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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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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长林不似以往冷清, 林中也时不时会遇到行人, 水中出许多鱼仔, 林中草木皆深, 野草花零零星星点缀,偶有长毛兔儿跳过, 树上不时有松鼠窜爬。

这路已然走过一回,倒是比去时快了许多, 再走半日便能看到先前烧光的头骨鬼树。

林中依稀可见苗寨,秦质对住行一向要求极高, 加之褚行前后打点, 一路走得跟游山玩水似的,现下自然要住进苗寨, 只没想到这一寨子人还认得他们, 一时欢喜地杀鸡宰牛,热情招待。

刚在寨中住下,白骨便收了何不欢的剑,开始指点她的剑招。

白骨虽然话少,但武学造诣极高,每每一语中的, 令何不欢获益匪浅,褚行在一旁看着也不由竖起耳朵听,后头实在忍不住了直凑过去讨教。

白骨倒是没抗拒,何不欢、褚行二人对招更利于她看出个中问题,索性连带着褚行也指点一二, 不想二人竟有自家独传心法,皆未曾想过藏怀,倒叫白骨自己也有所获益,一时直顶着寡淡的脸,与他们一道认真钻研。

三人皆是习武之人,除去睡觉,便是吃饭也围成一团讨论,气氛可谓极好。

而褚行也对白骨改观了许多,甚至觉得这人虽然面冷,但还是极好相处的。

若是楚复在,一定能觉察出自家公子的不对劲,可惜褚行向来一根筋,还每日只顾缠着白骨讨论钻研。

秦质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三人相互过招,白骨一人对二人也游刃有余,极为轻松,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像逗老鼠的幼猫儿一般。

片刻间,眼眸微微一转,轻飘飘落在那两只不停上窜下跳的老鼠身上,眼神掺了些许莫测之意。

“秦公子,喝口茶解解渴罢。”洛卿端着茶递给秦质,温婉的面庞垂落几缕发丝,鹅黄色的衣裙衬得亭亭玉立,举起茶盏时袖口微微滑落露出几分嫩白滑腻的肌肤。

秦质伸手接过不经意间看去,她忙似有所觉伸手拉过衣袖,微微垂首显出几分女儿家娇羞模样。

秦质有礼有节收回视线,扫过茶盏,茶水成色极好,闻之醇香扑鼻,入喉口感极佳,这煮茶之人却有几分能耐,将茶叶的口感发挥到了极佳境界。

“洛姑娘茶艺极好,这般程度想来花了不少功夫钻研?”

洛卿闻言眉眼笑意轻显,声音细若风拂弱柳,却能叫人听见,“公子过奖,不过学了两年。”

秦质眼里似含轻讶,“不想姑娘这般聪明,倒是在下轻忽姑娘的本事。”

洛卿得了眼前人的赞赏,抬手掩唇含羞一笑,微微垂首越显矜持端庄。

可她面上笑意还未收齐,眼前的人却状似疑惑般道:“只是……”

她忙抬眼看去,却见眼前人看向何不欢那处,玉面又添几分疑惑,“只不知何姑娘出身是京都那处世家,连侍女都教导地这般灵秀出色,实在叫在下钦佩不已。”

洛卿面色微不可见一僵,继而又温柔道:“家中遭了劫难,只剩下我一人,正好得了小姐相救,我无以为报便只好在她身旁伺候她一辈子。”

不过一息极细微的面部变化,却还是落在了秦质眼里,他细看洛卿半晌,又忽而笑起,“原是如此,姑娘报恩之心是好,可这般不利于姑娘嫁人,毕竟为奴终究嫁不高。”

这话实在太过刺心,言语之间的关心遗憾拿捏太准,不过几句话就揣摩出人的痛脚,甚至连更深都推出几许,这般心思深沉的人不知几多可怕,合该早早避开了去,免得往后被卖了都未必知晓,可惜这洛卿还偏要一头扎进来……

洛卿眼眸微涩,默了许久才勉力笑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好的回报。”

话音刚落,何不欢已然到了眼前,洛卿见状起身伸手替她倒了茶,又冲远处二人温声道:“你们也来喝些茶水解解渴罢。”

佳人相邀,如何能忽视,褚行闻言忙应了声而来。

何不欢端过茶盏一饮而尽,又开始思索着刚头的剑招,唯有白骨站在远处,轻易不靠近一步。

秦质抬眼看去,白骨正在轻轻擦拭手中的剑,见他看去立刻察觉,抬眼看去的眼神不带半点感情,视线一触便当即收了剑,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可谓是半点面子都不给,活脱脱一头白眼狼。

白骨离了几人视线,想着饭点还没到便快步往林里走,细察四处无人,才拿出一瓶白瓷瓶,摘开布盖,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慢慢溢出,被风带远千里却不散。

片刻后,白骨收起了瓷瓶,不经意间看见了前头蹦蹦跳跳跑过的兔子,四下无人,便不像之前来时那般视而不见地走过,只站在那处一动不动看着。

身后传来极稳的脚步声,衣摆轻轻拂过草面,往这处悠闲走来,白骨一听便知是谁的。

她转身一看,那人已然走近了许多,见她看去便忽而笑了起来,认命般地止了步,他的眉眼笑意太过温润亲昵,连带着林中的风都莫名轻了许多,拂面而来,舒服安逸地想要打盹儿。

白骨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睫,提步便往寨子走,才堪堪经过秦质,忽被他突然抓住了手臂,抬眼看去却就见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抬手指向前头。

