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科技更发达。”
古来没有说话，盯着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往上：“其实……许多事情人们根本想象不到……”
我静静跟着他，准备听他的“想象不到”，他却默了默：“不过像现在的样子，也很好。”
“你想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古来却突然停下来，我也停下来，他扭头看着我温柔道：“累不累？”
我气喘吁吁地摇头。
“这里离山顶才五分之一，你这个样子，能爬上顶吗？”
我呼了口气，中气十足答他：“我是爬山小能手，和同学出去爬山都是走最前面的。”
他笑了笑，转过身去，将手背在背后继续往上走。那背手的样子……让我觉得：“你以前也留长头发，或者清朝的时候也剃过辫子吧？”
“当然。”
“那你们那时候用什么洗头呢？多久洗一次？还有清朝为什么要剃掉半个头的头发只留一点点头发在后脑勺？”
古来在前面埋头慢慢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脑子里的问题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等不来他的回答就迫不及待往外涌：“那你肯定认识过什么历史名人之类的吧？夏敏说她就见过年轻时候的李白。”
“扶苏算吗？”
我顿了顿，然后恍然大悟：“扶苏！”我停下来喘了口气，“你说秦始皇的大公子？”
“恩。”古来也跟着停了下来扭头看我。
“你……你怎么认识他的？他到底为什么没有当成皇帝？他真的得罪秦始皇了？你见过秦始皇吗？长得帅吗？”
“我不认识他，我只是见过他。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做皇帝，历史上不是说了吗，胡亥篡位了。”
“那你怎么不阻止呢！“我气喘吼吼。
“你真的不累吗？”
我愣住，不知道他指的是爬山，还是问问题。“不……不累。”我喘着气回答。爬山不累，问问题也不累。
古来笑了笑：“要是累了，我可以带你飞上去。”
我摆手：“我还是爬上去吧，锻炼身体嘛。你怎么都不喘气，你平常是不是没事儿干就爬山玩儿？”
“嗯。”
“你说真的？”
“真的。”
我不由竖起大拇指：“牛！”
然而兴致高涨的我也许是因为前两天发烧，加上总是见“鬼”的缘故，确实有些爬不动了，四肢发软，呼吸困难。然而一路走来风景甚美又有帅哥相伴，便是四肢并用，我也得亲自走到山顶上去。
笔直的松树林，漫山遍野落满了松叶，静谧干净，不见半根杂草，我倒是很想再往那树叶上躺一躺，顺带歇一歇。山风吹来山野香气，突然又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感。
“古来……”
“嗯？”
“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莫名地回头看我。
“我总觉得这一切特别不真实。这个地方不真实，你讲的故事不真实，你也不真实……你说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吧，只要梦一醒来，一切就还和原来一样，什么都是假的……”
古来走下两步阶梯走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勾起被汗水洇湿的发丝，冰凉的触碰让我打了个颤栗：“如果你觉得是个梦，那就是个梦吧。”
我望着他的眼睛：“什么意思？”
他却又俯身亲吻我，缠绵的感觉很特别……然后睁开眼，他竟笑得脸红：“还是像在做梦吗？”
见他脸红我就开心，笑着摇头。
“那还走吗？”
我笑着点头。
“古来啊。”
“嗯？”
“你每天照镜子吗？”
“这算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你自己长得很帅？”
“有啊。但是比这更帅的时候都有。”
我笑：“那肯定有很丑的时候，你哪儿那么好运气专挑帅的生。”
古来也笑：“挑好看的生，自己会爽一些不是吗？”
我愣住。他在前面自顾自地咯咯笑着。
各自笑着走了一段之后我又开始了：“古来……你做过皇帝吗？你不是时候你能能选择在哪儿投胎，那你也可以选择帝王之家嘛！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汉武大帝、李世民、乾隆之类耳熟能详的著名皇帝哦。”
“帝王之家生过，皇帝，没有做过。”
“为什么不做？你不是很厉害？”
古来小声咕哝：“厉害吗，也算不上很厉害。”
“你都会飞了还不叫厉害？”
他又默默地抽着肩膀笑不回答我的话。
“那你说，你是哪个有名的皇子？”
他停下来想了想，说：“唐代。”
“唐代不错嘛，我很熟悉的，快说说，说说是谁？”我分外喜滋滋。
他继续往前：“唐顺宗李诵之子——密王李绸。”
闷头想了想，唐顺宗好像是听过，但唐顺宗叫李什么？李勇？我很失望：“没听过，不有名。唐顺宗是谁的儿子？”
“唐顺宗之前是唐德宗，唐德宗之前是唐代宗，代宗之前是肃宗，肃宗之前是玄宗……”
“唐玄宗？这个我知道。这都多少代了啊……你怎么就……对了，那你见过武则天吗？她长得怎么样，是不是非常的倾国倾城？”
“我没有见过。”
“这么难得的一代女皇，你为什么不去看看？”
“我以为……”古来突然停下来，闷头的我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撞得我心花怒放很喜悦。他将我拉开：“怎么跟这么近？”
我脸红仰头：“你以为什么？”
古来笑：“我以为，她不会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位女皇的。”
我张大了嘴。有道理。
谁能想到武则天她都开创女皇时代了，自然应当是后继有人的，然而却经历千年，都没再出现过任何一个女皇帝，女人呐……
我低头，又累又渴。见斜前方有个风雨毛草亭，迫不及待走上去捡了个石凳子坐了。
