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说起这件事，陈先生还是一肚子的火气“我从来没见过比他还小气的人！！”
“那你最后换了吗？”菜快做好了，茗儿倒是慢慢的轻松下来，笑着道。
陈先生鼓了鼓脸，最后低不可闻的道“换，换了！就给我一小块！最小的那块！”
茗儿瞪大了眼睛，看那人原来那么大的脾气还以为吃吃不到的怨气，哪里想得到，居然是因为当初换了以后嫌弃太小。
这么一想，就忍不住笑开了。
茗儿长得极好。只是平时在丫鬟身边故意把自己往老成的方便刻画，防止会镇不住场子。但是今天不同，茗儿没有画那些老气的妆容，一脸素颜，头发编成鞭子搭在身前，不自觉就显出了几分应有的纯真。
“……美人如玉”看着这一幕，陈先生不自居低声喃喃道。
“什么？”炒菜的声音盖过了陈先生的声音。茗儿就没有听见陈先生说的什么，只能依稀知道他开口了。
反应过来的陈先生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连连摇头，道“我没说话……不，我说这菜什么时候能好。”
“这就好了。”只当陈先生执念太深。茗儿拿起碟子一块块的放好，递给陈先生“呐，这次不要你用馒头换就可以吃个够了。”
陈先生不敢随便看，死死盯着面前的菜，口中含糊道“哦，哦……”刚说完，就见茗儿解开身上的围裙，要出去的模样，忍不住喊道“茗儿姑娘，你不吃吗？”
茗儿跨步出门，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有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吃啦，和布庄约好了今天去拿衣服的。”
一直蹲在锅炉边烧火的小厮抬起头，露出一张脏污的脸“先生，我想吃。”
“吃吃吃，吃个鬼，这都是我的！”陈先生唾了一声。端起盘子大快朵颐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刚才忽然有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全部吃掉。
小厮眼巴巴的看着好一会儿，见一向温和待人的陈先生真的一点分他点的想法都没有，才扁扁嘴，离开了厨房。
今天的雪也停了，和胤汀和祁秋兰温存一会儿后，也去处理了前几天那件事。祁秋兰一个人待着无聊，最后索性唤了代替茗儿的那个丫头，取了一身长袍，又细细画了一个男妆，又吃了可以使声音低沉的药，才去了府衙，准备去看看这次的事情。
丫鬟知道了祁秋兰的打算，眼睛大大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听从了祁秋兰的话，按照祁秋兰的吩咐打点妥当。丫鬟又贴心的去找了马车，让祁秋兰消无声息的去了府衙。
拿着和胤汀给的令牌顺利的进了府衙。公堂之上，和胤汀正在审理那个犯人。应为是要过年的原因，牢里的犯人也是难得的粘了一些荤菜，按理说气色应该也是挺不错的。但是，这个人——
祁秋兰探头看去，想看的仔细点。但是却被和胤汀看到正着。
但是没有责怪祁秋兰的意思，用眼神示意祁秋兰进来，点了点被摊开的纸墨。
祁秋兰明白的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进去，坐定，提笔记录。
见祁秋兰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和胤汀眼神不由带了一些温情。但是当触及到跪在地上瑟缩不止的男子。眼神如寒冰一般，重重的拍下惊堂木“台下之人，还不将你所知，一一说来。”
被惊堂木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小厮，眼神恢复了一点清明，“说，说什么？”
“说说你家主人究竟是被什么害死的？”
小厮听到最后几个人猛地抖了一下，好像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忍不住大喊起来“是鬼！有鬼！有鬼啊，鬼要杀了我，救救哦！大人你救救我吧！”小厮猛地向前扑过去，却被镖三一棍子拍在身上，直直的摔了下来。
镖三对自己的力气还是知道的。那小厮动作突然，他条件反射的那一棍子可是用了十成力。
哪怕是学武的人，受了这一棍子也是没有力气再动的。但是这个明显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继续向前爬行。
只是因为脊椎被打断了，所以完全站不起来。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小厮口中说着什么，只是因为口中的鲜血的原因，说出来的话咕咕咚咚，完全听不出来说的什么。
即使如此，小厮还是坚定的向着和胤汀爬过去，脸上依然扭曲一片，眼神溃散不堪，却是更显得这一幕诡异不止了。
镖三几人也被吓了一跳。彼此对视一眼，拿起棍子插入小厮的爬行着的的胳膊下，微微用力，将人直接掀飞。
小厮仰面重重砸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屋顶上方。手臂抬起来，直直的指着上面。喉咙里发出怒吼的声音。半响，声音听了。
镖三试探着走到跟儿试了试鼻息，然后瞪大眼神，扭过头“大人，这人死了！”
和胤汀这才从高堂之上下来。
