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转凉, 一人从航站楼出来时已经入夜，下着细雨。
庄在车里连着给戚鱼打去三电话，那边都毫无回音, 他从后视镜里注意一，虞总在处理新加坡项目的事，正接着电话议，就一时没打扰。等车在高架上驶过半小时, 庄又拨号。
“虞总。”庄脸色微变，转头道, “刚才戚小姐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现在关机了。”
虞故峥抬眸瞥了一庄, 没发话。
“不是在看电影？或者人在外边，手机没电了。”司机搭腔。
庄心道不太能, 戚小姐向来准点守时，原本定好今去学校接她, 她即使临时有事也发条信息过来。但这要看虞总的意思。
片刻，虞故峥切断议，平静出声：“给她同学去电话。”
乔文文跟郑司佳几人在清吧喝酒聊，接到庄的电话，听了句后酒意都醒了大半，直接回：“没啊，不能。”
“小鱼她很早就走了, 她说晚上有事。”一听庄打电话的来意，乔文文才反应过来, 这有事说的是要虞故峥，“那她肯定是回寝室等了。”
乔文文也给戚鱼打了几电话，是关机。他们找的清吧离学校不远, 乔文文就抽空回了寝室，说看到人了，就连今晚寝室门上插着的刷寝宣传单都没动过。
“从烧烤店出去就一条小路……走五分钟吧？再过马路就到我们的西门了。”乔文文慌了，又解释，“应该没事的吧，我们学校附近治安很好的，从来没出过事啊。”
这来回折腾已经过去一多小时，等司机把车停在学校附近，又等半小时，电话没通，是杳无音信。
不是意外出事，那就只能是被找上事了。庄回头想征询虞故峥的意思，发现虞总容色沉静，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
虞故峥道：“去戚家。”
今晚戚宅只有孟贞兰，昨在医院和戚信大吵一架，她气得甩脸直接走。得知虞故峥上门拜访，孟贞兰惊诧揭下面膜，连忙收拾下楼。
“故峥来来，喝茶。你看你今好不容易回家，信反而不凑巧在住院……”孟贞兰让阿姨倒水，摸不准虞故峥干什么来了，笑得热络，“小鱼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虞故峥没接话，倒是旁边的庄颔首：“我们联系不上太太。”
庄向孟贞兰解释几句，孟贞兰面上是笑盈盈的：“怎么，她是小孩子，学校里的热闹事情这么多，应该是跟谁约出去玩了也不一定。”
又是一番主动寒暄，孟贞兰态度热情，又说想起过几就是虞故峥的生日，正好今提前去把礼物拿给他。
等孟贞兰面色和蔼地上楼，脸色立即垮了，刚才虞故峥那一副捉摸不透的样子，难不怀疑是她把人绑架了？！
她是巴不得戚鱼哪能跟她那妈一样消失，但没蠢到在家合作的时候干这种事。
孟贞兰忽然想到什么，神情一变，给戚甜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孟贞兰拿着一幅字画下楼，在桌上铺开画轴，笑容极为殷勤：“故峥你看看，我听说你过几要出去，生日不在国内过，礼物该送也是要送。这是信他花不少价钱拍下来的，你最懂这，不知道他拍得值不值……”
这是戚信最宝贝的字画，大家迹，比虞故峥上回送来的那一幅要珍贵不少，孟贞兰其实是擅作主张要把它送给虞故峥。
虞故峥没看字画，仅是瞥了一孟贞兰，就问：“她人在哪？”
“什么？”
遮掩得再好都瞒不过对，孟贞兰虚了，强笑道：“我刚才也打了电话，确实联系不上小鱼，但她懂事又聪，再等等说不准马上回来了。”
“你不了的人，我来管。”虞故峥不孟贞兰表面客套，又淡淡问一句，“人在哪里？”
孟贞兰一下消声，莫名怵了瞬，虞故峥猜出来了。
虞家和虞故峥在她这里都是尊大佛，原本孟贞兰根本不信虞故峥对戚鱼上什么心，但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我想起来了……今晚上应该是甜甜约了小鱼。”人是戚甜带走的，孟贞兰也是才知道，想着为她开脱，“甜甜最近性子收敛了，她们年纪差不多，能玩到一起去是件好事……”
虞故峥落过来的眸光既沉又静，眉轮廓深邃如刻，不出声就已经足够逼迫人。
孟贞兰放下茶杯的手都没端稳，干干报出地址，是带到近郊的一家跑车改装厂去了。
虞故峥听完，忽然就笑了。
孟贞兰以为他起身要走，然而虞故峥倒是分神扫了一面前摊开的字画，低须臾，敛尽笑意，微一抬手翻了茶杯。茶渍浸没字画，迅速晕染开。
茶是好茶，前特级龙井，字画也是罕的迹，价值过亿的典藏品，一下毁这样。
