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
“恩？”
“我脑袋上的缝隙有没有变大？”
“我看不到。”
“你怎么会看不到？”
“你戴了项链……”
“哦……那这项链还蛮好使的，让那个谁再改造改造，我一定会彻底好起来的是不是？”
“恩。”
在去西安之前，我回了一趟家——我和梁渠合租的地方，有些事我想和他说清楚。然而令我震惊的是，梁渠的所有东西都搬走了，他的房间里空空荡荡。
我在整个房子里绕了一圈，只有厨房里我们俩一起买的碗筷还在。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我在沙发上瘫坐下来。古来站在面前俯视着我，我没有看他，我哪儿也没看，目光无法聚焦。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被抽空了，梁渠用了一天的时间，彻底退出我的生活。我们六年相处，只因为一段没有结局的感情，他打算彻底消失在我生命里。那么他的出现就仅仅为了要和我谈恋爱吗？除了这一点，我们之间什么情分也没有？我突然很愤怒，悲伤，且愤怒。
从高中报道那天开始，十五六岁的年纪，我们就成了同桌一起慢慢长大。那时候我们连友情都不大懂，遑论爱情。我们都很羞涩，不善言谈。
“请问，你有尺子吗？”
他把笔盒里的尺子拿给我。
“橡皮呢？”
他把橡皮给我。
“下节课是什么？”
“数学。”
“你怎么还不回家？”
“等会儿。”
“我头上是不是有东西？”
“我看看……”
我把头低下来。
“鸟屎……”
“啊？”
他抽了一张纸巾：“低头。”
我再次低头。
……
“梁渠，我觉得你太瘦了。”
“哦。”
“梁渠，我觉得你最近好像长肉了。”
“恩，吃得多。”
“梁渠，我觉得，你好像长高了。”
……
“我也没考好。“梁渠在一旁小声说。
“你考第三名！“我把头埋在手臂里嗡嗡地说。
“上次我考第一名，这次降了两个名次啊。你从第五名到第六名，降了一个名次而已。”
我哭得更厉害了
……
“小粱同学，你……真的喜欢贾晓菁？“
他羞红了脸。
“她不喜欢你啊？”
他支支吾吾，点了个头。
他说：“苏畹，以前我总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喜欢你，然后你也开始喜欢上我呢？”
“于是，我就慢慢等着，慢慢等，可是有一天突然发现，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发现我喜欢你，而你也没有喜欢上我。”
“我觉得你真的是太迟钝了，太蠢了。蠢得让我生气，你越是发现不了，我就越是想等到你自己发现。反正你身边除了我，是不会有别人能得逞的。“
“所以我想，反正还早，那就先等一等，等你玩儿够了，终于想到要找个男朋友了，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跟我在一起吧。“
“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慌了。我才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我等着你长大，等着你来喜欢我，却陪着你等到了别人。”
……
我哭不出来，整个人却像石头一样僵硬。古来终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将我拉到怀里。
“哭出来吧，是我不好。”古来的声音温柔萦绕在耳边。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双手攥成拳。
我想我应该是彻底失去梁渠了。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看电影逛街，一起坐火车回家，再也不能调侃他，和他吵架……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朋友，知道我所有的尴尬和不堪，明白我所有的喜好……
6年来我竟从来没发现他喜欢我，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也许这就是古来说的，命运如此。
命运把我带到古来面前让他找到我，让他告诉我原来我们是前世情人，告诉我原来这个世界不是我所看到的世界，告诉我他已经找了我几百年，告诉我可能还有半年，我就会死掉……从此，我的生活天翻地覆，我的灵魂碎得七零八落。
所以现在，我是来和过去的世界告别的，梁渠先我一步退出了，也好，省得麻烦。
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不知道多久之后，古来终于带着我离开了。
“我会死吗？”我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之前我怕古来伤心，但是现在，我害怕。
“不会的。”
“去了西安还会回来吗？“
“当然。”
“如果我活不了了，我想回家，我还没见我妈最后一面……”
古来忍不住笑起来：“你又不会死，怎么会是最后一面？”
“万一死了呢？”
“没有这种万一。”
……
什么万一是没有的？她们说过，万一梁渠真的喜欢我呢？所以，万一我真的死了呢？
我们飞速赶往机场，古来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帮我在公司请了一个长假。去机场餐厅吃饭的时候，我的情绪仍旧十分低落，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盯着盘子发呆。
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古来说：“你就不问问去西安做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不是去救我命的吗？”
古来笑了一声：“我和你说过了，你的情况还没有严重到威胁性命的地步，这条项链虽然不能让你痊愈，但也暂时不会让你继续恶化。”
我疑惑：“不是一个月吗？”
“我……当然要说得夸张一些来吓唬你，如果罗侨一直呆在你身体里，那就一定只剩下一个月，但是现在，你还有很多时间。”
像是个濒死的病人听到医生说我其实误诊了一样，我又喜又气，瞪着古来。
古来不看我：“但是，要完全治愈，苏卞说把握不大。”他把切好的肉放到我面前。
“不大……是什么意思？”我又心慌起来。
“只有80%的希望。”他说。
我又松了口气：“这……已经很高了……”
“是吗？我要的是100%。”
我心里一阵温暖，我自己都不要求100%。
“如果不成功的话，我是不是就会死？”
古来摇头。
“恩？“
“有这条项链在，至少很长的时间内，你都不会有事。快吃吧。”
我叹了口气，味同嚼蜡地的吃饭，一面吃一面说：“我要是死了，我妈肯定也会伤心死。”
古来抬头瞪着我：“我就不会伤心死？”
“你反正还能找到我，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再找到我的时候又给我讲一遍我们的故事……”
古来将手里的刀叉重重放在盘子上叮铃作响，他生气了：“你以为重新找到你很容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重新找到你吗？”
我想了想：“罗侨死了之后都能冤魂不散，我也可以的……”
“那只是巧合！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