祁秋兰也从一边过来，走进尸体，仔细的看过之后，才道“这些天，他都吃了什么？”
镖三本来想说他哪里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瘦小的身子，莫名的怵了一下，想了想才道“我派人去问问。”
祁秋兰又翻看了两下，才道“不必，等等，我与你一起去看就好了。”尝试着将小厮的手臂放下来，但是奇怪的是，这小厮的手臂好像是僵硬了一样。
明明人才刚死，肢体应该还带着余温的柔软。但是这条胳膊却是不同于祁秋兰所学过的知识。
镖三见到这个，忍不住道“难道这胳膊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东西？”
“一个胳膊能告诉我们什么，”旁边的一个人笑着戳了镖三一下“三哥你可别吓唬我们了。”
祁秋兰和和胤汀抬头顺着胳膊的指向，也只能看见屋檐。彼此对视眼，按下心底所想，吩咐一个人把这个人抬去停尸房，然后才带着人去了大牢。
大牢一如所有的大牢一样，黑暗，充斥着各种不知名的味道。祁秋兰不适应的咳嗽了两声。走在前面的和胤汀身子一顿，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借着黑暗，不动神色将瓶子塞给祁秋兰。
祁秋兰一愣，待反应过来，就忍不住感觉到一丝甜蜜蜜的味道。倒出一颗药丸塞到口中。清凉的薄荷味充斥整个口腔，让人忍不住压了压舌根。
将剩下的塞到自己的袖口中，祁秋兰快走几步，赶上了和胤汀。
正在此时，前面带路的狱卒，停下脚步“到了，大人，这就是此前关押那个小厮的地方。”
镖三拿起手中提着的油灯，将周边的几个火把都一一点燃。幽暗的空间被温暖的烛光充满，原本狭小的牢笼被瞬间照得光亮无比。
不用和胤汀说，狱卒就主动的打开了房门。祁秋兰身先士卒的先进去了，和胤汀紧跟其后。其余几个人也想进去的，但是小小的单人牢笼，显然是容纳不了那么多人的，只好站在门外等待的。
祁秋兰直接的去了牢房拐角铺着杂草的位置。不顾脏乱细细的伸手探进去。潮湿的触觉瞬间包围了祁秋兰。
抖落手上的寒意，祁秋兰将整齐的稻草拨到了一边。几只死相惨烈的虫子正死不瞑目的流淌着黑白不一的东西。
祁秋兰身子一僵。和胤汀过来，将稻草原样摆了回去。带着祁秋兰在牢房里又转了一圈才准备回去。
祁秋兰喊住狱卒“这几天，这人有什么异常吗？”
狱卒转过身来，像是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也没有什么异常啊，就是进来后没几天就跟发了疯一样，天天喊着有鬼有鬼的。我们哥几个听得烦，也就没怎么关注他。”
“哥几个？”
“是啊，这牢房一直是六个人看管的。三个人一班，两组轮流唤着。这个月是我们哥几个？”
“那他这么天天喊着的，你们几个就不怕？”祁秋兰试探的问道。
狱卒忍不住笑了“大人说笑了。做我们这行的，是连鬼都不怕的。”
祁秋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狱卒见祁秋兰不说话了，就又带着路把几个人送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也出来了。温暖的阳光反射在寒意逼人的雪上，看起来还有几分璀璨。
镖三几个人跟了一路，犹豫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在回到府衙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大，大人，那小厮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你觉得呢？”和胤汀不带感情的看了镖三一眼。镖三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感觉，身后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的笑了笑“那可不好说，你看他死的那么诡异，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不能说的东西做的呢。”
和胤汀：“……”半晌叹了一口气。
见和胤汀好像不信，镖三忍不住极了，道“大人你还别不信，我们以前走镖的，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见多了。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走镖，休息的时候我放在房中的烤鸭一眨眼就不见了！当时我可是吓坏了。房中只有我和我二哥，你们要是不信，我二哥可也是看到了的啊！”
这下几个人都说不出来话了。这是当时镖三第一次说的时候几个人还啧啧称奇，几个半大小子说了一晚上的奇闻怪事，说的自己都打颤颤。结果没过几天，有一个人和镖三的二哥值班说起这事，结果镖三的二哥忍不住大笑了好久，等到好不容易停了笑，才说出实情。
当时镖三第一次走镖，走之前不知道跑哪里听得人家说，走镖容易遇到这些东西，买了不少的狗血糯米什么的带着。
每逢住店还一定要买一些当地的特产放在桌子上作为打扰鬼神的费用。镖三几个人听着稀奇，本来以为是骗人的。于是就让镖三去将镖二的用来给鬼神的东西偷来。本来只是想吓唬镖二一下。谁知道镖二反应那么大。
