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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庐山云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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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说得闵贤妃沉默下来。我抿唇,认真诚恳:“望舒帝姬与贤妃娘娘因飞来横祸被迫分离,本已怅然惊慌。又每受裳露宫上下与宫中其他势利之人的冷眼,却因懂事而一再忍耐,不敢向皇上诉苦,将难过悲伤全然自己消受。此等情景,本可不必发生。”

我起身,与闵贤妃对视,毫不躲避她探寻审视目光:“汪贵妃背景雄厚,前朝后宫一脉相连,若论扳倒并不容易。翊靖所想方法,需要贤妃娘娘大义牺牲,且这伤痛恐会伴随贤妃娘娘一生。并且,翊靖也不知,此时埋下的这处伏笔,何时才能见效。汪贵妃之罪罄竹难书,贤妃娘娘的付出,虽说是必不可少的推力,却更可能只会是沧海一粟。”

万福大礼,我虽垂首,眼神仍然澄澈:“翊靖将所有告知贤妃娘娘。贤妃娘娘若肯出手相助,翊靖感激不尽。贤妃娘娘若拒绝,也实在情理之中,翊靖便另想法子。日后,翊靖也会远离望舒帝姬,尽全力使望舒帝姬远离争端。事从权宜,俱凭贤妃娘娘一言。”

良久一声莫名嗤笑,闵贤妃欠身而起,嘴角弧度略扬:“你很会蛊惑人心。将一切和盘托出,是料定本宫会被你诚心折服,或迫于形势不得不违心应答。望舒既已被你拖入漩涡,若你不守诺言,仍与望舒牵扯不清,她自然难以脱身。可即便你若果如承诺,反而是弃她不顾,便转变成任她自生自灭。翊靖长帝姬好谋略,好心思,好本事。本宫向来厌恶被威胁,尤其是翊靖长帝姬这般,将本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胁迫。”

倒真是个难缠角色。我面上波澜无惊,心中思量如何应对,心知若立时辩白反倒是不打自招,正中闵贤妃下怀,便干脆缄口不言。正揣测着她下一句话内容为何,不同情况我该说何话应付时,闵贤妃却石破天惊,轻声一笑:

“你的言语虽令本宫厌恶,但你将实施的行为却正巧针对本宫更为厌恶之人。两相抵消,本宫倒似乎还承了你一重恩惠。”

恍然抬眸,闵贤妃唇边讥诮渐退,更替而上的是和缓笑意:“本宫居于终蜀后宫数载,自认以小见大,见识过人间种种奸险人心,也自诩将望舒保护的极佳。但见了你,却不知怎地,很是佩服你的父母,甚至有些自愧不如。”

“你身上的特质,吸引人去信任。你会用计谋,眼神却意外澄净。看似柔弱,实则坚强。本宫自问,若望舒当真如你一般处境,恐怕已是坐以待毙,绝不会像你这般游刃有余,还有勇气与闲暇说服盟友,对付敌人。”

伸手将我扶起,闵贤妃示意我落座,将她面前茶盏推将过来:“翊靖长帝姬的计划,本宫很愿一听。本宫也相信,若以翊靖长帝姬之智都难保此计立竿见影,或需本宫牺牲,便确是无两全之策。且瞧翊靖长帝姬神色,本宫多少猜想得翊靖长帝姬所言痛苦究竟为何。身在冷宫,除却望舒平安,余事于本宫而言,俱乃身外之事。翊靖长帝姬但言无妨。”

“多谢贤妃娘娘信任。”我心悦诚服,颔首坚定:“翊靖定竭尽所能,惟愿不负贤妃娘娘所望。”

两日后,曲终告知我诸事皆已安排妥当。我嘱咐了她几句小心安全之类的话,目送她捧着两个木盒从镜花宫后门离开。

我将寝殿大门紧紧闭好,拉合床帘纱帐,脱下繁复华丽衣装,更换好曲终服饰。接着便将窗敞开适当缝隙,在殿内四处走动。

当夜冷宫躁动,阖宫惊动。闵贤妃穿着新衣,被藏在衣领中的天蚕丝划伤,容颜尽毁。皇后深夜赶至冷宫,闻此震怒,下令搜索后宫,又再三追问闵贤妃到底是何人送衣。闵贤妃迟疑不决,半晌方将萧望舒护在身后,直指跟在汪谷珊身边若无其事的遥湄。

“……我?”惊讶间连尊卑称呼都忘记,遥湄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汪谷珊,回头不可置信:“奴婢从未来过冷宫啊。”

“闵贤妃可勿贼喊捉贼,恩将仇报,妄图诬陷本宫啊。”汪谷珊不掩烦扰:“你是因伤害了本宫孩儿,凉鸿皇嗣,方才咎由自取入得冷宫。若非本宫向皇上求情,你怕早已身首异处了。闵贤妃……”

“那便请遥湄说说,今日未时,你在何处?”

