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可爱努努嘴，放下手中的吸尘器，盘腿坐在了沙发上。
“怎么讲？”
蓝嘉嘉兴致上来，立时给朵可爱解释道：“这个蓝羽毛下午茶是东郊紫苑的传统，每年由小区排名第一的家庭操办，入选人员由这家的女主人亲自挑选。咱们的门牌号每年都会变的，这你知道的吧？下位区的人为了不被挤走，上位区的人为了巩固实力，大家都会相互拉帮结派，互相扶持。
顺便排除异己，挤走不喜欢的人。
你要是没被选中也就罢了，要是被选中了你还不去，那就等着倒霉吧。那帮人，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分分钟想搬家。”
“额哦，那恐怕已经晚了。”朵可爱无奈抖肩，顺手拿起一本杂志来瞄了一眼。
何锦琛又上商业版了。
“什么意思？”蓝嘉嘉有些急了。
“我刚拒绝了，谁叫你不早说。”
“我天哪，那怎么办？我可是亲耳听我妈说的，一号那个老女人一家常年霸占东郊紫苑榜首的位置，这些年但凡跟她作对的人，都被折腾的不成人样了，你可要小心啊。”
“呵，”朵可爱有点不屑一顾，漫无目的地翻看着手中的杂志，在何锦琛的采访页停了下来。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我又不常在家，她能奈我何？”
“你这么说就没良心了，你不在家，琛哥还在呢，到时候你拍拍屁股走人了，你让琛哥怎么办？”
朵可爱这会儿一门心思在欣赏何锦琛的照片。
三十岁的中年男人一身健骨，身姿挺拔，坐在高脚登上接受采访时，腿长的镜头都装不下。
硬朗的下颌线阴晴相交，透着骨感。
他瘦了。
朵可爱晃了会儿神，稍稍扬了下眉继续说道：“你刚说什么？”
“我刚说——算了，反正琛哥会自己看着办的。不过你猜我这次来加国，看见谁了？”
“谁呀？”
朵可爱顺手把手机按了免提，拍下了何锦琛的那张照片，一边跟蓝嘉嘉讲着电话，一边打开了微信对话框。
“我看见傅宝儿了。状态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朵可爱手一滞，脑子立时开始飞速转了起来。
“变了个人？”
“可不是么？她以前穿的不是一向很保守么？这次看她直接给我惊着了，头发也烫了，鞋跟穿得比我的还高。你说一个人真的会突然变化这么大么？还是她从前一直都是装的啊？”
“呵，人都是会变的。”
朵可爱轻哼一声，顺手把刚刚拍的那张照片发到了何锦琛的微信上。
附文道：“不回家也要好好吃饭啊，别叫人说是我不够贤惠，不给你做饭吃。当然如果你是故意要营造这种效果，就当我没说。”
盯了屏幕一会儿，见何锦琛没什么回复，顺口又调回对话界面问道：“听你这口气，调整得挺不错啊？什么时候回来？姐妹最近一个人在家，挺无聊的。”
蓝嘉嘉那边却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那个，调整是有些调整的，不过，哎呀我先不跟你说了，挂了。”
朵可爱挑眉盯着电话好一阵子，因为刚蓝嘉嘉挂断电话之前，她分明听见了张尹的声音。
下意识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以后想从蓝嘉嘉这个人傻钱多的小富婆那里套出钱来，怕是不成了。
那天跟何锦琛谈完之后，傅宝儿就休了个长假，来加国整理琐事了。
第一件事，便是来见了海雯。
海雯依旧向往常一样，不可一世地坐在她办公室的白虎皮王座上，染着艳红色指甲的手指间夹着根烟。
随便一个眼神过来，都会叫傅宝儿产生强烈的生理反应。
没错，这个女人给她造成的恐惧是埋在她的细胞壁里的。
可她今天既然敢来，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过去挥手告别的。
所以海雯的这道坎她必须跨过去。
这样想着，她忽然放开了紧紧抓着包带的手，尽量让自己站得笔直，仰起头来高傲地看着海雯说道：“听我爸妈说，欠你的债，何总已经替我还清了。”
海雯皱了下眉，冷眼看了过来，抖了抖烟头上的灰。
“听你这口气，是来跟我示威的？”
傅宝儿觉得这会儿自己的心都要麻了，但她不能战栗，也不能让自己的恐惧被人看出来，于是继续保持冷静地说道：“我没有这样想，但我也并不打算改变你的想法。我今天来，是想拿回当初存在你这里的东西。既然债已经还清了，希望你能遵守约定，把东西交给我来销毁。”
海雯的脸上忽然浮上一抹庆幸，轻薄的红唇微微上扬了一些。
“你说的是当初你拍的那些很有意思的照片么？”
“那是你们设局害我，趁我醉酒后拍的！”
傅宝儿控制不住地激动，她一想到这个女人对她做的那些事，就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可她还得忍着，因为知道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搭上自己的人生，她不配。
海雯却不打算跟她多说。
“你是阿琛的心理医生，竟然如此的不了解他。看来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竟然想要派你过去控制他。那些照片阿琛替你还钱的时候，早就已经拿走了。他从来都不是会给人留下把柄的性子。”
“你说什么？你竟然连那个也给了他？”
傅宝儿这会儿心如刀绞。
那些照片，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在何锦琛面前最后的遮羞布了。
若是连那些都被他看见了，那她还有什么颜面继续见他？
一想到当初何锦琛叫她解脱的时候那样的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她现在就更加的痛心疾首。
