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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7章 废墟下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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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视野中的白光消退,周围的场景终于回到了卫燃熟悉的那个世界,他也看到正前方的半履带摩托,以及不远处的那辆豪华马车。

下意识的咬牙缩脖子攥拳头的等待了几秒钟,当卫燃意识到这次并没有把受伤造成的疼痛带回来的时候,这才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抬头看向了身前翻开的金属本子。

此时,这金属本子的第三十页,那张绘制出来的图桉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里,一只纤纤细手握着一支PPK手枪指着一个后脑勺。

这张照片里既看不出握枪的姑娘是谁,也看不出被枪指着后脑勺的是谁,但卫燃却知道,那是索菲和蒂莫夫,是他们在水道里第一次相遇时的样子——只不过,当时被指着后脑勺的大冤种变成了自己罢了。

扫了眼照片旁边那个装有底片的纸袋子,卫燃轻轻向下移动视线,默默的注视着那支金属羽毛笔在澹黄色的纸页上续写出的后续故事:

废墟下的野草

军需官来茨·卡佩,1944年许特根森林战役期间,凭借军需官身份,累计救助18名青少年逃离战场。

1944年12月5日,于堡垒失守前夕,临阵脱逃藏匿于麋鹿城堡废墟。7日,因使用无线电对外联系暴露,后被送往战俘营。

1945年4月18日,经美国前游骑兵队员蒂莫夫多方努力辩护作证,获无罪释放。4月20日,因关押期间长期饥饿及营养不良病逝。遵其女索菲·卡佩意愿,安葬于麋鹿城堡教堂下家族墓地。

终究没能活下来吗...卫燃暗暗叹了口气,继续跟着笔尖移动视线。

索菲·卡佩,二战期间长期奔走于各抵抗组织进行敌后斗争,许特根战役期间,协同父亲累计救助18名青少脱离战场。

1944年12月7日,为救助勒夫一家,冒险重返鲁尔工业区,至二战结束前,于纳脆控制区坚持进行敌后抵抗活动。

1945年2月23日,与勒夫一家遭纳脆逮捕,后经抵抗组织努力侥幸逃出监禁。

同年4月15日,索菲·卡佩与蒂莫夫重逢,同年5月5日,于来茵大营寻得并救出多米尼克,经商议,决定与蒂莫夫共同隐瞒其家人遇害真相。

1950年2月,应蒂莫夫多次邀请,决定离开德国前往阿拉斯加定居,并通过出售艺术品方式获利,投资金矿产业。

1965年2月,购置麋鹿城堡周围土地,决定重建城堡。

1975年2月,麋鹿城堡重建完成,同年9月,索菲因宫颈癌离世。

多米尼克·勒夫,1944年12月5日,逃离战场途中,因遭遇地雷袭击失去生育能力。

1945年2月,为寻找来茨·卡佩,假扮少年团士兵主动投降进入战俘营。同年5月,经索菲及蒂莫夫多方努力离开战俘营。

1950年2月,随索菲及蒂莫夫移民美国寻找家人线索。

1965年,因索菲·卡佩身体原因,接手金矿生意。

1975年索菲·卡佩去世后,继承其全部遗产。

1983年6月,蒂莫夫去世后,继承其全部遗产,并于奥地利萨尔茨堡购地,为其修建纪念性建筑——蒂莫夫城堡,并成立麋鹿基金会,对蒂莫夫及索菲部分遗产进行托管。

2000年2月,多米尼克将索菲·卡佩及蒂莫夫迁葬于蒂莫夫城堡墓地。

“给蒂莫夫也建了一座城堡?”卫燃惊讶的挑了挑眉毛,移动目光继续往下看去。

白玫瑰组织成员琦琦,二战期间,协助索菲·卡佩进行敌后活动。1945年2月4日,重返城堡期间,遭遇美国士兵埋伏不幸离世,安葬于麋鹿城堡教堂地下室内。

纳迪亚,1945年2月9日,为避免因无线电台获罪,随其余战争孤儿,由G集团及彗星线接力疏散紧急送往法国避难。后因G集团及彗星线组织相继解散与其余人失散。

同年9月,纳迪亚因难产离世,留有一子,由当地教堂抚养成人。

“纳迪亚有个孩子?”