镖三几人看的有趣，索性就将这个作为传统，每次休息的时候，都去偷镖二用来祭祀的东西。直到走完最后一次镖，几人也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只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些年，镖三就认准了当初自己的东西是被鬼神吃了，自此，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祁秋兰也是听和胤汀说过这件事的，脸上就忍不住带了几分笑。看着镖三还带着几分焦急的样子，道“镖三哥不用担心，这次的事可是无关鬼神的。”
“那，”镖三想着刚才那个小厮，脸上带上几分后怕“可是刚才那个人？”
祁秋兰见和胤汀的脸色，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可以相信，索性也就将话摊开了说。
“我且问你，你们看那小厮的样子，觉得他应该发作了几天？”
“这……”几个人对视一眼，想着那个骷髅一样的小厮，道“怕是不低**天。”
“刚才小厮疯癫的模样，几个大哥也都是看过的。那几位觉得，一个疯子住的地方会有那么干净吗？”祁秋兰嘴边带笑道。
想到刚才被烛火照亮的单人牢房，相当于旁边的牢房，那个牢房的确有几分说不住的整齐。
没等几个人的话，祁秋兰又继续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刚才我去那牢房的时候，试了试那稻草铺成的床铺。只有表面一层带着一些潮湿和寒意。中间的地方还是温暖而蓬松的。几位也是知道的，就算那小厮真的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那他待得地方也会有一些塌陷吧。”
几个人点头如捣蒜，祁秋兰歇了一下继续说“云州下雪也有一天一夜了。那稻草上面的寒意还带着几分潮湿，应该是雪化了的时候湿润而导致的。而这个时间嘛——”
“——今日清晨！！”几个大汉异口同声道。
这稻草城里是没有的，若是想找稻草也只有郊外有。而郊外大多数水田也是才找到主人，种子刚播下去没多久，上哪里收获、因此至于本地人才会有这稻草。而稻草上面的湿润还带着寒意，应该是刚雪化没多久。今天雪才停。
几个人脑海里不由闪过一个拉着一车稻草的人冒着雪前行。然后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雪才缓缓停了。
几个人眼里闪过明白，再看祁秋兰就忍不住带着几分敬佩。刚想感谢一下祁秋兰，忽然发现不知道如何称呼。
和胤汀见到此景，才淡淡的说道“这位是陈先生的同窗好友，祁和。”
祁秋兰和和胤汀。祁秋兰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羞涩，然后很快的掩盖过去。
镖三几个人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恭敬的行了礼“见过祁先生。”
祁秋兰闪身避开“几位不必如此客气，同为下属，皆是同级。”
几个人这才道是。
互相认识之后，镖三挠着脑袋，说要出去调查今早有谁拉了那些东西进城。和胤汀摇了摇头，拒绝了镖三的提议，道“我与祁先生去查就好了。你们带着人去查查那是哪个狱卒，注意不要被发现了。”
“大人是怀疑那狱卒？”镖三瞪着眼睛脱口而出。等到反应过来，却是觉得那怀疑正确的厉害。如果没有狱卒的帮助，那稻草是谁换的？
想明白后，镖三带着人换了一身衣服，出去打探消息了。
等到没人了，和胤汀才转过身，看着祁秋兰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劳烦祁先生帮我查查了。”
祁秋兰脸上快速闪过娇嗔，然后撑出一脸正色，道“自然。”
两个人眼神交锋了一会儿，在发觉气势不对的时候，同时别开了眼，“那，那就去看看吧。”和胤汀自然是点头称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大雪的原因，街道上的人相比往日少了不少。祁秋兰径直带着和胤汀去了菜市的位置。此时的菜市还刚开张没多久，一车车的蔬菜被盖在稻草下面，不让寒风看见半分。
随手掀开一辆车上的草盖，带着活力的翠绿色多夺人眼球，祁秋兰忍不住夸了一声“好！”
买菜的是个一身健壮的老汉。裹了裹身上的破棉袄道“两位大人可有中意的？”
祁秋兰随手拿起来一看，看了看，才道“看着是不错。老人家，这菜是怎么种出来的啊？我们主人家可是贵人，若是这菜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才弄成这般样子，怕是我们主子知道了会气恼啊。”
老汉一脸被质疑的模样“小老儿能有什么歪门邪道，小老儿就是指望这一手吃饭的。十几年来每天都是这般的，若是有什么不妥，早就被人抓住了。”
见祁秋兰不信的样子，忍不住道“你还别不信，”手摇摇的指了指太守府的方向“小老儿以前可是给那位送的菜，只是后来那位没了，小老儿才又出来在这菜市卖菜的。”随手拍了拍车上的草盖头“小老儿也不框你，我这一手种菜的本事，就是因为这个草盖。你不信就仔细看看，整个云州只要是卖菜的，都是用草盖，这都是小老儿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