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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瑜瑕闲庭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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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一顿,我回头。

认识景熠十五年,我深知他的冷峻内敛,那是一个越恼怒越平静的帝王,不悦时,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冷到彻骨,相信很多人都曾战兢于他的淡冷沉默。尽管后来也曾得见他失控的模样,但可以断定的是,他生命中可能会失控的东西绝不包含这座后宫。

所以当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发脾气三个字形容他,还是出自宫女口中,怎能不让我惊讶。

"发脾气?"我挑眉。

"嗯,"想来水陌也是不解,跟着道,"成妃娘娘也在那边,说是劝不住。"

"这是怎么了,"我想了想,指出永延宫触怒他的唯一可能,"三皇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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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熠说,那座后宫,会一直是一座后宫。

于是三年来,我当真身处后宫,除了不掌事,我拥有着一个皇后的全部体面和悲哀。

皇帝大半日子在我枕边,但也会召后宫妃嫔侍寝,也会去旁的宫里过夜,二皇子、二公主和三公主相继出生,也相继被抱到我跟前。

景熠一直想要给我一个孩子养在身边,我每每抵触,他并不坚持,却总会再有下一个孩子抱过来。

半月前,永延宫的何贵人产下三皇子,让那处躲过无数风波的偏僻宫院横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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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水陌犹豫了一下,点头。

我对这个答案忍不住皱眉,算是,就是说还有内情,皇子之事,成妃也在,涉及到这些我一向回避,当下也失了探听的兴致,想想永延宫的宫女能在坤仪宫门前哭,免不得有成妃的默许,还是问了句:"现在是怎样?"

"皇上说,要散了永延宫,西侧殿的所有宫人杖毙,还让把何贵人迁到冷宫去。"

不可否认,这个论处着实出乎我的想象。

何贵人位份低,产子后也未晋封,没有自己的院子,就住在西侧殿。她生产才十几日,景熠这样做是当真半点情分也不顾了,又将尚未赐名的三皇子置于何处。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对于皇子来说,有一个住在冷宫甚至死在冷宫的生母,会比丧母更加不堪。

也难怪从未因后宫事向我求助的成妃破这个例。

竟然还连累了整个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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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片刻,我转头对红笙道:"你先去歇歇,晚些再过来。"

她知道我这就是要过问永延宫的事,顺从离去。

进寝殿换了衣裳,我坐下来让水陌重新绾了头发。

"倒是为了什么事?"

景熠不会因为无情而无情,他此举的目的很明显,便是要彻底打消抬举三皇子的打算,好歹是个皇子,对于子嗣不多的他来说,何以尚在襁褓就要断孩子的前程。

这是又在与什么人较劲吧。

"小姐,听说是那边把皇上与何贵人私下里说的一句话给传了出去,"水陌脸上现了凝重,"前边朝堂都知道了,上了折子与皇上理论呢。"

我听了看一眼她,能惹得**上折子,景熠的这句话想来十分严重,水陌这样慎重,恐怕这话还与我有关。

"继续说。"

"皇上说,将来太子必出自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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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这几年太少出现在坤仪宫以外的宫院,我迈进永延宫的时候,各色表情十分可观。

倒是没什么明显动作,全宫院无论主子奴才,除了正殿当中阴沉着的那个,其余全都跪在院内各处,连平时多少能在景熠面前有点脸面的成妃也没能例外,人群中还夹杂着婴孩时有时无的微弱啼哭。

我从满院的人中间穿行而过,前面中间几个宫装妃嫔,服色上一边是个贵嫔,想是永延宫主位,另一边的一个匐跪颤抖身形倒让我一愣,十月的时节已至深秋,这妃嫔却只一件单薄衣裳,看得出还是匆忙披了出来的,都不曾好好束系,长发散在肩背,不施脂粉面色惨白。

虽是略略眼生,仔细辨一下还是认出,竟是产子还未出月的何贵人。

心里到底顿了顿,人人皆知的医理,才生了孩子就这么跪在风口冷地,身子得毁成什么样。

还未等我生出对景熠的埋怨,那何贵人见了我如看见救命稻草,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裙,嗓音极沙哑的喊:"娘娘——"

这一句之后,却张着嘴没有了后面的话,只剩眼泪簌簌而下,全身抖得厉害。

我见她喘不上气几欲晕厥的样子,心中轻叹,没敢与她扯,只得站下了。

那边景熠一个眼神剜过来,毫无温度的皱了眉,台阶上面的成妃身上一颤,想动又犹豫,只得满满的焦虑眼神朝我飘过来,倒是近处的端贵嫔膝行挪了挪,连搂带拉,表面动作不大的把何贵人拽离,飞速哀看我一眼,又忙着低了头。

