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种纯粹的刑事案件，穆七七认为和自己无关，她最近看了太多负面的东西，实在不愿再面对。
然而走出去一个街口之后，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又快步折返回去。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小街小巷的地方，游人不多，多半都是本地居民。穆七七的目光搜罗过人群，终于找到一个穿着深V紧身上衣，清凉的让周围的男人都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儿的女人。
这女人大约三十来岁，浓妆艳抹，浓重的眼妆挡不住底下的青黑。她叼着烟吞云吐雾，远远的靠在后边，仗着高跟鞋的高度，仍然可以俯瞰全场。
虽然穆七七可没有歧视她大约是做什么特殊工作的意思，不过这女人确确实实散发着一股除了生意之外，生人勿进的气场。
然而穆七七还是决定找她打听事——毕竟穿的这么少，肯定不是一身碗状伤疤的山神。
警车开走，那女人刚要转身离开，见一个小姑娘直冲自己过来，皱起了眉。
“小姑娘，就算你有点什么需要，我大早上的可不做生意。”
“……”行吧，之前还在心里说坚决不以貌取人，你就自爆了。
“不是不是。”穆七七连忙摆手，“我想跟你打听点事。”
女人用力吸了一口，随后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跟捻灭：“什么事？”
穆七七凑近，压低了声音：“那些被警察抬走的尸体，回头会被送回来吗？”
“打听这做什么？”女人皱眉，她眉心似乎总是解不开，与皮肤不甚服帖的粉底已经有了沟壑的痕迹。
“我是搞民俗的，这次采风之后回头要写相关的稿子，所以想了解一下。”
采访这种借口简直是万金油。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穆七七，经她这样一说，看起来还真带着那么点儿记者的八卦劲头，便直接摊开手掌道：“有钱吗？”
穆七七身上没带多少现金，便拿出手机摇了摇：“扫码可以吗？”
“成交。”
所以说，还是现代社会好，如果上一个副本里也直接可以揣着手机走天下，那她何至于招惹上一个吸血鬼。
女人对着穆七七一摆手，带着她走过一个街口，进了一间窄小逼仄的屋子。
没有牌匾，只在窗户上贴着“按摩护理”四个字。
狭小的屋子被强行用拉门隔成两个部分，里头隐约只有一张床，外头则对面摆着两张椅子。
女人自己直接坐下，指了指另一个椅子。
穆七七看着已经起皮，上边还有不明污迹的转椅，犹豫了一秒，还是坐了。
女人又点了根烟。
“你是问那些尸体对吧，是因为知道这儿一定要在带镜子的棺材里停灵七天的传统才问的？”
见穆七七点头，她接着道：“那就对了，之前怎样现在还怎样，警察肯定要把尸体还给家属吧，那就一定会回来停灵的，毕竟如果被山神娶走了，那就等于一直还活着，甚至还能从镜子里见面。”
她笑了笑，眼神却带着些讽刺：“再说了，这地方现在是旅游区，山上根本不让土葬，去下边的城里，一块墓地可比这儿一套房还贵了，租个位置放骨灰盒也要不少钱。尸体领回来之后，买口棺材放七天，里头没了人的话，这笔钱不就省了？当年我老爹老妈走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干的，真是省了一大笔。”
穆七七这时候实在没心思剖析别人的心路历程，毕竟她也不是写社会新闻的……
于是她打断了女人：“所以你们怎么确定那些人是被娶走，而不是被抓去？比如说，一般地方的民宿传说里，这种就仿佛是被抓去的伥鬼，为虎作伥的那个意思……”
“因为有人直接说过啊，说看到了自己的兄弟，我发小就说看过，他骗我干嘛？”女人挑眉，“再说不就是个念想嘛，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我的死鬼爹妈回来看过我，不过他们就算回来，我特么肯定不给他们一毛钱的东西，反正谁也没养过我。”
她不耐烦地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皱眉看着穆七七：“你到底写什么书？谁家的稿子天天写什么尸体啊棺材的，能有人看？”
“民俗嘛，学术杂志，搞研究的。”穆七七笑的无奈，就仿佛是个总被俗人误会的科研份子。
“对了，你们这儿和外人通婚的情况多吗，外来者都能接受这样的习俗？”
“无所谓，毕竟就算是本身不愿意，死了之后还不是任由别人做主了？倒是有些整家搬过来的，根本就不在乎，那也不能强迫人家嘛，尸体就都直接自己去联系人送到山下了，至于是土葬还是火化咱就管不着了。”
穆七七心下了然，她又随便问了些别的，比如在开发旅游业之前的死人都怎么处理，还有别的传说之类，总之姑且是混淆了一下试听，便依约付了钱告辞离开。
“所以说可以这样假设。”
穆七七在回去打算趁早找个旅店继续住的路上自言自语——
“从最早的祭祀活动因为原始社会的结束而无以为继，山神就开始假装成人类混居在镇子里，并且编造了所谓娶妻这样的传说，并且因为确实有尸体会突然失踪，还有人说能看到，别人肯定就信了。”
“现在因为所有可供驱使的鬼魂都凉了，所以他们为了寻思填补这个空隙，就开始……杀人。”
穆七七现在看谁都很怀疑，稍微胖一些的，骨节不明显的，就都觉着怎么看都想是山神一族。
“真让人头疼。”穆七七好不容易又找了间有空房间的民宿，在窗边看着外头喧嚣的人群，只是今天她再没了玩乐的兴趣。
她只觉着一个头两个大，虽然这些山神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能力，根本伤不了她，可是……自己拿他们同样是一筹莫展。
“其实不必如此麻烦，等之前那些鬼魂消散，你就能得到这部分功德了，何必再管剩下的人会如何？”
黎影君显露了身形，站在阴影中，周遭的空气都随之显得凝滞，与整个人都晒在阳光中的穆七七泾渭分明，仿若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