虞故峥道：“不值钱。”
戚鱼前一片漆黑，坐在椅子上，轻轻动了动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手指蜷起来摸到绳索。
是没有任何弹性的麻绳。
房间里很安静，戚鱼的双被蒙着。听了好一儿，确认暂时没有人，她的手腕在粗粝的绳圈里艰难扭转一点向，用手指找绳结。
手腕疼，脚腕也疼。
戚鱼从烧烤店出来就被绑了，男人不由分说捂死她的鼻，箍拽着把她往巴车里拖，挣扎的时候，戚鱼下午被扭到的脚踝不知道踢到哪里，又开始变得疼。
好像是肿了，不久前那人要绑她脚踝，绳子刚收紧蓦然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戚鱼抿了下唇。
对似乎并不是专业的绑匪，绑住她手脚时费了半力气才研究白怎么打死扣。
一路被带到这里。下车，进到一人声嘈杂的地，周围有人交谈，回音很大，再上楼，关进安静的房间内。
鼻间能嗅到机油的味道，刺鼻的橡胶味，似乎有涂漆的化学味道。
戚鱼摸到绑住的死结，一点点收拢旋转手腕，尝试用手指摸到下手点，试图解开。
刚才那些人绑住戚鱼时，她努力用手腕撑开了一些空隙，现在才有稍微活动的机。虽然这时候她解开麻绳的进展缓慢，但有用。
不知过去多久，戚鱼悄悄呵出一小气。
终于反解松了绳索。
指甲很疼，手腕处也摸到湿漉漉的一点滑腻，丝丝拉拉的刺疼，是出血了。
戚鱼摘下罩，前像是狭小昏暗的一间杂物室，没开灯，只有从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扭头看，紧闭的门对着的尽头有一扇小窗。
她垂下脑袋，解脚腕上的绳子时显顿了下，没吭声。
手机和包都不在身边，戚鱼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脚步有点不平。从窗外望下去，这里是二楼，而不远处是一大片平地，好像是水泥跑道，夜色漆黑且下着小雨，再远就看不清了。
此时门外传来窸窣声响，由远及近。
凑近门才能听清一点。
一道声：“烦死了，我都说了她在你这边关，你绑都绑来了问这么多？”
戚甜。
“我这么辛苦把人给你带来了，你就打算绑几？”一道陌生男声，很粗的烟嗓。
“废话。”戚甜不耐烦，“她让我被关禁闭月，我关她几怎么了？”
男的暧昧笑了：“我是说，这么漂亮的妞送到我这就只能看着？你不是羡慕她嫁给虞故峥嘛，我要是跟她有一腿……是不是？这婚不就拆了？”
戚鱼的手指倏然动了动，没再听下去，离开了门边，紧抿着唇在房间里寻找一圈。
杂物间外，戚甜看着男人，一瞬间有点意动，但是狐疑：“常海你当我傻？你强上她那是犯法，我不陪你坐牢。”
常海乐了：“关人不犯法？”
“你关的，她有证据吗？你被发现顶多拘几……”常海变脸色，戚甜嗤笑，“放心吧，虞故峥这段时间不在国内，没人知道她在这。”
戚甜昨在医院到戚鱼，想新仇旧怨一起算，就找到了常海。
常海是一家跑车俱乐部的老板，名下有一家跑车改装厂。答应戚甜后，他就直接找人把戚鱼绑来了厂子里。
老实说，常海刚才确实动了想办戚鱼的心思，一面她确实是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另一面他心里挺想动动虞故峥的人。
他没跟虞故峥碰过面，正面没仇，仇在戚甜。他是戚甜前男友，但戚甜恨不得把虞故峥挂嘴上，分手后为这事找他。
但这事也就想想，不敢，也根本惹不起。
好在戚甜说虞故峥对他这订婚妻不上心，常海才放心关几。
人正要开杂物间的锁进去，戚甜手机响了，到旁边去接电话。
常海一人开进去，不到分钟后又急匆匆赶出来。
戚甜恰好挂断通话，脸色难看：“我妈打电话来问我……”
“人逃了！”
戚甜一愣：“什么？”
“戚鱼逃了！”常海扬声吼。
杂物间里的椅子边散落着被解开的麻绳，窗户向外开着，人八是爬窗逃了。
常海赶紧冲下阁楼，底下偌大的车间里停着十数辆超跑，但人少，今晚在车间的也就五六人，包括刚刚奉命绑戚鱼过来的小弟。
一听戚鱼跑了，所有人开车出去找，打着远光灯，一圈圈绕着附近搜人。
附近是空旷的平地，改装厂外有一大片试速跑道，这附近都是低矮的厂子，大路上基本没车，戚鱼跑也跑不远。
将近四十分钟过去，一无所获，连常海都自开车出去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面色不善。
常海脸色阴沉，戚甜更咬牙：“二楼也能让她爬窗跑了？刚才你在房间里不多留一人？！”
