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顼公子说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李光弼没把这当一件事，李泌却觉得很可疑。先是替敌军细作求情，然后就是借故离开，最坏的打算是……华顼和那细作头目有什么关系，再近一步，隐涧山庄和细作头目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实据。李泌也相信他的老朋友不会通敌，或许只是华顼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段洺昱现在正跟着他，等段洺昱回来就会有些线索了。
李泌叮嘱李光弼一定要将那细作头目好好关押，过两日得了闲，再去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加强警备，他们偷袭敌军，不代表敌军不会还回来。
至于对华顼的怀疑，李泌倒是没有向李光弼透露一字。隐涧山庄只是私人势力、和朝廷不曾有过冲突，但也绝不得朝廷信赖。事情搞清楚以前，还是沉默比较好。
李光弼军务繁多，李泌也不便打扰，唠叨了几句就告辞了。
颜树对此是很欢喜的，因为李泌在外面待得久了，呼吸都有些不畅。她只想快快地带着李泌回府。
两人看起来都很轻松，城内也算是一片祥和。因为战争还不曾发生在太原城内，李泌想，史思明的军队中，一定血色不少。
眼前朦朦胧胧地也是一片红，李泌感慨，这么快就要到除夕了啊。
除夕怎么过呢，李泌也是第一次在战争中过除夕。
“长源大哥，臭老头说他过几天就要回嵩山了。你要跟他一起回去吗？”
李泌好笑：“当然不啊。我的事情还多呢。”
不光事情多，也是一件比一件棘手。
“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颜树嘟嘴，“本来我还想呢，要是臭老头一定要我回去，我就割腕，就上吊。不过现在反正你也不回去了，你就帮我也说说话嘛。”
“我不回去，是因为有正事。你干嘛不回去，想嫁给韩子寞？”
李泌是个很正经的人，从来不开玩笑。
“谁、谁要嫁给那个坏男人了，长源大哥你别乱说话！”
岁月不饶人啊，李泌自己也还是青年一枚，却开始像老人一样感慨。他刚认识颜树的时候，小丫头片子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当跟屁虫。那时候她还小，会把钦慕当成爱慕，现在，也知道何为爱情了。真好。
“你们什么时候成亲，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定给你们送一份豪礼。”自己的妹妹，嫁妆绝不能输旁人。
“嫁什么呀！”颜树是真的恼了，“长源大哥怎么不说你和洺昱姐呢，等你们成亲，我一定把臭老头收藏的宝贝都给你偷过来！”
成亲……
李泌有些奸邪地笑笑，他才不会说，他已经被迫和段洺昱成过亲了。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到李府时已经不早了。韩子寞抱手等在李泌的房门口，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回来，就想指着李泌大骂“你他么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可是一看颜树在旁边，又只得谄媚地跑上前，替下颜树：
“哎呀小长源，你要出去玩跟我说嘛，我推你啊。”然后压低了声音，“你丫的欺负我家小树算什么本事！”
李泌摇头，不算本事啊。是你家小树自己愿意让我欺负的。
昨夜韩子寞参与了围捕行动，李泌想不到他白天依旧这么有精神。
进了屋，颜树很体贴地替李泌点上火炉，熏上香。韩子寞不想劳烦她，想上去帮忙，却总是被嫌弃笨手笨脚。
李泌悠哉悠哉地泡上茶，闻了闻，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他的技艺不曾退步。
“韩子寞，听李将军说，昨天抓住那个细作头目，你立了不小的功劳。”
“怎么，你们要封我个威武大将军当当？”韩子寞“嗤”了一声，“本大侠我不稀罕，那人武功比我差远了，其实不用我和华顼联手的，那华顼上来以后也没出什么力。”
“你又吹。”
“真不是我吹。”韩子寞很认真地解释，“那人武功真不高，华顼也真没出什么力。一开始他就是观望，我后来一剑把那细作的面巾挑开了，华顼才冲上来了一下，好像是要确认什么的感觉。我那个时候就已经快把他拿下了，华顼帮了我一招而已。”
如此说来，华顼和那个细作头目，还真的是认识的……
眼下真正的战役就要开始了，这些杂乱小事他居然还没有处理好。李泌心中烦躁，刚才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旁人是看不出的情绪的，他不悦，也就是那么一瞬，很快又摆出习惯的笑。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怎么了？”颜树停下手中的活，“长源大哥你又不舒服吗？”
“什么不舒服啊。”韩子寞冷笑一声，“你跟他认识这么久了，还听不出来啊。就是想思考些事，怕我们打扰，撵我们走呗。得，不打扰了，李先生——”
韩子寞的尾音拖地很长，李泌听出了其中的嘲讽之意，也不辩解。他是想思考一些事情，叛军应该对太原城觊觎很久了，否则安排的事不会一桩接一桩，他不能这样被动地去拆敌人的招，他没有那个精力。
或许，他一开始安排的战术都要做改动，他是守方，但如果主动一点，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只是不知此时向李光弼提出修改战术，会不会遭到拒绝呢，他毕竟不是皇帝派来领军的。
“李长源！”
李泌正在沉思，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段洺昱大步迈了进来，扑倒在桌子上。
“怎么了？”
李泌以为有人追杀，想要喊人。段洺昱却是摆摆手，从李泌手中夺过他的茶杯，将茶水猛灌进口中。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段洺昱仍旧有些喘不过气，“我就是想说，我看见华顼等的那个人了，赶紧跑回来告诉你的……”
“谁？”
“你绝对想不到！那人也是隐涧山庄的死对头！”段洺昱却是故意卖关子，就是喜欢看焦灼的样子，“要不要猜猜？”
“别玩了，什么人？”
李泌一向稳重，现在却是被段洺昱说得心里发毛。
“孟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