看着海雯的眼神都好像含了刀子。
海雯却忽然有点开心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傅宝儿身边时，身上还透着欢喜。
“怎样？恨我？想杀了我？”
说着，忽的捏住了傅宝儿的下巴，眼神都变得扭曲。
“你以为阿琛帮了你，你就能解脱了么？背叛我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就算我答应了阿琛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但是那些照片，也足矣让你再也没办法得到你想要的这个男人！”
恐惧、羞耻和愤怒在傅宝儿的身上一齐出现，顶的她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眼泪控制不住地向外涌着。
却是叫海雯看得极其舒坦。
脸上现出无法形容的疯狂，连笑都带着扭曲。
“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失败的地方是什么吗？是贫穷而又有欲望。”
海雯将傅宝儿的下巴狠狠甩开，转过身去狂笑不止。
“总是贪恋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却从来不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配不配！你觉得我让你站上今天的位置，住最好的房子，开最好的车，有体面的工作，站在最好的男人身边。
是因为你足够优秀配的上这些么？所以你觉得我折磨你，是在伤害你？
不觉得自己太贪心，太狂妄自大了么？这世上没有一顿午餐会是免费的，一个人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你们这些蝼蚁一般的人，永远都不懂？真的很蠢啊！”
海雯说着，转过身来像看一只蚂蚁一样看着被她摔倒在地怕的爬不起来的傅宝儿。
眼神中流露出从来没有的厌恶。
“没错，就是这种眼神，对命运的不甘和对别人的教诲的不屑一顾。你们这种无畏的挣扎真的很让我恶心。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分守己不好么？非要做小偷，觊觎别人的地位和财富？而我成就了你，施舍了你，你却反过来恩将仇报？你这个不值得可怜的杂种！”
实在忍不了了，这个疯婆子从刚刚开始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刺痛傅宝儿的心，让她觉得自己过去五年里的样子真的有愧父母生了她。
不想再忍了，就算说出来这一切换来的会是粉身碎骨，但扭曲的事情就是扭曲的，她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要誓死捍卫自己的职业尊严，不能让人把黑的说成白的。
“真是叹为观止！”
傅宝儿挣扎着站了起来。
等到海雯转过身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才又继续用轻蔑的口气说道：“我一直知道你病得不轻，没想到你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你说我人生最大的悲哀是因为穷么？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我最大的幸运。
因为贫穷，所以我享受过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小屋子里互相取暖，相互打气的快乐。
我的父亲虽然为了两千块的工资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但他从来不会忘记在回家的路上给自己熬夜看书的女儿买她爱吃的烤红薯。
我母亲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农村妇女，但她勤俭持家又做的一手好菜。用有限的生活费，也从没让女儿上学的时候饿过一天肚子，她甚至会照顾我的体面，不叫我在同学面前有负担。
再忙再艰辛的时候，也没有缺席过我的家长会，她甚至常常夸赞我，说我是她的骄傲，她的宝。
在我看来，那段你所谓的贫穷的日子，是我人生里最快乐的时光。
而我到底有多快乐，你这样的人大概一辈子也可望不可及！”
海雯一开始还觉得很可笑，听到后面却有点笑不出来。
傅宝儿的说辞却还没有结束。
“你说我们穷人努力向上，是在抢夺你这些天生娇贵的人的资源是么？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我看来人积极上进，努力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错。
我从来没有贪图过一件不该属于我的东西，如果你当初没有介入我的生活，我平生都会继续这样生活，而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没有贪图不属于你的东西？那阿琛算什么？”
海雯忽然一问，直接把傅宝儿问怔了。
但她很快又哼笑一声道：“至少我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那你呢？他就是你能够得到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