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以前不怕死的人们常说的一句俗语——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按照古来的说法，人死了灵蛇离开，立刻找到下家投生，可不是十八年就重新长大成人了吗？那些传说果然不仅仅是传说。灵蛇，果然就是人们说的灵魂呢。
“合适的时机……“我嗫喏着。
“人有属相，星座命数……这些就是所谓的合适时机。每条蛇都有自己的特点，而一群蛇又具有相似分类的特点。“
我疑惑地看着古来，表示没有听懂。
“每一条灵蛇都有自己固定能够和人类发生咬合的时间段，只有这个时间段内，它才能与新生儿进行咬合。而这个时间段内能够发生咬合的灵蛇不止一条……“古来看着我认真解释，“因为每个月，甚至每天出生的孩子不止一个。”
我惊讶地微张着嘴，我懂了。
“这些相同时间段的灵蛇是有共性的，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星座属相相同，性格趋于相同的原因了。”
“人的性格也是因为灵蛇？”我诧异地更加兴奋。
“性格源于思维，思维源于灵蛇。灵蛇又有其自身特点，世代不变。”
我很兴奋，又努力抑制着这股兴奋，自觉发现了开天辟地的大秘密，却冷静道：“所以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性格是一样的？”
“本质上来说应该是一样的，只是……在不同的时代身处不同的环境中时，灵蛇所反映出来的性格特点，也会因时而异。”
我迅速明白古来的意思，伸手摸了摸头顶，想象这里果然盘旋了一条肉眼不可见的灵蛇……如果人类都是由头顶的灵蛇主宰，那这个身体……我抬眼道：“那么，如果我现在死了，我也不算真的死了，只是……”我微微一颤，“只肉体消失了，是不是？”
古来微微颔首回答：“是，肉体不可再生，最终归于尘土变成它本来的模样。而你的灵蛇一旦与新的生命体相结合，现在的一切你便会都忘了……”
“这跟过去说的喝孟婆汤一样……但是为什么会忘记？”
“灵蛇只具有短暂的记忆能力，在和旧的生命体脱离进入下一个生命体，发生了咬合之时会通过物理和生物反应消除之前的记忆，过去发生的事情，便再也不会记得了。”
原来如此……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它再也不会有来生了。“那么你是通过我的灵蛇找到我的？灵蛇也有自己的相貌的是吗？”
古来点点头，天空变成了墨蓝色，如今只能看到他一个逐渐模糊的轮廓，疏忽之间屋子里和平台上的灯却都明亮起来，他面不改色道：“聪明。蛇有组织链，就像每个人都有明确的DNA一样。它的组合方式非常精确稳定，我能辨别。”
我又吃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辨别？”
“通过我的灵蛇。”
我看着他，脑子里出现奇怪的画面，我们头上盘旋着两条肉眼不可见的蛇，蛇尾巴正纠缠在一起互相打招呼。古来是通过这种方式辨别认知我，并得知我的所念所想？我嗫喏着：“你的灵蛇？很不一样么……”
“我的灵蛇组织方式和普通灵蛇的组织方式不同，我能够感知周围没有和人体咬合的灵蛇，亦能感知你们头顶上正发生咬合的灵蛇，了解它们的想法很容易。但你们不能，你们的灵蛇只能控制自己。”
“所以你能控制别人？”
“我不能。我只能知道别的灵蛇在想什么，这很容易。”
我震惊地无话可说，呆呆看着他。他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握住栏杆的手指指节修长有力，我不由自主想走过去抓住那双手。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真实，还是全是虚假。
“并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看。”古来却叹了口气。
我一滞。
古来摊开自己的双手摆在我面前：“这个肉体，和你的肉体一样年轻，他只有26岁。但他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变老，也会生病，死亡，腐烂，他也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
我又是一震：“但你说你找了我很多年……“我不理解他所谓的生老病死和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我自然是以为眼前的这个古来他该是已经活了很多年，必须已经活了很多年……
“像所有的驱壳一样，你现在看到的我也只是一副皮囊。与众不同的只是我的灵蛇，它不会像普通灵蛇一样和新生命发生咬合之后便忘记前生前世，所以它能记得每一生每一世的故事，包括每一世的死亡，所以你也可以理解我已经活了很多年，但其实这个身体还是很年轻。”
古来皱眉，续道：“我的每一次新生，会短暂失去记忆6年，这6年于我们而言就像是一次冬眠。6岁以后，我的灵蛇就会让新生命的大脑中枢产生突变，把过去的所有记忆转移到新的生命体上。我会像是经历涅槃一样去回顾自己的前尘往事。可是当我的记忆越来越多，我就越来越疲惫，疲惫到每天只想睡觉。只有睡着的时候，我脑子里那些冗杂的信息和大量的故事才会沉淀在睡眠里。”
我颇为震惊且目瞪口呆，试着感受古来所说的能记得每一生每一世的故事，包括出生和死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的记忆才真的像是一条无休无止看不到尽头的长河，而我，一定是这条长河中的一个点。幸而他还能记得我。
“你能记得那么多的事……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
古来的眼神变得复杂：“怎么不可能？你果真以为我的记忆很丰富？”
他这是反问。但我点头。
古来转过头去，萧索的侧影觉得他十分苍老，看起来很让人心疼。也恍然想起初次见他从桥上回去时，浑身散发出来的就是这样沧桑又孤独的身影，现在才明白，他有资格老。
他叹了口气：“人生于我而言太漫长，活得太久了就累了。所以一直以来我和人的交往非常少，交往的少了，记忆也不会那么磨人，也就鲜有什么忘不掉的记忆。”他转过头来，“除了你。”
我的第一反应，觉得那一定是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属于我和古来的。
柔和的灯光将这个隐蔽在森林里的房子照得莹莹发亮，我和古来站在屋顶的木平台上，他将告诉我一个关于我们的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美丽的爱情故事……浪漫像是记忆力的小提琴曲，于无声的地方缓缓响起，我痴迷地望着古来，侧耳倾听。我从来不知道当我一无所知，当我每天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当我为了做好一个普通人过好一份普通生活的时候，有一个人正穿越百年时光在茫茫人海里寻找我。
古来抬起头，深情突然变得温柔，声音却依旧沧桑：“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条灵蛇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我才会花了三百多年时间重新找到你。然而……”他扭头向我，漆黑的双眸被灯光点亮闪烁着晶莹的光，仿佛透明一般的紧紧攫着我，看得我突然十分紧张不安。
“然而什么？”
【作者题外话】：谢谢大家支持，昨天忘发了，补上。这两天有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