白骨转身看去,便见一只极小的兔儿从草丛中往这处蹦蹦跶跶跳来,一只小雪团在长草中跳得很是辛苦,那用力一跳却跳不高的模样格外可人疼。

“要不要?”秦质忽然轻声问了一句,像是带幼弟出来的哥哥一般,语气莫名透着一丝宠溺。

白骨一动不动看着,莫名觉出了几分眼巴巴的感觉,可就是一声不吭,跟柱子似的矗那看着。

小雪团越蹦越近,似把来人都当成了树,毫无戒备靠近,却不防秦质突然俯身快速按着,又拉起小雪团的嫩耳朵提至白骨眼前,“看看是不是比你之前跑掉的那只白一些。”

白骨看着眼前的兔儿,雪白的毛极软极蓬松,摸上去一定很软,她不由动了动手指,可不经意间看见红红的小眼儿透出她的模样,神情竟有几分希冀期盼,她微微一怔,手指慢慢缩紧,直到越来越紧,指节都泛了白。

杀手的心若是软了一角,坍塌也不过是一瞬之间,死字已然如刀悬于头顶,甚至能感觉到寒气侵入头骨。

唯一的解救方法就……杀,无论是兔儿,还是眼前这个人。

白骨看得太专注,淡漠的模样下已然波涛汹涌一片。

二人之间的气流极为诡异不详,秦质这处似全无察觉,轻松闲适,而白骨这处却紧绷压抑地喘不上气。

不远处寨里的孩童跑来跑去玩闹着,见到秦质手中提着的兔子,忙不迭往这处跑来,一个个眼巴巴看着这处,小脸上满是羡慕渴望。

其中一个忍不住小声开了口,“能......能把兔兔给我抱抱吗?”

其余的闻言皆满眼期待,小脸上全是兴奋。

秦质闻言一笑,微俯下身看向面前站着的孩童,“那可要看你们白白哥哥愿不愿意了……”说着便将手中的兔儿递到白骨面前,眉眼温和,含笑静等白骨如何处理。

白骨看着他手中提着的兔儿,又看了眼前这些看着她的孩童,满眼的天真期盼。

可期盼与她何关,天真又与她何关?

她要做的只是活下去,哪怕与死人无异……

眼神由冷极寒,她抬手提过了秦质手中的兔儿,可刚一接手却僵住了,这毛耳朵手感实在太好,这般软绵绵,毛茸茸,嫩得她的不敢用力握紧。

兔儿被换了只手提着,微微有些不安地动弹了下,惹得白骨彻底愣了神。

还没从兔儿的嫩耳上回过神了,一群小不点已经等不及了,围着她直脆生生喊道:“白白哥哥,给我们摸摸呗~”说着几只小手已经拉着她的衣摆往上掂脚,探着小手要摸兔儿。

白骨忙将手中的兔儿扔给了他们,避如洪水般后退几步,避开了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子。

秦质嘴角微弯,玉面渐染几分笑意。

白骨看了几眼兔儿便收回视线,快步往寨子走去,进了寨子便见不远处高台极为热闹,寨中的许多人拿着手中的树枝,在早间清晨采集的露水中一浸,拿出时青绿的树叶沾上了晶莹的水珠,滴滴滑落。

寨中的人嘴上念着祈福之词,拿着树枝在人群中挥撒。

白骨才刚进来,便见寨中少年如一只林间麋鹿奔来,满面欢喜喊道:“我阿娘在给我祈福,恩公也来受一受福泽罢,来年一定诸事如意,平安团圆。”

白骨闻言一声不响,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只看着远处祈福的仪式,年纪稍大一点的少年正拿着沾了露水的树叶,小心翼翼往坐都坐不稳的幼弟脸上撒水珠,神情认真念着祈福的祝词,带仪式结束又不由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幼弟的小脑袋。

白骨看的很仔细,甚至不知道秦质已然站在一旁很久,直到他伸手将她拉坐在刚头小孩童坐着的草堆上,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而秦质已然伸手接过寨民递来的树枝,见白骨要站起身,不由伸手微微压在他肩膀上,眼染轻笑,“白白,祈福要闭上眼睛的。”

一时间林中的轻风拂叶声,寨中的欢声笑语,树上的鸟啼不息,一切喧闹声似乎离得她很远很远,耳旁直听见眼前人的声音。

白骨不知怎么就闭上了眼,目不能视,一切感觉便越发清晰起来,鼻间甚至能闻到林间的清新味道,那若有似无的药香不知不觉又缠绕而来。

眼前阴影闪过,树叶上的水滴落在面上透着微微凉意,呼吸间林间拂来凉爽气息,耳旁传来清润声音,若水珠轻轻划过翠绿叶面,极静极轻,“岁岁年年得平安。”

白骨眼睫一颤,突然掀开眼帘看向眼前的人,叶上的水珠不由落在眼角,似泪珠一般。

树枝上的露水如何落下,都如慢放的动作一般映在眼帘,那翠绿的嫩叶上漫撒的水花极为好看。

眼前的人少了往日漫不经心,眉眼认真,似在做一件极为郑重的事,上头的树叶茂盛,随风而动,风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