有人也插话：“海哥，她不是脚踝扭了嘛，能跑到哪去，反正她出事了跟我们也没关系。”
对啊，脚踝扭了。
常海突然就想到二楼那扇窗外没水管这种东西，戚鱼要怎么爬窗？要不就是跳了，跳下去也半死摔残，要不就是压根没跳——
“她他妈藏在——”
话没说完，车间里一声跑车气管的轰鸣，在厂子门的几人齐齐回头，中央那辆冷银色的科尼塞克亮起了灯，坐驾驶座里的不就是戚鱼吗？！！
“操！关门！让她开走了！”
车已经径直朝着门这边极速驶来。
有几人反应迅速地拉下极宽的卷门，快不过超跑速度，拉到一半，车擦着卷门的边冲了出去，生生刮擦下车顶一大片漆。
常海骂了一句脏的，拔腿追出去。
没开出几十米，车却陡然熄火，降速往外开了一段，开不动了。
“我他妈一定要杀了她——”
这辆科尼塞克是某老板送来改装的宝贝车，光原装就要大几千万，发动机没替换完毕，就被糟蹋这样。
常海的火了，甭管戚鱼是谁的人，今她想好过。
车内，戚鱼再一次尝试踩油门，却毫无反应。她很快注意了后视镜，身形高大的皮衣男阴沉着脸，已经带几人疾奔过来。
手腕疼，脚腕也疼，戚鱼紧抿着唇又看了一，握着向盘的手指攥得发白，心跳也快得惊人。
常海在敲车窗，盯着戚鱼的睛像蛇。
“给老子出来，他妈逼我卸车门。”常海压不住火，一声暴斥，“快！！”
“你他妈听——”
忽然远处一声鸣笛。
戚鱼扭过头，视线聚焦得有点茫然，看到朦胧细雨里亮着灯的那辆宾利，一时以为自看错了。
常海也循声看去，男人已经开车门下来，他一认出前的英隽男人，心里咯噔一下，冲的嚣张气焰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赶过来的戚甜刚巧也撞这一幕，气没发作，脸色反倒刹那间煞白——
虞故峥？！
后面一人一看常海这样，也往回退了几步，都怵了。
“开门。”
戚鱼虞故峥径直过来，容色疏淡，眸光落在她身上，这一刻竟然有种温存的错觉。
开了车门，戚鱼愣愣想下车，脚刚伸出去一点，虞故峥低眸瞥了一，倾俯过身，自然将她打横抱起，往宾利车走。
戚鱼下意识揽住虞故峥的脖颈。
刚才她藏在杂物间的柜子里，手指不知道沾到哪里，此刻黑色油污混着一点血迹擦脏了虞故峥的衬衫。戚鱼没想这么多，是不由得抱紧了。
脸上看不出来，但整人在细微地发抖。
“好了，没事了。”
“……”
耳边是虞故峥那一道低醇的嗓音，鼻间又嗅到那点淡淡的沉香味道，戚鱼突然就松了紧绷的情绪，仰起脸对视秒，手指也揪紧了对雪白的衬衣领。
戚鱼终于忍不住，泪簌簌往下掉，哽咽着小声道：“……疼。”
庄开了车门，虞故峥将戚鱼抱进后座，垂眸看着她片刻，像是纵容又像安抚，出声接话：
“以后不让你疼。”
虞故峥好像，是在哄她。
司机忙给戚鱼递来毯子，虞故峥又询问几句，让司机留下照顾。
那边戚甜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虞故峥却已经关了车门，向这边过来。
“虞，虞先生……”
虞故峥瞥一旁边想解释的常海，言简意赅：“带她过来。”
这时候常海已经没心思管那辆科尼塞克，他里是惊疑和恐慌，虞故峥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戚甜不是说他不在意戚鱼？这他妈哪门子像不上心的样子？！
虞故峥让常海带着戚甜进车间，他就本能地攥了她的手臂带过去，而戚甜也傻了，怔怔地让常海拉着。
车间里，几小弟面面相觑，看这架势，虞故峥好像打算上楼。
上楼前，虞故峥略略扫一数辆车和呆立的那几人，仍是波澜不惊的神色，但能感觉出来兴致不高。
“庄，你去处理。”虞故峥道，“人来之前，车也处理掉。”
常海刚带着戚甜上阁楼，突然底下一阵砸碎玻璃的巨响，他猝然回头。
虞故峥带来的那助理正在打电话，而几小弟收了钱，在砸车。
常海心里骂了句操，骂给戚甜也骂给自。
那辆科尼塞克的老板他惹不起，虞故峥他更惹不起，妈的，戚甜这次害惨他了。
“虞先生，我也没把小鱼怎么样，她那些伤不是我弄的。”戚甜跟着虞故峥往尽头走，发现是要去那间杂物间，一下就慌了，“我本来，本来只是想让她在这里留，没想把她怎么样……”
戚甜想挣扎，却被常海大力扯住了。
来到杂物间。
戚甜是的慌了，她以为这事的解决结果顶多只是训几句话，现在看来不止。她挣不开常海的动作，眶慢慢红了。
虞故峥似乎并不在意。
戚甜惶然和男人对视上，那张脸矜贵是矜贵，气质光华也从容，但话出淡着冷意，竟像是有细微不耐：
“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