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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何以度喧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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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让我猛的抬了头,蔡安也愣住,一时不敢吱声。

那边好歹是个三品贵嫔,家世也不低,辛苦整日生下孩子,先不论景熠是否该亲自去瞧一眼,就算是不去,听了生产的消息也该适当封赏,头一句便是让把人家的孩子抱来是什么意图。况且眼下已是十一月底的时节,冬夜里,把一个甫出生的婴孩从明泰宫抱到坤仪宫,不近的路程,未免轻率。

此时我和景熠是分坐榻桌两侧的,他不看我,见蔡安没有动静,抬眼扫了过去,蔡安忙低了头,应声出去,我见状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孩子很快由乳母抱着到了坤仪宫,跟着一起的还有一脸疑惑的成妃,另有一个有些品级的宫女,想要跟着乳母进屋,被拦在了外头,看着眼睛通红,满面惊恐。

这宫女我倒是认识,当初齐贵嫔找我麻烦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的,想来那边是已经慌了神。

蔡安听了景熠的吩咐,让乳母等人在外间散散寒气再进内殿,毕竟是未经宣召前来,成妃见状也跟着候了片刻,待进了内殿,十分谨慎的施礼问安。

景熠没有与她计较,只抬手叫乳母把孩子抱过来,随意瞧了一眼,又叫抱到我跟前。

见我不出声,蔡安一边打着圆场:"瞧瞧小公主长得多好,俊俏漂亮,也很像皇上呢。"

才落地的孩子,脸都还红皱着,眼也没睁,哪里看得出俊俏与否,更是瞧不出与谁肖似,但我闻言还是笑一笑。

那边成妃不甘寂寞,跟着道:"皇后娘娘不如抱抱小公主,给小公主添些福气。"

有那么一瞬我是的确动了心的,手上微微一动,随即又停住,满满的不安涌上来。

此时听到景熠侧过身在我耳边的声音:"你若瞧着喜欢,便留下来养。"

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人听到,瞠目结舌的不光是我,蔡安和成妃都立时都没了动静,那乳母讪讪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不敢开口。

我在袖内死死的攥着拳,垂眼不语。

此时景熠又冲成妃问:"你觉得如何?"

"这..."成妃哪里敢说不好,忙赔笑道,"若是大公主能和皇长子一齐养在皇后膝下自然好,娘娘也儿女双全。"

说完又仿佛嫌不够热情一般,跟着:"臣妾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我这时候方抬眼看她,她一早便紧密盯着我这边,见我没什么表情,忙着收声。

"行了,"我也没歪头去看景熠,直接对那乳母道,"把孩子给贵嫔送回去吧,外头冷,小心着凉。"

如此越俎代庖的言语让乳母唯唯诺诺的往后退了两步,成妃和蔡安忙着去看景熠的意思,大抵是没得到什么明确示下,冷了一瞬,还是蔡安先有了动静,吩咐乳母抱孩子走。

成妃愈发尴尬起来,低声道:"那...臣妾也先回去照看了。"

"嗯,"景熠总算应了声,又吩咐,"去给太后那边报一声,天冷,两边都不必劳动了。"

成妃如遇大赦:"是,臣妾告退。"

不想她才转身,景熠又对着蔡安吩咐:"贵嫔晋妃,礼待出月再办,另叫礼部拟了名字来看。"

成妃的背影有着明显的一僵,蔡安低头应了,随着一同离去。

待人都走了,我站起身,也不出声,径直朝寝室去,景熠两步跟上来,拥了我,少顷才问:"怎么了?"

我转身抱他,也是默然片刻才低声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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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人人觉得景熠对待齐妃过于薄情,但我却看得出他针对的其实是成妃,从齐妃还是贵嫔的时候就被推出来生事,到景熠的淡漠、成妃的过于热忱,都看得出齐妃从来也不是被看重准备扶高的那一个,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唯一的价值,若是没有我的重新出现,不出意外的话,那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都应该顺理成章是给成妃抚养的,才好奠定景熠用人的基础。

然而景熠不但把孩子抱到我面前,还当面去问成妃的意见,再毫无预兆的晋一个妃位上来,虽然并未给其什么权力,只晋未赏也更没露面,但到底是在位份上与成妃比肩了。对成妃来说,俨然那纸圣诏并没能让她将后宫权力握实,上面有我下面有齐妃,无论面子里子都备受威胁。

