的顾绵绵忌惮半分。

红笙却愈发迷惑:"那她为何亲自出来动手,前一日还——"

我垂眼,知道她不问明白不会罢休,道:"她是知道我来了,放消息给我呢。"

顾绵绵不敢贸然派人到朝廷銮驾来暴露我的位置,只得用如此惹眼的方式通知我,她要见我。

"娘娘,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默然思索,还是没有多说,只道:"这里面有问题,盯紧一点吧。"

"咱们要不要去金陵一趟?"红笙最后问。

我摇头。

现在的我,去了才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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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就不来,我的担忧很快的成了真。

接连几次的所谓滥杀无辜,让从川南北上而来的唐家堡终于有立场站出来说要了结这种无谓杀戮,以公平对战的方式,当面比试三场,输的一方退出这一场对垒。

江湖上自然交口称赞唐家堡的大义,谴责逆水的残暴。

逆水不在乎名声,却也欣然应允,地点就定在五日后的金陵灵岩山逆水宫内。

红笙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略带轻松的,觉得无论如何总是有了一劳永逸的机会,旁边的傅鸿雁亦如是,景熠淡淡的没表达什么,只有我心里愈发不安。

果然不足一日就再有惊人消息传来。

萧漓遭人暗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