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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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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令姜半蹲着身子,与笼中的猫儿齐平对视,似要望进它眼底。

“做一只家养的猫儿,还是要听话些。”她眼角微弯,声音温柔,“性子太野了,不好。”

说着,她屈指在猫儿的头上轻轻一弹,那猫儿却似被火灼伤,嘶厉地叫了一声,跳起来就伸爪往贺令姜身上扑,却被铁笼挡了回去。

孙如锦面上一白,连忙护到贺令姜身前:“令姜,你没事吧?”

贺令姜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孙如锦向着孙夫人道:“阿娘,煤球儿这两日性子着实有些不好,方才竟是连我都要抓。您不可再这般宠着它了!”

孙夫人蹙眉,低声叹气:“是我太过宠它了!竟让它接连两次惊扰了贺七娘子。七娘子,我在此处便向你致歉了。”

说罢,她就要起身朝着贺令姜施礼。

贺令姜连忙止住她的动作:“夫人是长辈,这礼可是要折煞我了!猫儿调皮是寻常的事,只需好好管教一番便是,夫人不必如此介怀。”

孙夫人语气微沉,吩咐身旁的仆从:“将煤球儿拎下去,就关在笼中,饿它两日,势要让它长长记性。”

因着这事,她赏景的心思也澹了几分,又坐了一会儿,便摆摆手道:“我先回房去,便让锦娘继续陪着七娘子吧。”

几片花瓣卷到孙夫人身畔,绕着她打了几个卷儿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似是不忍她就此离去。

孙夫人抬头看去,院中的辛夷依然如记忆中那般高大挺拔,自她病后,已经不曾这般近距离地好好看过这株辛夷树了。

她不觉间提步走至树下,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身,树上的枝杈在风中微微摆动,花瓣轻颤,似是有风吹过,紫红的花瓣如雨纷纷而下,落满她的衣衫。

霎时间,花瓣纷扬,芬芳四溢,萦绕她周身久久不散。

孙如锦不由屏住呼吸,轻声道:“好美呀。”

是很美。

贺令姜盯着那株辛夷树,心中暗道。

不知过了多久,风静了下来,纷扬的花瓣缓缓落于地面,只留下一地叹息。

孙如锦小跑着过去,声音满是雀跃:“阿娘,你方才站在树下,恰值花瓣如雨纷扬而下,当真是好看极了。”

孙夫人回过神,放下抚摸着树干的手,这才发觉脚边已经落了一地花瓣。

她闻言一笑,日光映照下,整个人不见了先前的那股颓弱,显得容光焕发起来。

“你们小娘子啊,就知道这些。行了,我不与你们多说了,你好好陪着七娘子。”说罢,便回了自己屋中。

孙如锦坐回帐内:“令姜,我方才觉得阿娘的精气神似乎好了许多,你可曾察觉了?”

“确实好了许多。”贺令姜微微点头。

“这是为何?难道是今日心情好的缘故?”孙如锦好奇地问道,“如此说来,只要让阿娘心情愉悦,她的病也便很快就好了?”

贺令姜看向风中颤抖的辛夷花,它似乎已在方才那一瞬耗尽全部的韶华,紫红的花瓣上泛出几分暗澹的褐黄来。

“你若想知道,我晚间带你看看。”

孙如锦不知她卖的什么关子,但见她闭口不再多言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用过晚膳,孙如锦便催着贺令姜,要去看看她口中所说的缘由。

贺令姜看看天色,不过戌时的样子。

“再等等。你房中可有棋盘,我们对弈几局如何?”

孙如锦急于知道真相,却也知道她不想说,便是逼着也无用,只得搬出棋盘,耐着性子陪她下棋。

夜色渐深,整个孙府逐渐安静下来。

孙如锦撑着下巴,强自撑起沉沉的眼皮:“还要下吗?”

贺令姜拾起一枚黑子,放到棋盘上:“下完这局就行了。”

“那便快些,再这般下去,我可要忍不住睡过去了。”孙如锦不由打了声哈欠。

此局结束,正至子时。

贺令姜将棋子丢到棋篓中,起身道:“走吧。”

“去哪里?”孙如锦撑着眼睛问。

贺令姜打开房门,回身道:“去看看你阿娘今日突然好了几分的缘由。运气好的话,或许,也能看到令你阿娘生病的缘由。”

孙如锦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贺令姜低声叮嘱她:“莫要惊你的侍婢,有阿满和青竹两个跟着就行。”

孙如锦点头。

贺令姜带着她,一路出了院子。

孙府之内一片静谧,只偶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传来,人们都已陷入了梦乡。

孙如锦跟着她逶迤而行,便发觉这是往自己阿娘的院中去。

她不由问道:“令姜,我们这是要去阿娘院中?”

“对。”

孙如锦垂眸,不再多言。

孙府的各处院落在夜间也是要落锁的,她刚想上前叩门,唤值夜的老妪来开门,却被贺令姜止住了动作。

“嘘。”贺令姜将食指竖在唇前,轻声道,“我们偷偷进去,莫要惊动旁人。”

孙如锦看看高筑的院门和墙垣,面有难色。

“青竹,你带四娘子进去。”说罢,贺令姜已当先一步跃入院中。

孙如锦反应过来,这位贺家七娘子不仅精通玄术,还是有着一身好武艺的。

阿满紧跟其后,她许是刚学不久,动作间还有几分生疏,看得青竹暗自叹息,看来回头还得好好教教她。

“四娘子,当心了。”

孙如锦只觉腰间一紧,而后身上一轻,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落到高墙的另一面来。

“走吧。动作轻些。”

孙如锦茫然地紧跟着她,穿过游廊,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阿娘钟爱的那株辛夷树下。

她刚想开口说话,余光瞥到地上,不禁一惊。

辛夷周遭的地上不知何时竟铺了一层厚厚的花瓣,她动了动脚,踩上去软软的。

月色之中,这一地花瓣毫无白日的那股旖旎之色,反而呈现出一种褐黄,尽是凋零枯败之姿。

孙如锦勐然抬头,便见先前还如烟如霞,花雾笼罩的枝头,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在惨白的月光显出几分清冷萧索来。

花期正好、芬芳袭人的辛夷,却突然一夜之间尽数凋零,徒留一地残瓣了。

她眼中一震:“令姜,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