端贵嫔是仅存没几个的后宫老人了,算起来我册后进宫的时候她就在,却一直淡得仿佛没这个人,平日里看着讷讷的,身子不怎么好,一年里倒有大半年病着,以前家世过得去的时候就是如此,后来景熠清了朝堂旧势力,她没了背景,更加的极少冒出来碍眼。

今儿个看看,也是个明白的。

我抬眼看看景熠,见他面上并没有明显的抗拒,便迈步上了檐前,弯了弯嘴角,垂眼蹲礼:"皇上。"

景熠"嗯"了一声,还算温和。

我闻言起身,又走近几步,仔细望几天没见的他,面上含怒不假,眸子倒还清平,于是冲他笑笑,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景熠瞄我一眼,一个"我不信你没打听"的眼神丢过来,我全当未见,左右除了景熠,我背对所有人,没人看得到我的表情,于是肆无忌惮的维持了无辜的笑容。

那个还在发脾气的帝王俨然没有与我拉锯的打算,声音肃了肃,问:"皇后过来是有什么事?"

这几年人前他跟我说话,大抵也就是这种格调了。

我垂眼默了下,再去看他,道:"臣妾来看看三皇子。"

景熠目光闪烁了下,微微眯了眼。

我不与他对视,眼睛朝门外的成妃扫过去,成妃本就密切瞧着,见状忙招呼伏在后头的奶娘抱着三皇子上来,跪倒在我面前,将怀里孩子朝我举了举。

我看了一瞬,也未伸手,仿佛自语般:"孩子还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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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人有着短暂的沉默,少顷有了动静,却未直接回应什么,只是迈步朝外走,路过成妃的时候丢下冰冷一句:"查清来报!"

成妃忙低头,声音微颤:"臣妾遵旨。"

看着景熠一步没停的朝外走,满院子的人又忙着伏下去:"恭送皇上——"

我盯着那个背影,没开这个口,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挑我什么,成妃如释重负的朝我勉强一笑:"多谢娘娘。"

只说叫她查,并未坚持惩处,如此便是逃出生天,其实我也看得出来,景熠闹这一场,惩戒的目的大过惩处,否则他若要真想惩治谁,又不是什么动不得的人物,何至让众人拖上这么久,还能等得到我赶来搅合。

当然,就算我不来,他也决计不会在乎折损个把宫妃。

于是满院子的人又开始忙着朝我磕头,那何贵人一句话都没说上来,终究还是晕了过去,被人七手八脚的抬走了,我朝人群扫了一眼,方才没顾上,这会儿又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眼睛收回来,我只是对成妃道:"你也是该警醒了。"

说罢不管她有什么反应,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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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永延宫大门,不出意外的看到景熠在拐角不远处等我。

快步凑过去,水陌和蔡安很有眼色的避开,我看看四下无人,拉了他的手。

"外头比试可还入得眼?"先开口的是他,脱了官样,温柔宠溺。

"偶有中上,大多庸碌。"我中肯评价,跟当年的逆水比武还是没得比。

"如此便是无趣了。"

"还好,尚可打发时间,"我笑着凑近他,挽着他的手臂,半真半假的抱怨,"皇上忙得不见人影,倒有空来这边消磨。"

见他一时挑眉不答,我又贴近他问:"晚上过来吃饭么?"

他想了想,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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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他离开,我择路回了坤仪宫。

看看天色还早,我招了红笙过来,问起她的伤,说是无碍,我随口叨念了句,别仗着本事把小伤不当回事,将来早晚吃到苦头。

这么一句老气横秋的话让我自己都一愣,随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红笙见状愈发窘起来,张口结舌,欲言又止:"娘娘..."

我叹口气,既然已破例了一次,也不在乎多一回,于是道:"这几年也憋坏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红笙闪亮着目光,忍住欢喜道:"那招行云回转,要怎么破更好?"

我笑笑:"大凡精妙招式,破法必然不会多,这招你自己会使,想来了解,破解之法也就是那个样子,你用得已经不错,心思再清净些,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这招讲究虚退实攻掌剑结合,掌先剑后,自可强接下来破招,"仿佛知道我会这么说,红笙皱眉想了想,似乎有问题困扰已久,"可若是对手剑掌同时到达呢?"

我一愣,抬眼看她。

少顷我道:"去拿把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