好似被划伤的脸不是自己的一般,闵贤妃从始至终平静非常,倒显得痛哭流涕的萧望舒夸大其词似的。遥湄愣了愣,似听到何等可笑之事,不屑随口应答:“奴婢自然是……在裳露宫中,陪伴贵妃娘娘了。”

此语一出,最先微微变色的是汪谷珊。斜着眸子瞅了遥湄一眼,汪谷珊面无表情,听皇宫中的巡守侍卫否认道:“禀皇后娘娘。今日未时,微臣曾在茂桐园中见过遥湄。当时遥湄手中,还捧着一个木盒。”

“我何曾……”

“今天午后,遥湄姑娘曾来至针工局取走两套衣衫。一套是贵妃娘娘服制,另一套……”遥湄还未辩驳,针工局之人已在皇后授意下当先开口,胆怯的看了眼汪谷珊,又看向满脸鲜血,衣裳也已血红的闵贤妃:“另一套,便是贤妃娘娘所穿这套。”

“胡说!”愤慨上前,遥湄怒气冲冲:“我今日何曾去过茂桐园,又何曾去过针工局!你们如何凭空捏造,杜撰事实?!”

“那今日晌午过后,你便一直呆在裳露宫中?”

皇后沉声威压,汪谷珊面色铁青,暗中瞪视遥湄。遥湄气焰顿衰,低了声调:“……是,是……”

“那撒谎的便是旁人了。”冷眼扫过方才说话的侍卫和宫女,皇后厉了声音:“大胆刁奴!是何人指使你等撒此等瞒天大谎!究竟何人欲害闵贤妃!”

“皇后娘娘明鉴!”两人猛然叩首,几乎异口同声:“奴婢确是将两套宫装交付与遥湄姑娘!当时旁边有其他宫人,也俱见到了遥湄姑娘啊!”

“微臣承蒙皇恩,奉命巡查后宫,不敢说谎蒙骗皇后娘娘!遥湄路经茂桐园,定有其他人也瞧见,皇后娘娘可命人询问,便知微臣所言不假!”

这趋势明显的指证压力下,遥湄终再难强撑,猛然跪到地上,却冲着汪谷珊,扯住她裙角:“贵妃娘娘!今日午后奴婢本在宫中,却听到裳露宫角门处有人在唤奴婢。奴婢一时好奇,未忍住便走过去,谁知还未看清那人面容便被迷晕!奴婢昏昏沉沉间只知自己被锁在一处,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后不知过了多久,清醒过来时才见奴婢身处一偏僻室内。奴婢害怕一下午未做事,遭贵妃娘娘责骂,故才未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奴婢一下午都被迷昏锁在室内,贤妃娘娘毁容之事,实在不是奴婢做的啊!”

萧望舒在一旁本哭声渐弱,好容易被我安抚下来,听到毁容二字又再度火气,哭闹着朝遥湄扑将上去:“你这一通胡言乱语,天马行空谁会信你!就是你为报复母妃报复本帝姬才下此狠手!”

“八帝姬。”不轻不重,不善发声。汪谷珊冷冷地瞥了萧望舒一眼,迈步到遥湄身前:“遥湄既已坦诚事情经过,便自然证明此事与她无关。何况,闵贤妃本在冷宫,已受到惩罚,无人会有闲情逸致,多此一举,如此关注于她。八帝姬切莫自视颇高了。”

“汪谷珊!”发了疯一般,萧望舒被侍卫拦下,束手无策只一顾大哭,被闵贤妃叹息着搂入怀中。我抿唇上前,向皇后福身:“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既受这般重伤,当务之急还是救治。虽贤妃娘娘宽厚,未说出何等追究之语,但无论皇后娘娘还是贵妃娘娘都应感同身受,知晓容颜于女子而言何等重要。且瞧此等情况,贤妃娘娘是被利器划伤,这便有伤人可能。”

我垂首请愿:“翊靖与望舒帝姬亲如姐妹,实不忍看她这般伤心。请皇后娘娘彻查此事。”

“翊靖长帝姬倒是不请自来,掺和我凉鸿家务事也一贯顺手。”冷嘲热讽,汪谷珊眼神如芒:“方才侍卫已经回报,六宫之中无一处搜出凶器。翊靖长帝姬如此急于彻查,究竟有何居心呐?”

“正因凶器未露,方才危险。”我不卑不亢,针尖对麦芒:“翊靖自入凉鸿后宫已近五月,与皇后娘娘,与望舒帝姬俱是亲近。何况翊靖只是望寻出真相,揪出此事幕后黑手。贵妃娘娘该不会以为,此事只是意外罢?翊靖并未急迫,倒是贵妃娘娘未免懈怠。”

眯着眼睛直直审视着我,汪谷珊许久一语不发。我只平静的回望向她,良久汪谷珊方挑眉一笑:“翊靖长帝姬所言不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本宫便陪着皇后娘娘,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此地是非颇多,”她转向皇后,“不若请皇后娘娘移驾裳露宫,以便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