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不怒反笑，其实那是李泌做得也好，外人都说李泌如何如何厉害，他确实的确看不出这人有何妙处—除了一身的好气质。李泌前几日里贸然派兵出城迎战，也让史思明有些瞧不起他，若那次真的是他将自己的副将逼死，至少证明了他的能力。
“罢了，当初是各为其主。”史思明挥挥手，“我派人带你们去住的地方，这几日先委屈下吧。”
李泌点头说好，很顺从地跟着那几个态度有些桀骜的士兵下去了。
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真有几分降臣讨好君主的意味。
史思明送走了李泌，对着空荡荡的营帐说了句：“出来吧。”
暗处走出一人，蒙着面具，身上尘土很多，仿佛是赶了几日的路来的。
事实上，这细作头目率领手下从东城门出来，身后跟着唐军的人马，一路追杀纠缠，才弄得自己如此狼狈。和他一同逃出城的六个兄弟，全部在半路上被截杀了。
“我说轩鱼，你能不能不要带着面具，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谁。”
“知道了。”
轩鱼揭开面具，很普通的一张脸，是个适合当细作的类型。
“李泌这人居然说愿意归降，你怎么看？”
史思明与那轩鱼，似乎是十分相熟，说话也没有半点弯弯绕绕。
轩鱼思索了一番，道：“此事来的太过突然，我也不好妄作决断。只是据我家主人说，李泌曾经归附过我方，所以他再次归附，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对于一个反复无常的人来说，做任何事都不算触及道德底线。”
“你家主人？”史思明斜眼看着轩鱼，“你家主人远居千里之外，难得你还念着。”
“主人此时正在太原城内。”
“严庄也来了太原？”史思明有些震惊，随后是不安，严庄深得安禄山喜爱，平时不舍得其离开身边。眼下严庄毫无征兆地就来了太原，莫非范阳城内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主人来时遇到了刺客，险些丧命，好在记得一条捷径，直接进了太原城投靠隐涧山庄。”轩鱼双手抱拳，“原本属下只是想逃出城，告诉将军太原城下有不少暗道，可是因为李泌从中作梗，那些暗道大部分都被隐涧山庄的庄主填了。好在他们的少庄主支持我们，现如今未被封锁的密道，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当真？”
史思明听闻，不禁喜上眉梢，如此一来，他可以派遣得力干将，悄悄潜入太原城中，打李光弼一个措手不及。
“你家主人何时派你潜入太原的？”
“很久了。在将军到太原之前，主人一早料到太原城内会有铁板，让我率领部众提前过来协助。”
“那我倒该谢谢严先生了。只是不知道，严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呢？”
“因为大家都是一路人啊，将军你能尽快拿下太原，对我们多有好处。”
轩鱼解释一番，不管史思明信不信，提出要回去休息了。他和李泌不同，李泌算是投靠史思明，他是代表严庄而来，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如今的地位是对等的。
送走了轩鱼，史思明仍旧不得安宁，因为很快有侍卫来报，说是太原城内有骚乱。联想起李泌的离开，史思明不禁心中喜悦。看来有些事情可以搞了。
“明日我们去一趟太原，让李泌随同，看看李光弼是什么反应。”想起李光弼，史思明手中的拳头不禁握得更紧，“李光弼这老狐狸，没想过会被自己人背叛吧。明日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心痛的滋味，也正好瞧瞧这李泌是不是真的反了。”
“属下明白，属下现在就去准备。”
好了，明日又是美好的一天。
李泌一早起来，便听营帐外的侍卫说，今日要攻城。
昨日李泌和韩子寞躺在一长床上聊了一整晚，其中就有打赌猜史思明今日会不会去攻城，韩子寞说哪有那么快，一个劲的打哈欠，就在李泌的忽悠下赌了，输的人要叫赢的人爹。
谁知今日一早，史思明就做出了攻城的准备啊。
“韩子寞，叫爹爹。”
李泌往后一勾手，揽住了韩子寞的脖子。
“你丫的不是病娇么，力气怎么这么大？”韩子寞被拐着脖子，动也动不得，“不就是爹吗，爹爹……爹爹你放了儿子吧……”
李泌一笑，松开了手。
“史思明还是不相信我是真心归顺。”李泌摇摇头，希望今日过了，他就能不再猜疑。
攻城计划在中午时分，李泌起得早，就说要带着韩子寞四处转转。那些侍卫都不曾阻拦，乖乖地跟在二人身后。因为史思明不曾说要限制二人自由，只要他们不往粮草、辎重方向走，就没有问题。
李泌和韩子寞转了一圈，看见史思明军队的演武，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先生，看了一圈了，还不回营帐吗？”
早前听说李泌是一个病弱的人，怎么走了将要一个上午，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唔。”
李泌也觉得自己这样太明显了，就佯装劳累，轻言轻语地说回去吧。
回到营帐，李泌二话不说就开始扒韩子寞的衣服。
“唉唉，你注意点，我们都是有媳妇的人。”韩子寞被李泌拔得心里发毛，好像要发现新世界的大门了一般。
“我对你没兴趣谢谢。”
李泌从韩子寞的身上扯下一大块白布，他们来的时候早有准备。可是这布藏在韩子寞身上似乎是个错误，好臭。
李泌将布在桌上铺开，随手抓过一支笔，刷刷地画了起来。’
“真厉害啊，我看你前几天和赵起他们走得那么近，我以为你就是随便聊聊，怎么的，他们连怎么认土质都告诉你了，你丫的还都记住了……”
“不然我们跑这一趟干什么……”李泌手中片刻不停，同时让韩子寞去营帐门口守着，别让别人进来了。
画着画着，李泌忽然心生失落，等会儿，段洺昱真的要委屈、很委屈了。早知道该告诉她他为什么离开，免得等会儿她难过，可是如果早些告诉她，她一定演的不像。
“小洺啊，你可别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