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巳时，司空婧从床上起来，以为自己足够早了，结果到云中君的营帐时却被告知他辰时已走。
“……”
站在云中君的营帐门口，司空婧心情复杂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从昨日傍晚她回来，师父便一直对她爱答不理，她知道，师父生气了。
云中君生气的时候和魏尘不一样，他不擅长流露情绪，但他无声的冷落对司空婧来说，却是这世上最极的酷刑。
回不归山的路上，司空婧心情很是忐忑，即委屈又不安。
回到望云阁时，又是一天傍晚。
司空晴正在庭院里分拣草药，看见司空婧，急急扔下手中的东西上来细细打量她。
“妹妹，你可回来了！快把我担心坏了……”这趟采药，一去竟去了小半个月。
司空晴话音未落，便被司空婧一把抱住，久久不放。
“……妹妹？”
司空晴踌躇着喊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段日子去哪儿了？”
“姐姐……”
“嗯？”
“姐姐……”
“？？？”
司空婧的语气充满了怀念的意味，司空晴满怀疑惑地推开她，看见她此时眼眶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司空婧伸手抚上她额头上的疤，终于明白她为何舍得破相。
司空婧答非所问：“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的闺秀，即使是破相了，也是最美的……”
“妹妹，你怎么了？不要吓姐姐……”
司空晴拉住她的手，却被她反手握住，踌躇道：“姐姐…父亲……死了……”
司空晴闻言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父亲……”
“司空城，死了……在苏塔河，死在与南军的战役中……”司空婧替她解惑，毫不迟疑。
“……”
即使知道司空城总有一日会是这个结局，司空晴仍是忍不住潸然落泪。
司空家，终是彻底家破人亡了。
司空婧攥住她颤抖的手，跟着红了眼眶，突然顿觉，司空晴与她，竟成了对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妹妹，你都想起来了吗？”
司空晴强忍泪水，颤声问道：“你突然失踪，可是被坏人掳走？”那人可是父亲？
司空婧低低“嗯”了一声：“还多亏了他们，否则我还想不起来呢……”
闻言，司空晴心中感到既悲伤又悲哀。
她什么都可以选择，但她无法选择亲人，不管司空城做了什么事，他终究是疼爱她的父亲。
可，偏偏是疼爱她的父亲，不仅谋反，当了乱臣贼子，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司空婧，那可是他的女儿。
“对不起……”
司空晴哭着向司空婧道歉：“我替父亲和母亲，还有兄长向你道歉，对不对！！！”
“姐姐，别说了……”
司空婧挽着袖子，一边替她擦着泪一边道：“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
人都死了，道歉有什么用？
司空城费尽心思，千算万算，到头来，司空家却是落得如此下场。
尽管对司空家没有任何感情，司空婧也不免感到心中钝钝地痛，想到司空城临死前没能说出口的话，她的心，便感到不安。
能让师父起杀心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哭了好半晌，司空晴才终于停下，不由又拉着她问道：“妹妹有没有受伤？他们抓你去做了什么？”
“我没事……有师父在，他们什么也没做。”
说到师父，司空婧这才想起要找师父：“对了，师父呢？师父可是回来了？”
“云中君在书房，他今日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什么也不说，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司空婧闻言放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我去看看。”
嘴上说着没事，但想到要去见师父，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打起了鼓。
师父生气不说话时，最是难以捉摸，就算是她，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满心忐忑地走到书房门口，此时天边暮色已将落尽，书房里一片昏暗，云中君默默地坐在书案后，手里翻看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司空婧暗暗咬唇，慢吞吞地蹭了进去，默默点起了烛台，偷偷瞥了瞥云中君，他却始终沉默。
“……”
司空婧心头直打鼓，硬着头皮挪到他身旁，见他正在翻看她往时抄的书，厚厚的一沓。
“师父……”
司空婧背着手，无比乖巧地喊了一声，丝毫不敢提他为何不等她就走了的事。
“……”
云中君没有应她，仿佛她不存在。
咕噜——
司空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完了，师父这次真的生气了，她站在一旁，不敢再喊第二声。
一时间，书房里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还有司空婧故意弄出的细微声。
企图引起注意。
昨日看到她那般胡闹，云中君二话不说，转身就回了营帐，她晚上用膳时，讨好得去找他，他却不知去向。
司空婧一直等到三更，最后熬不住回了营，今日一早，他却自己先走了。
她知道，师父只是担心她，她昨日，是放纵了些……让他担惊受怕了。
见他始终不说话，司空婧讨好地拉了拉他的衣袂，软糯糯地撒娇：“师父……”
“婧儿错了……师父不要生气好不好……”
云中君的眼神落在她攥住衣袂的手上，想拂去，又想牵起，最后忍住，终是什么也没做。
只淡淡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当初下山时，师父跟你说过的话？”
“嗯～”
司空婧扯住他的衣袂晃啊晃，乖巧地点头，将他说的话重复着：“师父不在身边，万事都要小心谨慎，绝对不可任性妄为……不可……”
“不可像在不归山时那样……为所欲为……”
司空婧越说声音越小，晃着的手停了下来，心虚地抠着，师父的嘱咐，她全忘了。
感受到云中君正看着她，司空婧垂着脑袋，眼睛看着脚尖，小声道：“师父，我错了……”
“咕～～”
司空婧话音未落，肚子里的蛔虫此时突然叫了起来，她咬着嘴唇，小眼神可怜兮兮地瞥了瞥云中君。
“……”
此时此刻，她不敢叫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