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景熠究竟在恼成妃什么,后宫事,我没有问,不愿意问。

于是这一个月也就这么暗涌着过,齐妃未出月,闭门不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临近年底本就事多,加上之前因为我积压了不少事务,景熠忙了起来,渐渐的都不能日日出现了。

在我心里,也希望他忙一点,希望他不必日日将目光盯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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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有近两月不曾召后宫侍寝了。"

成妃愈发的小心谨慎,尽管天下皆知我再不能掌管后宫,她却依旧常常跑来与我说些宫内事务,饮宴安排,一日来说除夕宴的时候,她满面逢迎钦羡的提起这句,让我听了,反而沉重。

随意的将她打发了离开,我接了水陌递过来的茶杯,用茶杯是不想惹人注目,却盖不过水陌的忧心:"小姐,这药这样服,真的没事么?"

我别开眼睛,轻轻摇头,慢慢啜饮那有着淡淡鲜香的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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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会没事。

我是一个月前开始自己配了药来服的——对于出身倾城,昔日与刀剑为伍的我,配些应急的药毫不费力,坤仪宫要的各色药材,医膳监从来都不会多话半句。可是这药却越来越放不下,当应急变成日常,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多久。

之前景熠只道我的称病和消沉是不喜齐妃孕育了他的孩子,其实不然,实际上,废去武功后,我恢复得并不好。

在告别了最初那十数日恐怖的痉挛剧痛之后,我的确以人人看得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好到景熠可以放心离开,沈霖也不必日日守在宫里,然而,那好转却仅仅是昙花一现的假象,将我从一个噩梦中拽出,抛进了另一个深渊。

身上所有的骨骼如重新拼凑一般,经络里的痛时而若有若无,时而灼心附骨,虽不至痉挛狰狞,却也是无法言喻的烦躁,特别是以前损伤过的部位,手掌、肩头、腰背,还有一整条左臂,仿佛之前以一己之力抗下的伤痛全都朝着这一俱已然归于平凡的躯体卷土重来,无可抵抗,无止无休。

起初并不算重,不过丝丝缕缕,眼见着景熠和沈霖松一口气的样子,我没有提起,以为熬过时日便可消褪,后来意识到,这痛大概要伴随我未来所有的日子,便更加不敢开口,那是一种十分诡异的心境,我不畏归于平凡,却深惧成为他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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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殿外院子一隅的一个青色身影,那是自我醒来便出现在坤仪宫的一个女子,听水陌说,是景熠亲领来的,叫留在院里杂使,无事不必近前说话。

"皇上领来的人怎么可能是杂使,便没管她,由她自由来去,"见我望那边,水陌在一旁解释,犹豫一下又道,"这药,都是避了她的。"

我点头,明白水陌想表达的意思,并没反驳什么。

但水陌当然是错了,且不说景熠是否需要在我身边安插一个人,便是真有此等打算,也绝不会放在我眼前,况且我分明看得出来,那女子是有身手的,虽然深浅不知,但能被景熠所用,总是不会凡俗。

他亲自领来是为了让我放心,只交代了水陌却没跟我提大概是怕我吃心,这也才会有了无事不必近前的吩咐,景熠给了我时间和距离,等着我自己来面对这个事实,一个多月过去,我连那女子的名字都没有问过。

其实再不愿意面对,我心里也清楚,这个人,分明是景熠放在我身边用来保护我,以及必要的时候帮我做一些已经不能自己去做的事,一如从前建德帝身边的阑珊,景熠身边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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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宴上,新册妃且抱着小公主出席的齐妃风头一时无二,直要将前后操持的成妃盖过一头,景熠也不见压制,还当众吩咐了在他和成妃出宫祭祀期间,后宫暂由齐妃代管。

建宣十五年是个大年,按祖制是要帝后领亲王重臣等前去皇陵祭祖的,景熠当然想我一起,但我推说天冷路远,一去三四日怕身子再有反复,且朝臣们才放过我,暂时还是不露面的好,让景熠带成妃去,也算是给足了内阁面子。

景熠没有坚持,我不知道他到底是采纳了我哪一条理由,而我实际上是想用这景熠沈霖都不在的三四日时间,把那药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