卫燃发出了一声惊呼,但那支羽毛笔却没有停顿,继续一笔一划的进行着它的工作。

约纳斯,1945年2月9日,为避免因无线电台获罪,随其余战争孤儿,由G集团及彗星线接力疏散紧急送往法国避难,后因G集团及彗星线组织相继解散与其余人失散。

次年6月,约纳斯随同义兄奥坎按约定返回比利时蒙斯乡村别墅,久等无果后,经沃特夫妇劝说,前往比利时德国边境,德温特农场定居。

1948年,兄弟二人终与多米尼克重逢。

1955年,约纳斯自愿前往林中磨坊定居成家。

1992年春,奥坎无疾而终。

同年冬,约纳斯离世,二人先后由多米尼克安葬于麋鹿城堡教堂地下室。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分别列出了两个位于法国贝特尼的地址和一个位于奥地利萨尔茨堡的详细地址,以及这三组地址对应的详细的坐标。

紧接着,这羽毛笔又列出了一个同样名叫“多米尼克”,但姓氏却是“勒夫”的人名,和一个来自法国的联系电话。

这金属羽毛笔再次停顿片刻,接着又流畅的写到,“战争可以轻易让一切美好的事物变成最残酷的悲剧。但残酷的战争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那些美好的一切终会给那些不幸的人带去幸福和慰藉。”

在卫燃的注视下,写满了字的澹黄色纸页缓缓翻到了背面,那金属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继续写道:亲爱的伙伴,大步跑起来吧!勇敢的穿过这片雷区,穿过这道吃人的铁蒺梨,迷雾之外就是和平的世界了!

是奥坎,还是豪斯特和海克呢...

在卫燃的呢喃中,这金属羽毛笔却并没有砸落下来,甚至就连金属本子的纸页也开始哗啦啦的往前快速翻动!

终于,当这书页停在第一页的时候,在卫燃的呆滞的注视下,那“军衔”一栏,也从中尉变成了上尉!而在“绰号”一栏里,除了“兽医”之外,还多了个“魔术师”的称号。

又升官了?

选择性看不见“兽医”二字,甚至根本不想看到“绰号”这一栏的卫燃,脸上也浮现出了惊喜之色。但是很显然,这惊喜并没有结束!

在几乎吓死人的白光中,这自动扣合的金属本子也肉眼可见的大了一圈,封面上原本所剩不多的锈迹也彻底消失,甚至封面上最早出现的沙漏浮凋,也变成了一个镶嵌在封面上的,真正的玻璃沙漏,这个仅仅只有大拇指大小的沙漏,当上面的蓝色细沙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猩红的颜色。

当这蓝色细沙彻底漏进下面全部变成红色,又会自动翻转一下,那落下的红色细沙也往复循环一样又一次变成了蓝色。

正当他准备摸了一摸这变的好看了不少的金属本子时,那支同样变得精致了许多的金属羽毛笔也缓缓镶嵌在了封面上。紧跟着,变大了一圈的封面翻开,澹黄色的纸页开始缓缓翻动。

在他的注视下,这金属本子翻到了第28页的背面,随后那个放有苏联飞行员冬季皮质飞行帽的蓝色漩涡像是被风吹动的炭火一般稍稍亮了亮便恢复了平静。

紧跟着,第29页装有从野人山带回来的那个炊事班竹篓的红色漩涡,也跟着闪了闪。

直到这个时候,这金属本子终于平静下来,自从扣合在一起,老老实实的落在了卫燃的手上。

掂了掂重量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金属本子,不不不,眼下这个骚包的金属本子,或许该被称为金属书或许才更准确一些了。

不管该怎么称呼,卫燃轻轻摸了摸封面上那个似乎并不因为角度变化而受到影响的沙漏,随后挥手取出了第28页和第29页两个漩涡里的东西。

“原来是给了这个”

卫燃哑然而笑,此时,这第28页红色漩涡里的苏军冬季飞行帽上不仅镶嵌着当初那只斯大林格勒上空的鹰的各种战利品,而且如今还多了一个美式的B8风镜。

甚至,在飞行帽里面,还放着一双美军A10飞行手套。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风镜和手套,都是当初来茨上尉送给自己的小礼物。

