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饼！
油汪汪、热腾腾，散发出一股浓郁肉香的饼子，黄橙橙地放在蒸屉里，强烈地诱惑着地窖子里所有人干涸的胃肠。
小妹赵惠压抑不住对油饼的渴望，咽了口唾沫，怯生生地伸手去拿，却被奶奶用手拍开了。
“忍忍！你大姐才给了你一个，怎么又拿？”赵奶奶冲着小孙女瞪了一眼，责备她不懂事。
“奶，那么多饼子，您就再给我们一个吧！”平日里懂事的老二赵志，这会儿也忍不住地央求道。
“嗨，你俩今儿个怎么的了？有点吃的就要一顿吃完，日后敲米桶吗？”饥荒年月的罪受多了，令赵奶奶对吃食有种偏执的节省，多吃一口都觉得是罪孽。
“呵呵，给他俩吃吧！”赵老爷子难得开怀道：“咱今冬不缺粮，大妞在赵老歪那里弄了百两银子，五十两银子折算了十石粮食，俺爷俩扛回来一石粮食，还剩了九石存在赵老歪那，俺兜里还揣着五十两应急用……”
“啥！”赵奶奶傻眼：“真……真忽悠了赵黑心一……一百两？”
“嘿嘿，看！”赵老爷子炫耀地从裤腰里掏出褡裢，将一块五十两银锭掏了出来，攥得紧紧地给老婆子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塞了回去，心满意足地掖好裤袋。
“呵呵……”赵奶奶傻笑了起来，一个劲儿地瞅着在锅台边忙着熬粥的赵澜乐，像是在看一个“金娃娃”。
赵惠和赵志趁机从蒸屉里一人抓了一个油饼往嘴里塞，等赵奶奶发现的时候，半拉饼子已经下了他俩肚儿了。
这回赵奶奶没有再数落他俩，笑着摸了摸孙儿孙女的脑袋，心里感觉前所未有的踏实。
“爷爷奶奶，吃饭！”
赵澜心情格外愉快地抱着一瓦罐子熬的粘稠小米粥放到桌上，大声招呼道：“小弟，里面还掺了土豆，你尝尝。三妹，喝点粥，别噎着……”
“大妞，你吃，你扛着粮食走了那么远，多吃点！”奶奶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将一张油饼往她手里塞。
“姐，你快吃！”赵志将自个儿碗里的土豆块挑出来，仔细地夹到她碗里。
“大姐，你吃！”赵惠巴巴儿地举起手中的油饼送到赵澜嘴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最亮的星星。
赵澜一下红了眼，心里暖烘烘的，像是烧得正旺的火炕。
“妞啊！”赵老爷子感慨地看着赵澜也红了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道：“今儿能弄到粮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想的这法子，咱老赵家这个冬天就得绝了……”
“爷爷，您别这样说，我是您孙女，应该的！”赵澜怪不好意思地拿了张油饼递到爷爷手里。
她的心早就融入了这个家，和眼前的家人血脉相连。
“话虽没错，但爷爷记着你的好！”赵老爷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一把泪水，拿眼瞅着赵志道：“老二，你记着！日后你大姐不论说什么，你都得听！一辈子要念她的好，记她的恩，她对咱老赵家有活命之恩……”
“嗯”赵志用力点了点头，即便爷爷不嘱咐，他也会护着大姐，凡事都听大姐的。
听着赵老爷子的絮叨，赵澜渐渐明白过来。
古代礼法严苛，女子在娘家地位不高，归根结底是因为女子终究要嫁人，当不得家里的顶梁柱，算是个“外人”，难怪老爷子这般感激自己。
而女子嫁人后能否在夫家被善待，主要靠的就是娘家兄弟得力。
老爷子这是要用家训，约束赵志日后必须护着自己，是在为自己计深远啊！
一股暖流再次撞击在赵澜的心上。
噗嗤！噗嗤！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嗡嗡”交谈的声音从洞口的缝隙灌入地窖子，听起来人数不少。
“外面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赵志毛猴儿一般要窜出去看看。
赵澜一把拽住了弟弟，面色凝重地示意他别动，顺手在灶下操起一根木棍，蹑手蹑脚地朝地窖子口靠过去。
赵志见状也赶紧捡了一根木棍，紧跟在大姐身后。
“是……是土匪吗？”赵奶奶差点没坐稳，被赵老爷子一把扶住。
赵老爷子做了个“嘘”的动作，迅速将炕上的两袋子粮食往炕草下面塞，再将草席子拉过来盖在上面，自个儿一屁股坐了上去点上烟装镇定，可这手却不争气地抖了起来。
砰砰！
来人并没有蛮横地推开窖口挡板，而是礼貌地敲击着挡板喊道：“赵爷爷赵奶奶在家吗？我是承嗣！”
“承嗣！”
“是武家老大！大妞，快，快拉开挡板！”
赵老爷子赵奶奶眼睛一亮，顿时惊喜地一边喊，一边喜不自禁地从炕上下来。
赵澜见状忙和弟弟一起拉开挡板，迎面钻进来一个英气勃勃的高个少年，一身做工粗糙的熊皮袄子却穿出了世家子弟的贵气。
少年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甚是英俊不凡，他冲着赵澜熟稔地一笑，伸手按了按赵志的小脑袋说道：“你俩练会我上次教的那套军体拳没有？待会儿我可要考考你们？”
“承嗣哥哥，我也学会了，你怎么不问我？”小妹赵惠张开小手，迫不及待地扑进了少年的怀里。
“小妹乖，那你学会了吗？”少年弯腰将赵惠抱了起来，笑着问道。
“惠儿快下来，让你承嗣哥哥坐下来烤烤火，吃点东西暖和暖和。”赵奶奶像是对待亲孙子一般，笑呵呵地替少年拍打掉身上的雪，拉着他往灶台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赵澜忙给这少年端来油饼和小米粥，她估摸着这个姓武的少年就是赵老爷子口中武叔的儿子，也是赵二公子口中那位被朝廷通缉的渭武将军之子。
对于他爹武元启这样战神似的传奇人物，赵澜心里还是非常好奇的？
她坐到桌前一边看着他吃饭，一边托着腮问道：“承嗣，你爹在战场上一人能力敌几人？”
想是武承嗣饿了，一碗小米粥五个油饼风卷残云一般就去了一大半。
吃得太急，他伸着脖子梗了梗，才捶着胸口笑道：“我爹一把青龙偃月刀天下无敌，十个敌兵也拦不住，一刀将那扈尔汉连人带马砍成两半，哈哈！”
赵澜瞅这小子臭屁太不真实，纯粹就是湖弄小孩子的话，不由好笑地揶揄道：“你爹是关二爷吗？还使青龙偃月刀，呵呵，你就吹牛吧！”
“咦，我爹善使青龙偃月刀你见过啊？怎么你忘了？”武承嗣愣了愣，发懵地问道：“大妞，谁是关二爷？他也使青龙偃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