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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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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叶翩然没有去上课,因为形象实在太丑了,不敢出门——鼻梁上贴着大大的ok绷,鼻头红肿。

十七八岁,本就是自我意识觉醒,虚荣心蔓延的年龄。没有哪个女孩愿意以这样一副“丑态”,出现在同学尤其是男生面前。叶翩然回想自己昨天在学校医务室,不但样子狼狈,而且态度言语都很粗鲁,完全毁掉了人前温柔恬静的淑女形象。

不过也好,见识了自己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杨汐就不会再迷恋她了吧。通常,男生心仪的女孩,不是都应该纯洁善良,完美无缺吗?

其实,叶翩然一直都搞不明白,杨汐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身边有那么多既美丽又可爱的女生,为何放着白天鹅不要,偏偏要选择丑小鸭呢?

趁父母去上班以后,她忍不住偷偷打开书桌抽屉,翻出那封情书来看。重读一遍,心情好似有点不一样。

杨汐啊杨汐,原来你的文笔也不错,如果你能把这些心思花在写作文上,说不定语文成绩也能进入全班前五名。

可是,杨汐,我真的没有你写的这么好。距离产生美,真正和我交往以后,你会发现,我也就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子。与其等到有一天大梦初醒,偶像破灭,还不如根本就不要开始。

她可以心安理得地跟沈炜交往,和肖洋成为好朋友,因为他们了解她,因为她觉得和他们是一类人。而杨汐,却属于她不了解,只适合仰望的那种人。他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会把靠近他的人灼伤,更会衬出她的卑微渺小。

还是那句话,即使没有沈炜,她也不会接受杨汐。但不可否认,她已经心动了。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在土气不起眼的“丑小鸭”时期,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热烈的、多情的男生爱慕着,很少女生会不心动吧。

杨汐,叶翩然在高中阶段最后的日子里,每当想到这个名字,总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时候,晚上做梦梦见他。醒来之后甚至会想,干脆,跟杨汐好算了,陪他走一段,既不枉费他的一番痴情,又满足了自己的小小虚荣心,以后回忆往事的时候,也有值得炫耀的资本——我跟杨汐这么英俊的男生曾经交往过!

但这也仅仅是午夜梦回、孤独脆弱时稍纵即逝的念头。天亮以后,叶翩然又变回那个腼腆内向,沉默矜持,被三天两头的考试和如小山般的复习资料压得喘不过气的高三女生。

那年寒假,几乎都在补课中度过。下学期开学以后,要上晚自习,一直上到晚上九点。因为是女生,家里又离得比较远,父亲每天晚上到学校接她回家。

坐在自行车后架上,望着父亲微微弓起的脊背,叶翩然常常会想起沈炜,想起那个夏日傍晚,绚烂霞光里的感动。当时执著地认定“要跟着这个人,一辈子!”的念头,两年后再回忆,却有些恍若隔世。

很久没有收到沈炜的来信了。其实,他不写信,也猜得到,一定也在殚精竭虑备战高考。而杨汐,在学校医务室那次对话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高考进入了倒计时。每天走进教室,迎接他们的,便是黑板右角上写着的大字:“全力以赴,迎接高考。离7月7日还有xx天,加油!”

这几个字,像一柄魔剑,悬在毕业班学生的心上,让祖国的花朵们,个个都愁云惨雾。连文科班第一、成绩优异的夏芳菲都忍不住抱怨:“我们是被应试教育压垮的一代!”

可是,有一个人却幸运地逃脱了高考。

d市是一座依山傍水,有着悠久历史的南方小城。虽然巴掌大的地方,但秀丽山水和纯朴民风,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游客纷至沓来。

叶翩然上高三那年,一位国内著名的电视剧导演,前来d市为自己的新片取景。为了节省开支,剧中的三号女主角,便在当地的中学挑选适龄的女生担当。

这次前所未有的选角活动,在d市引起了巨大反响,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对那些热衷追星的女孩子来说,更是充满诱惑:有幸被名导演选中的话,也许可以彻底改变人生,像“小燕子”赵薇一样,一夜间红遍大江南北!

三中的领导格外重视,初步筛选后只留下了10名候选者。名单公布的那天,公告栏前人头攒动,聚集了大批同学。

当时,叶翩然正在教室里埋头作数学习题,谢逸冲进来大声嚷:“叶翩然,有你的名字!”

“别开玩笑了,”叶翩然头也不抬,“学校美女如云,我怎么可能选上?”

“千真万确!”谢逸比她本人还兴奋,“我们班只有两个人通过了初选,一个是你,一个是童馨月。”

叶翩然仍然觉得她在开玩笑,但接下来的语文课,郭老师当众宣布了这个消息,并要她和童馨月立即停课,和另外8名入选女生,参加由学校组织的表演培训班。

两周后,导演亲自来学校挑选演员。空荡荡的小礼堂里,只坐着几位学校领导和剧组工作人员。10名女生轮流上台表演,不外乎是唱歌、跳舞、朗诵、乐器演奏什么的。在后台的时候,旁边的女生都紧张得全身发抖,只有叶翩然一脸淡然。她从来没有做过“明星”梦,如果不是班主任要求她一定参加,她早就想退出这个选秀。

童馨月信心十足,她落落大方地上台,发表了声情并茂的演讲,并以一曲曼妙的新疆舞,赢得了满堂喝彩。轮到叶翩然了,她全当自己是陪衬,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的姓名和年龄,朗诵了一小段诗歌,便仓促地朝台下鞠躬,飞奔下舞台。

表演结束后,导演宣布了最终的入选者,在场的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最感意外的,是叶翩然自己。因为幸运竟然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导演解释说,这个角色戏分不多,人物设计是瘦弱、清纯、敏感而又孤僻的女高中生,叶翩然的外形和性格都很合适。

面对众人艳羡的目光,叶翩然很镇定,她回头去看身边的童馨月,对方眼眶微红,脸上写着轻蔑、嫉妒和委屈。的确委屈,无论从外貌、气质、才艺还是舞台表现,童馨月都远远超过她,何况,人家精心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父母还为她重金聘请了舞蹈和形体老师进行专门辅导。

掌声响过,叶翩然鼓起勇气说:“导演,对不起,我不能参加!”

那位大导演没有想象中严厉,他温和地看着她:“为什么?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我父母坚决反对我拍戏,怕耽误学习。我已经是高三了,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

叶翩然的理由很充分,即使是校长和老师,也不能违背家长的意愿,强迫学生放弃高考。

在一片遗憾的惋惜声中,导演把目光转向了童馨月。

不久,童馨月随剧组去了北京。d市晚报娱乐版头条刊登童馨月的写真照片,称她为最新出炉的某某“女郎”。

身边的同学都说:“叶翩然,真可惜,本来那个机会是你的!”叶翩然却一点不后悔,她知道,聚光灯下的生活不适合自己。

那部戏拍完以后,童馨月并没有“一炮而红”,但她仍然留在北京,成了“北漂一族”。以后,叶翩然偶尔会在一些电视剧中看到她的身影,却没有一个角色能胜过当年的“女三号”,大部分是女主角身边的丫环等龙套角色。

多年后,叶翩然到北京出差,和北大毕业继续攻读硕士的夏芳菲谈及此事。夏芳菲感叹地说:“翩翩,我发现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不,我不聪明,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罢了。”

十八岁,还是一个高中生时,她就看破世事,拒绝诱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没有走上岔路。

但是,这份超出年龄的理智和冷静,最终在爱情面前,却丢盔弃甲,不堪一击。

只因为,那个人是杨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