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换上？”韩子寞选了一件颜色较艳的，“以前看几个兄弟穿过，还是蛮有味道的。”
李泌瞥了一眼：“你换就行了。”
他手里握着那管箫，把玩着。他想着自己曾经听过胡人的乐曲，不如吹吹。
韩子寞去了内间换衣服，李泌将箫口递到最下。
箫声响起，并无十分婉转味道，反而有几分冷涩之意。李泌闭着眼，想起从前去过的一片戈壁滩，那儿空荡荡的，没有绿色，唯有长风呼啸，不曾停歇。思绪一转，又到江南草长莺飞，商女咿咿呀呀的软美唱腔，这些年他去了不少地方，何处是归宿，何处是故乡？
“箫吹得不错啊。”
韩子寞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他本人就是很干练、阳光的类型，平日里一身黑衣纯粹就是为了装酷。现下唤上红色、民族风的服饰，更多了几分潇洒、明朗之感。
“这样挺好。”
李泌略过了韩子寞夸他箫吹得好的话，难得地夸了夸韩子寞。
“你这么一吹，我特么都有点想回扬州老家了，你这是什么曲子啊？”
李泌摇摇头：“从前听过的小调，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觉得很合心意，就记下了。我也很久不吹箫了，有些生涩。”
“挺好的，你这人吧，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啊？”韩子寞一手把上李泌的肩膀，“怎么你吹个小调都能吹得这么悲凉啊？”
“很悲凉？”李泌自以为他没有。
“对啊，听的我心里发毛，想家，想小树……”
“这曲子能让你有思乡之感？”
“对啊，你自己听难道不觉得有吗？”韩子寞就好奇了，这人自己听着没感觉？
“没有。”
李泌都快要想不起来自己的家人长什么样子了，他好久没有回国自己的祖宅了。
这么多年都在外漂泊，思乡，刚出来那两年或许会有吧，后来就淡忘这种感觉了。
漫漫长夜，如果老实去想，该有多寂寞啊。
“韩子寞，晚上陪我出去吹箫吧。”
韩子寞爽快地答应了，他也想晚上出去溜一圈，换了这么好的衣服要是窝在营帐里，他才是要憋死。
按照李泌的意思，史思明既然疑心她们，他们就不要过于主动。辎重营不能去，这两天就安安心心地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做任何会让他们怀疑的事。辎重营是不能去了，最好也少去别的地方溜达，不出去溜达，出去吹个萧总不是问题吧。
这次呢，韩子寞算是看出了李泌的意图，刚才他说听到李泌吹箫会想家，李泌就说晚上出去吹箫，目的很明确了，就是想借箫声引起这些士兵的思乡之情，让他们无心恋战。
二人窝在营帐里很久，直到夜深了，李泌才拿着箫，带着韩子寞走出了营帐。
“先生去何处？”
有小兵拦住了他们。
“不去哪儿，就在附近走走，里面闷。”
李泌礼貌地回答很是给人好感，小兵没有怀疑什么，跟在李泌的身后一声不发。
李泌走了没多远，选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开始吹箫。因为是夜里，风大，箫声顺着风飘得很远很远，现在是初春，风吹过来，仍有些刺骨寒意。李泌不停变换着曲调，箫声环绕在军营，闻者无不悲伤。
远处又一小兵跑来：“李先生，将军请你去。”
李泌微微勾唇，看来终于引动史思明了。
李泌收起玉箫，点头说好。。
他深夜吹箫，就是为了让史思明也听到他的箫声。韩子寞不知道他吹的是什么，但是史思明应该知道。早年李泌停过史思明故乡的民歌，至今仍然记得，所以要吹给史思明听，让他主动要求见自己。
跟着小兵走近史思明的营帐时，李泌还在想史思明第一句话会跟他说什么。却不想史思明的第一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韩子寞：“韩大侠这么快就把衣服换上了？”
韩子寞没心没肺地转了一圈：“不是挺好看的吗？”
史思明点点头，表示对于韩子寞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他也没有必要多说了。
“先生刚才吹的曲子……”
“是我从前游历时，一位胡人乐师教我的，只不过他不是用箫。”
史思明点点头，还真是聪明，他家乡的歌，换一种乐器，居然别有一番风味。
“能否请李先生再吹一遍？”史思明说这话时，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没听真切。”
李泌小道：“将军开口，自然可以。”
李泌吹起萧来，很是专注，没有注意到韩子寞悲戚的表情和史思明含泪的目光，他一直以为韩子寞说勾起人的思乡之情是夸张。
“将军？”
李泌放下了箫，史思明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史思明猛地醒过来：“啊，是我失态了，先前怕先生寂寞，才送了一管箫给先生消遣，周四hi不知先生技艺如此高超。”
“将军谬攒了。”
李泌并非自谦，他认为自己在乐器方面的造诣远不够高，若是停过法愚的笛声、华风朗的琴声，便知他是门外汉。
“先生今日，真的让我很意外。”史思明恢复了平静，又开始扯回了正事，“先让我见识了你的骑射本事，又是超乎寻常的箫艺。当然，最让我感动的是先生，居然真的就朝那女子射箭了……”
史思明拉长了尾音，等着李泌接话。
韩子寞很不合时宜地加了一句：“有什么可感动的呀，我家小长源下午还跟我说呢，跟了将军您，日后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还在乎她一个段洺昱，就她那中等偏下的身材，我们家小长源才看不上呢是吧？”
韩子寞用手肘碰了碰李泌，李泌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不说话。’
这下史思明忽然就不知道怎么继续问了，只好说：“先生手可是受伤了，听说近日还去看了军医。”
李泌眸光一暗，看来章柯说的不错，果然是提前就和老军医说好了的。还好他没上当，只是韩子寞的伤或许有些不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