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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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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村中,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村子人心惶惶。

大磐一人居住在悬崖边,没了三位首领的牵制,神上又不在,此时的话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男爵偶尔在村中,但是出现的频率不高,绝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出门,就是在准备出门,尤其是近几天,人圈里饲养的血食少了近一半,三十多条人名稀里湖涂的便悄然消失。

大磐曾亲自尾随过手提人尸的男爵,可惜男爵的踪迹,即使是他也追踪不上,只能勉强知道是在进行某种祭祀,具体是什么,根本无人知晓。

正午时分,大磐独自走在无罪村中。

身后不知不觉间已经尾随了数十名执法者,它们倒不是来偷袭,而是如今的无罪村群龙无首,人人自危,这些从前平日里最爱欺负血食的执法者们,也不得不抱紧大磐的大腿,深怕那天改朝换代,自己被大磐等人清算。

大磐见怪不怪,既不搭理也不呵斥,随它们去吧。

其实大磐不知道的是,这些执法者们内心还有些小九九,眼下大磐和少年们都决裂了,自己趁机插足,跟着熘须拍马,说不定某天还能混个神使当当。

刘莹带着仅存的几个孩子走过,与大磐擦肩并行,走了一路最终各自分散走向两边。刘莹与大磐的眼中无悲无喜,彷佛两人根本不认识。反而是那些曾经被大磐救下,炖肉煮汤的孩子们,看向大磐的眼神,恐惧中带着愠怒,又惧又恨,搞不清情况。

当然,小红帽和刘娟俩小姑娘没有,她们伴着大磐又走了一截,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人群之中。

李归此刻正等在重楼前,看到刘莹,问到:“见到了?”

刘莹没有点点头,李归将纸条递给刘莹,说到:“按纸上计划行事,相信他。”

刘莹看过纸条上的内容,美眸圆瞪,满脸的不可思议,李归早有预料她这副表情,低声说到:“相信他。”

大磐走到村中心,独自一人,自从夏柳与红嗔死后,他愈发孤独,与魏巡李归的来往越来越少,李归负责随时通知刘莹和其余人逃跑,而魏巡则专门对外交接传递情报,只有极少数时才碰面,相互传递情报,然后对彼此絮叨一番。

但大磐对于现在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很多事,尤其是见不得光的事,他想着,“就让我一个人来做好了”,就比如眼前这件事。

大磐停留在一处屋檐下,转身注视着尾随的执法者们,执法者们不敢看大磐的眼睛,更不敢追踪大磐,纷纷低着头躲开,确认四周无人后,大磐转身穿过无人小巷,一路走到巷尾,眼前是一颗参天大树,顺利翻到了树屋内。

这里是曾经夏柳的实验室,此时已经封闭了半个月之久,从未有人敢来打扰过,实验室内覆着一层尘土,依旧是原本模样,几具狼尸被浸泡在罐子里,窗前搭着的兽皮,兽皮上记载着几幅狼人的解剖图,底下密密麻麻的标记,还有各种文字。

大磐继续向屋内走去,最大的玻璃容器已经被破开,如果不出所料,里面应该装的是狼狈的尸体,不过大磐猜测狼人傀儡的实验失败了,否则夏柳怎么会死,总不可能是三位当家首领同时被灭,这传出去,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走到木屋深处,大磐见到了桌上几管密封严实的绿色药剂,这正是大磐此行的目的。

大磐将所有的狂化药剂踹进兜里,而后在实验室内部巡查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悄**的潜伏了出去。

其实就算有人看见又如何?现在的无罪村,没人会跟去首领打小报告了,它们巴不得大磐上台呢。

大磐取走药剂,循着树根底的隐秘的小路,一路盘旋向下,来到一个洞口前。

只见他动作麻利的钻进洞口,这里面便是圈养血食的人圈,里面曾经关押着几十,上百位男女老少,不过现在都只剩下五十多岁往上的老人了,因为年纪轻的,皮白肉嫩的,早就被首领们挑着吃光了,留下一群皮糙肉柴的老人等死。

见大磐从小窗口钻进来,几个老人虚弱的挪动脚步,将大磐挤在中间。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一天一顿饭,还是两天一顿饭,在这个没有自由,没有时间的树牢里,他们早就习惯了。

如果不是这颗大树的根茎足够粗壮,变异后类似红薯,他们不被打死也被饿死了。

忽然,几个老人按住大磐的肩膀将他向下按,直到大磐蹲下,他们几人干瘦的身体完全将大磐藏住,这才罢休。

站在最前面为首的老人问到:“孩子,你是进来干什么的,这里是你能待的地方吗?”

大磐蹲在老人的背影里,难得心里有了一丝踏实,说到:“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里我想来来想走走熟悉的很。”

那老人似乎有些生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远处的喽啰,嘴里说到:“儿戏,这是你玩的地方?”

大磐沉默片刻,说到:“我来是请你们帮我个忙。”

老人说到:“说吧,干什么。”

大磐缓缓说到:“我想问你们借几样东西用。”

老人看着自己浑身褴褛,骨瘦如柴的样子,自嘲说到:“借东西,我们有啥东西能借给你?”

大磐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到:“命。”

老人转过身,死死的盯着大磐的眼睛,说到:“说。”

大磐开口说到:“我将所有孩子都转移到了地上,现在还剩下不到一半。二当家红嗔,三当家狼狈,四当家夏柳现在都死了。我这几日在找机会,带着所有人偷渡出去。”

老人说到:“所以呢。”

大磐咬牙说到:“所以借你们的命一用,谎称是给神上送祭品,将孩子们先藏进船舱,然后杀了你们,将尸体盖在孩子们身上,乘船一路南下,逃离这里。”

老人转过身,继续盯着喽啰,问到:“你要杀了我们,凭什么觉得我们会答应你。”

大磐半晌不说话,想了又想,最终说到:“凭我能让其他人活下去,凭你们有良心,凭你们是好人,凭你们会牺牲,会奉献。”

那老人点头说到:“行,这活我们接了。”

大磐抬起头,眼神错愕的看向老人干瘦的背影。

老人笑呵呵的低声问到:“老伙计,你们觉得呢?”

只听得一声声低语,轻柔,有力,斩钉截铁。

“我王守军愿死。”

“我崔俊杰愿死。”

“我王三元愿死。”

“我柳德旺愿死。”

“我曹杰保愿死。”

人圈内总共二十三人,二十三声愿死,他们形容枯藁,骨瘦干柴,声音低迷嘶哑,但这一声声,一句句都发自肺腑,这是从他们弯不下的嵴梁,跪不倒的膝盖中发出的怒吼,对不远处守门的喽啰,对头顶上拿鞭的执法者,对这个破烂的世界,对这个狗日的末日,发出的怒吼。

为首的老人咧嘴笑了笑,说到:“看吧,他们都答应了。”

此时的大磐已经泪如雨下,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老人转身看见哭泣的大磐,说到:“你似乎给我们还带了礼物。”

大磐将口袋中的药剂拿了出来,擦干眼泪,低声说到:“这是夏柳研制的狂化药剂,喝下去,你们就能变成怪物。我会杀一半的人,这里还剩下十三瓶药剂,留下来的人可以喝下,然后闯开牢笼,将这个破地方闹的天翻地覆。”

为首的老人说到:“小子,计划不错,将药留下,你可以走了。”

大磐将药剂悄悄塞进稻草中,转身迅速的钻出狭窄的洞口。

为首的老人突然叫住了他,说到:“小子,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们的事情,活下去。”

大磐缓缓点头,眼神坚定而又恳切。

那老人露出一张笑脸,转身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帮老伙计,没来由的念起一句诗:“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