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未再理岳太傅，手中捋着墙边瓶里插着的孔雀尾羽，眼神落向别处。
岳太傅本是听到程南安唤他岳太傅这个称呼时便是一怔，此时见程南安如此反应知道是自己失言了，他眼中浮起涩意，声音也是低沉了下来：“丞相，是岳某一时情难自控失言了。”
上一次程南安如此唤他时，是云天上位时湛家的三少爷在程南安这里离间两人，当时若还有离间之因，眼下莫不是真的多了几分生疏，岳太傅垂首下跪：“既然丞相无意，此事便作罢，今夜打扰丞相了，岳这就离去了。
跪罢起身朝门外走，岳太傅心中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涩意，他在朝时性子耿直，经常得罪许多人，程南安对他的帮助甚多，但都不及友情上的，于岳太傅来说程南安一半是同僚一半是朋友，此时程南安既觉他有恐吓之意，岳太傅心中很是难过，即便是没有真的那么觉得只是嘴上说说也是足够伤人了。
几步走出了里间，岳太傅站在里间门前顿了顿脚步，声音沉重中带着一丝轻颤：“丞相放心，无论岳某走哪条路，无论结果如何，哪怕挫骨扬灰也会护丞相周全以报当年。”这句话一说罢，步子也是放大了往外走去。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程南安在屋中站了片刻，只得片刻却是思索了许多，岳太傅的话的确是对的，许是往日他觉得快要离开朝局了才故意让自己忽视这趟混水，又许是他觉得那几大世家不会下狠手，左右他都是要走的人了，没必要再做些狠事，可他偏偏没有去想湛家湛谦的为人，这一时思索了许多，但最让他动容的还是岳太傅临走时那句话，程南安长叹了口气，扬声唤门口亲信的小厮：“在岳太傅出府前同，将他请回来，就说……就说我方才说的话重了。”
小厮连声应了是，小快步的离去了。
岳太傅走的本就快，心中郁郁，都快走回前厅了却听到身后不远处有脚步声，夜深了那小厮也不敢喊，眼看着岳太傅回过身看他，才急匆匆的小声喊道：“岳太傅留步，岳太傅留步。”
岳太傅是认得那小厮的，此时站在那见那小厮喘着粗气道：“老爷请大人回书房，老爷说自己方才与岳太傅说的话重了，岳太傅不要介怀啊。”岳太傅听了这小厮的话，心中郁结的情绪登时解了开，眼中也是涌上一丝酸意，他微微吸了口气，夜风微凉吹进了心中般。
小厮见岳太傅也不说话，一时也是摸不清他的意思，只得小心翼翼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岳太傅便是大踏步的往回去了，那小厮心中松了口气忙是跟了上去。
再回去的心情与方才出来时差了许多，岳太傅心中也不觉得有些好笑又气恼方才自己赌气离开的样子，这哪像一个太傅该为的，想想觉得甚是无趣，也是作罢了。
待到岳太傅再回到程南安处时，程南安仍立在书屋一角，听得岳太傅进来了才缓缓开口：“岳兄，你莫怪在下，在下已是花甲之年了，难免会……”
“丞相不用与岳太傅说这些，我与你相交相知已久，又怎么会怪你。”岳太傅急急打断，打断旁人说话本是不敬，程南安却是转过身来与岳太傅相视一笑起来，多少年的情谊两人自有一番默契。
两人踱步到桌旁坐下，岳太傅亲自起身给程南安倒了茶敬上，程南安接了茶盏道：“我当初让你去帮陛下，却不曾想这之后你就忠心的辅佐了陛下这么多年。”
岳太傅摸着鼻子讪笑了两声：“丞相，这个我当真没打算瞒您的，因为一开始我也没打算往那一边靠拢，这种事两连不沾其实才是最安全的，虽然到最后赢了可能没有获利，但输了也不至于落个锒铛入狱的下场。”见程南安笑着看他，岳太傅才又道：“其实是那时云王无论是聚会游舫都会给我下帖子，可丞相也知，我那时不过一个太傅罢了，得了云王的帖子一次两次还好说，可那些王公贵族间再让我去我也拒不了，旁人自会觉得蹊跷觉得我与皇室有一些不能说的关系。”
程南安此时方才点点头，眼睛微眯一股狡猾的神色笑了起来：“云王爷这手玩的倒是妙，不是他的人也是他的人了。”
岳太傅颇有些无奈的耸耸肩半开玩笑道：“若真是也就罢了，可初始时他待我与旁人并无不同，除了每次有宴时必下的帖子，我可真没捞到一丝好处。”
程南安这才看了岳太傅一眼：“岳兄啊，你中了他的计也别懊恼，我与云王爷也有过几面之缘，此人处事看似恣意不羁，处处是漏洞，但实则跟泥鳅一样滑得狠。”岳太傅笑了起来：“以前总有一些小官们背地说丞相是老狐狸转世，能得丞相如此评价，那云王爷可真不是我这点小把戏的比肩的。”
“大家都认为你是站在皇上一边，可你又是被强拉了过去的，你是从何时愿意真正为他做事的呢。”程南安将手中的茶喝了一半，放在桌上：“自你把你女儿送入宫中，我便一直纳闷，按说皇上的心思我也与你说过了，可你还是把女儿送了进去，这是？”
提到了岳洛，岳太傅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虽然一开始我不想相助他们，但其实云王爷再如何狡猾，皇上终是是皇上，那才是天子啊，何况丞相你也了解皇上，当年小小年纪已有几分君王风范了，若是那几家不与他处处牵绊着，十年之后我云王朝定是另一番景象。”他的话语稍停了一下才复又道：“至于洛儿，本来皇上曾暗示过我让我找个信得过的人顶洛儿的名字送到宫中，可不曾想这丫头听说后猜出了我们在做的事非要助我，她考虑的其实是对的，这种关键时刻哪有什么绝对信得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