坐下之后更觉得浑身发烫，热得直冒汗，于是随手摘了两片身旁的树叶扑哧扑哧地往脸上扇风。古来也在美人靠上坐下来，手一摊，就有了两瓶矿泉水。我惊得目瞪口呆，一面不可思议地合不拢嘴，一面伸手去拿。
喝了口水觉得自己又有说话的力气了：“你能变一个小风扇来吗？小小的那种就行了。”
我其实对自己的过分要求有些自责，但古来递给我的时候，我觉得，这对他而言恐怕都只是小意思。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随便借来的。”
“随便……怎么个随便法？”
“谁家有，就借谁家的用，用完了立刻归还就好了。”
小风扇扑哧扑哧的在面前嗡嗡响，我仔细一看，上面还贴着一张粉红色卡通纸，上面写了非常细小的小字：“喜欢……张俊阳。”
“你偷别人的东西？！”
古来只是笑：“我说过了，只是暂借。”
“哦！“我又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新鲜：“难怪我们常常会有这种时候，明明记得放在哪里的东西，要找的时候打死的找不到，结果最后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原来是你们！”
“这可能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
“嘶……那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还是跟你的灵蛇有关？”
古来摸索着自己左手中指的那枚戒指，低头道：“或许，和这枚戒指有关。”
我正想坐过去看一看，他却掩了手，抬头肃穆道：“我希望你健康安全，其他事，先不要问太多了，行吗？”
“恩……”因为他肃穆和认真的表情，我呆呆答了一个字。心中却存档了这份疑惑，觉得，总有一天会有机会解开的吧。前提是我能继续活下去。
山里空气凉，坐久了又觉得发冷。见古来望着远处神思缥缈的样子，不由的想靠过去靠得更近一些。
我在他旁边坐下来，他看我一眼，却没什么反应，我心中暗喜，恬不知耻地朝他旁边又挪了挪，古来没有躲开。已经靠得离他很近了，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熟悉的香味，然后我偏着头，朝着他的肩膀轻轻靠了上去。
这一刻，我不要脸地被自己感动到了。如果，如果我们只是一对单纯的情侣，该有多好。
我们上到山顶看了一个完整的夕阳，却好像又看到夕阳里一张朦胧的脸，带着依稀的微笑和我们告别。
我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梦。
下山就省力多了，古来揽着我的腰直接从山顶飞回了他的别墅。
晚饭他炒了一个很正宗的辣子鸡，我吃得很嗨皮。吃完饭后我们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继续聊天，古来向我普及他庞大广博的知识体系，从历史到生物，到物理，到地理，到天文。在他百无聊赖又极其漫长的岁月里，他可以随心所欲花一辈子的时间去研究一门学科，并乐此不疲。
“你知道地球是什么吗？”古来望着天上的月亮问我。
“一颗绕着太阳转的行星。”
“那太阳呢？”
“一颗闪闪发光的恒星。”
“太阳是太阳系里唯一一颗恒星。那么太阳系是什么？”他扭头继续问。
我憋了半天，发现自己对天文的知识居然仅仅限制于太阳系，太阳系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太阳系包含8颗行星，180颗左右的卫星和矮行星以及其他小天体，隶属银河系。银河系是一个棒旋星系，直径十万光年，包括一千亿到四千亿颗恒星。”古来侃侃而谈。
我恍恍惚惚点头。
“你知道广阔的宇宙里，很有可能有其他的生物存在吗？”
我眼睛一亮，转向他：“外星人？你不会是外星人吧？”
古来苦笑：“我当然不是。”
“那真的有外星人吗？你有没有见过外星人？”
“没有。没有见过。”
我躺在藤椅上已经开始犯困，脑子也就不大灵光，没能及时明白古来这句话的含义，以至于后来绕了那么多的弯路，受了那么多的惊吓。
“人类的生存时间和宇宙的生存时间相比，就好比我们身体里那些刚分裂出来不久便死亡的细胞的生存时间，和我们一生的生命相比一样，一样微不足道。那些细胞也存活了一生，可是对我们来说，它们的这一生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所以相对来说，我们的一生对于宇宙时间而言，或许就是这样一个短暂的概念，或者更短。”
“你是说我们就是一个宇宙巨人身体里分裂出来的细胞？”我努力把两者做了一个对比。
“如果你非说宇宙是巨人的话，那么我们连细胞也算不上。”
“哦……你去见过爱因斯坦么？或许他知道这些。”我这是困极了的胡话。
“当然。”古来却很认真。
我使劲甩了个头看着他：“你见过爱因斯坦？！”
“我们探讨过一些问题，有关于……我们的存在问题。”古来依旧很淡定，很认真，我的心咚咚跳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那……讨……讨论出结果了吗？”
古来偏过头来看着我：“一点点。”
“什么结果？”
“太阳上面可能有生命，会想下来带我走。”
我愣了愣。古来笑了。
他果然是开玩笑的！我重新躺回椅子上，看着漫天繁星继续犯困。古来却盯着我在发呆，呆了良久我转头问他：“你看着我干什么？”
“想看仔细一点你现在的样子。”
我笑：“为什么？怕把我和过去的样子记混了？你不是画画像了么？”
他伸手摸摸我的眼睛：“很困了吧，你可以先眯一会儿。”
他的手覆在眼睛上柔柔的很舒服。“嗯”我瓮声瓮气的回答他，心满意足的闭上眼。
迷迷糊糊里却听到古来在自言自语。
“对你的亏欠这么多，要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呢。”
“或许我该再晚一点出现，你这一生的结局，就不会和过去一样了。”
“对不起。”
我仿佛回了什么话，却终究不记得了。
这一个安静的夜晚，一个梦也没有，安静得像是死去了。
人死了之后或许也就这样，无声无息，连一个梦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