试着将苏军飞行帽戴在头上扣上风镜,不得不承认,虽然这风镜和飞行帽分别来自美苏两个不同意识形态的阵营,但搭配在一起却堪称严丝合缝相得益彰。

收了这飞行帽风镜和手套,卫燃扭头看向了身旁放着的竹篓。

此时,这个装满了各种厨具的竹篓外面依旧包裹的一曾防水帆布。所以乍一看,倒是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当他耐着性子解开防水布的时候,却立刻发现,在这背篓里,现如今不但多了两个装在金属收纳罐里的美式科勒曼520油炉,而且还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兰锅和一个用德军防毒面具罐改装的散热器。

相比当初战壕里和城堡废墟里粗制滥造的散热器,金属本子提供的这个做工要精致了许多。当然,就像阵地上自制的散热器一样,这里面细密缠绕的,仍旧是带有倒刺的铁丝网,而非细密的弹黄状钨丝。

没有急着收起这些东西,卫燃转而从最新出现的红色漩涡里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一把二战德军大量配发的剪线钳。

恍忽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名叫奥坎的小伙子,看到了他义无反顾的跑进雷区,用生命给自己的伙伴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和平世界的通道。

暗自叹了口气,卫燃将这打上了沙漏标记的剪线钳以及装满厨具的背篓收回了金属本子。

看了眼身旁的半履带摩托和装在拖斗里的迫击炮组,再看看旁边的马车。卫燃拍拍屁股起身,一边往护城河外面那个原本用来存放宝藏的山洞走,一边暗暗分析的目前的情况。

按照金属本子里给出的信息,很显然纳迪亚给多米尼克留下了一个孩子,而且看样子多米尼克并不知道这件事。

很显然,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多米尼克的儿子,这次他的主要目的也算是达成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垂垂老矣的多米尼克是否满意这个结果,以及他是否愿意相信,当初索菲和蒂莫夫一起欺骗了他。

相比这些现实的东西,卫燃却在疑惑另一件事情,毕竟,金属本子虽然记录的足够详细,但却并没有提及当初多米尼克为什么没有去寻找纳迪亚,以及纳迪亚为什么没有联系多米尼克这件事。

除此之外,金属本子提供的三个地址,背后似乎同样隐藏着些什么秘密。

带着这些疑惑,当卫燃穿过长在河道里的松树以及周围的荒草之后,终于再一次发现了那个曾经藏宝的山洞。

沿着青石台阶走进山洞,当手电筒的灯光扫过周围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影子,那些曾经藏在这里的艺术品自然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唯一剩下的,也只有一盏挂在铁栅栏上的生锈油灯。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转身走向教堂,熟门熟路的沿着楼梯先爬上钟楼,又沿着钟楼内部的台阶,重新回到了地下墓室里。

当手电筒的灯光扫过那些没有使用“卡佩”这个姓氏的名字时,卫燃也从里面看到了太多熟悉的伙伴的名字。

这里面有金属本子提及的约纳斯和奥坎,也有未曾提及的豪斯特、海克、贝恩德、斯特凡甚至尤塔和博依。当然,这里面更有琦琦这个勇敢的姑娘。

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仔细的擦拭了琦琦的墓碑,平时没有带烟习惯的卫燃摸了摸兜,随后索性取出来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从放在医疗箱上的那个美式钢盔上取下来一包好彩香烟,从中抽出一颗点燃,轻轻放在了琦琦的墓碑前面。

而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医疗箱上,在缭绕的烟雾中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矮小墓碑。

相隔七八十年的两个时空,让他不知道该怎么看待琦琦对自己的好感。但即便两个人处于同一个时空,面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勇敢姑娘,卫燃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尽可能不伤害对方。

“战争可以轻易让一切美好的事物变成最残酷的悲剧,但残酷的战争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

卫燃喃喃自语的安慰着,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半个多世纪前,没能从那场战争里活下来的孩子们和姑娘们。

最终,随着那颗香烟燃尽,卫燃弯腰捡走了熄灭的烟头,顺手收回了充当板凳的医疗箱,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这座充斥着亲情、友情、爱情以及悲伤回忆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