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之后，安希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时机，将她认为可能勾引德姬的人选都告诉了穆七七。
其实传个小纸条更容易，奈何这地方没有纸张，安希一介侍女，更是不会写字，故而也只能用说的。
一共有五六个，都是这儿的神官。
穆七七只在昨日的仪式上见过神官们，他们的发型和衣服都一个样，而走马观花的，她也没法将脸和名字一一对应，为了不降逼格，也没明说自己根本分辨不出，只抬眼与安希道：“这样吧，你现在就去将他们中的人叫来一个，我会直接来排查其有没有说谎，排除掉一个就换下一个。”
安希此刻早就将穆七七奉为神明，立刻便答应了。
先被传唤进来的是个年轻的神官，容貌生的难得还算英俊，也难怪被安希所怀疑。
青年神官的神情很疑惑，不知道这新晋的圣女大晚上的遣退了旁人单叫他来做什么。
“之前上任德姬圣女的尸体，你见过吧？”
“见过……”神官的神色一变，立刻低下了头，显然这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
虽然这城里血腥的祭祀数不胜数，但那尸体上的狰狞伤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弄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凶兽或者恶鬼，实在令人胆寒。
还挺胆小的。
“我房里之前有邪鬼盘桓不去的事，你也知道吧？”
“知道，不过圣女您得蒙神明庇护，就算是邪鬼，也不能伤您分毫。”
神明庇护倒是没见着，因为你们这儿床铺高而逃得一命倒是真的。
穆七七无悲无喜的眸子盯着这神官，直看的他脊背发凉，下意识地抖了抖。
不得不说，在见鬼见多了之后，穆七七的演技更上一层楼了。
“你口中的那个邪鬼，便是德姬圣女的魂魄。她来找我诉说了冤屈，说是有极大的恶念附身在这里的一个神官身上，并且使诡计让她背离了神明，又将其下半身吞吃掉，使她的灵魂无法解脱。”
“我既然得知此事，当然不能当做没听见，你说是不是？”
年轻的神官额角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眼前的小姑娘直觉上就跟从前选出来的，那些唯唯诺诺的女孩不一样，自从上位之后，接连两天都从邪鬼手中安然无恙的度过，她说的话，天然就带着不容置疑的效力。
青年神官“噗通”一声跪倒，膝盖撞在石砖上的声音让穆七七都觉着痛。
“圣女……这……总之不可能是我！我的信仰虔诚，从不行差踏错……”
穆七七的唇畔露出残忍的笑容：“我想也不是你……”
在看到青年眼中露出喜色时，她又接着道：“可是这恶念藏的太深，我也分辨不出到底该惩治哪一个。最方便的法子，便是将神官们都杀了。放心……以性命为代价而根除这恶念，是大功德，神明会感念你们的。”
以信仰的名义让人主动奉上性命，这种事作为神官来说驾轻就熟，可反过来被施加在自己身上，更加难以承受。
年轻的神官紧张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我觉着……还是直接将其揪出来，对其降下神罚，才是让神明最喜悦的处理方法。”
穆七七抬眼，只有她才能看到，黎影君此刻轻扬唇角，颇有兴味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他当然知道这丫头那点小心思，这种追查的活计直接由她说出来就不值钱了，兴许这些神官们还会互相勾结包庇。
可如今有人主动要揪出那个人渣，那么穆七七就成了仁慈并妥协的那个，掌握了极大的主动权。
“好，那我给你这个机会。穆七七的语调平淡无波。但是你知道的，神明的耐性一向不怎么好。”
神明的耐性究竟如何，那小神官当然不敢去以身试法。他硬着头皮问穆七七要提示，而穆七七也只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德姬”。
她不能先入为主的将自己的推论强加给别人，毕竟还没证据，万一之后事实和她的设想相悖，就该打脸了。
而且太多提示也没必要，为了任务都能查到的事，神官们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只会更快得出结论。
房间里安静下来，穆七七将略带辛辣的熏香直接用茶水浇灭——这气味比往日里的重了不少，熏的人头疼。
片刻之后，这香气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腥味。
不是德姬又来了，而是之前的血腥味没能彻底散去。
就算是圣女，也没法奢侈到每夜都换屋子居住，而没有皂角和清洁用品，只水洗是不可能将已经深入各种缝隙的血迹全然清除掉。
也难怪要用熏香来遮掩。
夜深之后，德姬果然又来了，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夜发生过的事，可就算穆七七换了个问话的角度，可一旦提及她生前最后的事，她就又成为了一个疯狂四处奔走的复读机。
穆七七已经很习惯了，连着两夜几乎没睡，如今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感受着血腥的气息逐渐浓重，很快呼吸就平稳下来。
直到第二天，穆七七醒来之后望着一地的血腥，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东西，可是朦朦胧胧，又仿若隔了一层，没法特别透彻。直到视线中出现虽然已经不再大呼小叫，但看向自己时，眼神皆是畏惧的侍女们时，灵光乍现。
“既然这城里的人都用信仰来为自己的恶性当挡箭牌，若是真的有神明降世，让他们亲眼见识一下神迹，应该很有趣吧？”
黎影君轻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想要当神明，你的心肠还不够硬。”
穆七七并不理会恶鬼的的蛊惑，只挑眉笑道：“又不是真的，演戏而已。”
而且也不过是赌一把，看能不能帮这儿的百姓改变些现状，就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一定会导向好结局就是了。
反正最终的结局，她也来不及看到。
圣女今天不仅要出门，而且是直接翘了在神庙里的“工作”，一早晨便走。
神庙门口洒扫的佣人见圣女明晃晃的就要出去，虽然满面惊愕，终究不敢阻拦，只是立刻快步走了，想来是要去通知主事的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