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古来所说，那么在我昏睡的前一刻看到的Andy，大概就是因为她出车祸时遭到猛烈撞击后，灵蛇脱离了她的身体后钻入我脑子里产生的幻象。但……Andy的灵蛇接下来又回去哪里？她会不会回到Andy身上，Andy她如今是死是活？我仰头看了一眼古来的侧脸，心道：“你不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古来却果然没有反应。
夕阳印得天边绯红，像一颗跳动的心脏，缓缓落入山凹。夜风便随即从林子里窜出来，吹得我打了个冷战，仿佛听见空气里的轻声耳语，仿佛感到无数灵蛇像嗜血的妖精一样向我围拢，我不由地浑身腻起一层鸡皮疙瘩。
“鬼真的只是我们看到的幻象？”我喑哑着声音问古来。古来告诉我的这个概念过于新鲜，新鲜得可以去角逐诺贝尔科学家奖，如果有这个奖的话，这等于是彻底推翻了千百年来人类的鬼神史。
古来伸手扶我：“好了吗？”
我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浑身依旧软软靠在栏杆上，来自森林里的风更冷了，我抱着双臂，古来不知从哪来的外套，搭在我身上。
“你摸不到它，它触不到你，它可以自由来去，若隐若现，它是井中月，水中花，是你看得到，却触不到的幻象。大家害怕，只是因为未知。”古来一面说这着话，一面在手边重新凝聚了一团树叶，或聚或散。我看得出神，不由伸手向悬浮在空中的那堆树叶，而刚伸出手去，它们就在我的手腕上团成一个手环，不停旋转。我既紧张又惊喜，却又想到既然这是个世界上鬼都只是幻想，那么：“我现在看到的，也是幻象吗？”
树叶刷刷地紧靠着我的手臂开始旋转，我能感觉到它们粗糙的质感，恍然明白，这并不是幻象。
“那你是谁？这些是怎么做到的？”我扭头期待又崇拜地转向古来，自以为将听到一个旷古绝今的奇谈。古来完美的侧脸在夕阳下有种令人窒息的吸引力，好看得很不真实。就像画皮的那张鬼脸，随时能伸手剥落……正自想得害怕，古来却扭过头看我一眼，淡淡道：“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我比较特别。”
我紧紧盯着他，实则不明白他都会这么多神奇的术法了还能叫普通，又是个怎样的普通法。
他说：“其实，是因为我的灵蛇比较特别。”
环绕在手腕上的树叶重新回到古来手中不断上下翻滚，他像极了一个淡定的魔术师。我说：“什么特别？”
古来叹了口气：“这就要追溯到很远很远了，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很远很远……我的心突突跳了两跳：“和我有关？”
古来却很扫兴地回答我：“与你无关。”
我不经意地叹了口气，觉得很失落，于我无关的话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将我牵涉进来？正自惆怅觉得主角光环一点一点消失的时候古来突然又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仿佛尘封的记忆在苏醒，一点一点在破冰，他说：“你不是无意牵扯进来。你是一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人。”那双漆黑深远的双目突然又变得凄然，他看着我，又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良久瑟声道：“我找你很久了。”
我仿佛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又确然不甚清楚：“找我？做什么？”心中一潭春水开始彻底沸腾，腾得我内里白雾缭绕很容易让人头晕眼花变痴呆。我果然还是他的女主角……是这样的吧？
他无奈笑了笑：“找你就是找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还能做什么？”
我的心狠狠荡了荡，又漾了漾，像一颗Q弹的果味软糖，在胸腔里夸张地上蹿下跳起来，嘴上不由攒了一个忍也忍不住的笑：“你说真的？不是编故事骗我的吧？那你找我多久了？”笑完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够矜持，这么一副花痴的样子在恋爱中是很容易吃亏处于下风的，到时候就没有主权了，因而生生忍了笑。脑子里却将神话故事童话故事鬼故事乱七八糟的故事杂糅地过了一遍，觉得很狗血，非常狗血……
古来柔柔拍了拍我的头：“当然是真的，的确找了你很久了，从最近的算起来，有三四百年了吧。”
我愣住了。即便刚才其实做了心理准备，但这话从他嘴里正儿八经的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很难接受。于是我尴尬又不知所措的抬头妆模作样使劲拍了拍栏杆，自觉这的确不是在做梦，于是片刻就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说法，甚至觉得——才三四百年啊，蛇妖还千年呢。经历了刚刚一连串的奇迹轰炸，我好像很快适应了这个诡异的世界，并且将它无限夸大地进行想象，它还蒙着多少没被人们揭开的面纱？
找我三四百年的话……这就对了，这就能够解释古来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对我的亲近，也能解释为什么平庸的我能从那么多优秀的毕业生中脱颖而出，并奇迹地成为他的私人助理。以前许多解不开的疑问，现在通通有了一个简洁明了的答案，原来我果然是他的谁谁谁，不是长得像他的谁谁谁，而的确就是他要找的谁谁谁。
“真的有前世今生吗？那我是谁？”我紧张地笑了笑，想表现出自己其实很坦然，其实心跳快得不得了，很兴奋。
“前世的你，因为我……不得好死。”古来看着我的目光疏忽变得阴冷至极，他不动声色的转身，像是故意拉开和我之间的距离。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但我的重点不在他的那句“不得好死”，而是“前世“这个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才是更值得人好奇的么？从来都在小说或者电视里看到前世今生，觉得浪漫至极，实际上我也有前世今生？
“我的……前世什么样？”
“你不害怕吗？”
我觉得有些莫名，以为害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现在只觉得好奇而已：“我有很多前世吗？还是只有一世？多少年一次轮回？要喝孟婆汤吗？”
古来无奈地看着我，严肃的神情稍稍缓和：“很多，你有很多，每个人，每条灵蛇都有很多次轮回。人体肉身可以毁灭，灵蛇却永生不灭世世轮回。在你看不到的空中，其实一直漂浮着许多灵蛇，他们在等待人类孕育出新的肉体，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与之发生咬合。即便是刚从上一个身体脱离出来的灵蛇，只要条件合适，也能很快和新生命结合成为新的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