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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公孙树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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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语一出众人皆惊。桓恪牵着我的手蓦地僵了僵,我轻笑,便知他早已想到。

“若是赵大人投诚,顺而绑走平州王妃,韦野反应又将如何?”我在铸丰急切欲言前更快的先说下去:“当其提防卸去大半时,赵大人再告知韦野,邢州城已是涸辙之鲋,将军所率之军元气大损,统共所有可用兵马,不过五千。之后赵大人与拂檀无论是被以礼相待,还是被打入地牢,为着昔日情谊,董闰定会来看望赵大人。到时再叙述劝说,一切便水到渠成。”

“若言成,则皆大欢喜;若谈败,则或击晕董闰,我易容换做他样貌行事,或击不得手,则尽力外逃,向邢州传达讯息。”赵厚幽沉吟,又纠结望来,许久摇头:“只是孟姑娘不必以身犯险。虽说以姑娘之身份行事更易,但危险太大,且也非不可替改。”

“若说人质,我也可去啊!”铸丰终于趁空叫道:“便说我乃将军副将,乃是将军左膀右臂,那韦野照样……”

我的手被握的更紧,有一丝疼痛,而我正借这痛感清醒:“各位关怀拂檀,拂檀感激,只是不必再劝了。在场将领,确实都可去向韦野陈明自己举足轻重,但韦野却不一定会相信。而平州王妃之事从归桑传出,韦野时刻留意国都动向,不由他不信。且女子到底比男子柔弱,韦野才会更加懈怠。”

知我所言有理,众人沉默,只都默然看向桓恪。他面色冷郁,牵着我的手力道始终未卸。担忧与犹豫,不安与难决,所有情绪尽在这只手中。我默叹,用了力气紧了紧手指,无言催促,更是理解与安抚。良久,桓恪抬头,不去望任何一人,声音平缓:

“明日,赵大人带三位弟兄前往定山。”

“……拂檀同行。”

次日寅半时分,我与赵厚幽并广旗、怀延、得率三人便开始着手准备,至卯刻确认完毕,准备出发。桓恪唯恐我受寒,只自顾要我多穿厚衫,本安稳了片刻,预备启程时却再次上前,不顾旁人掩唇轻笑,替我又拢紧些披风。挽结时轻声犹豫道:“其实依铸丰等人所言,从军中选一胆大心细之人随赵大人同去,只说他是副将,效果也不差。”渐说着,干脆停了手头动作:“你别去了。”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孩子气的一面,本要作生气样子却忍不住笑了:“堂堂平州王,可不能朝令夕改。”止了他辩驳,我也低声:“我知道你缘何担心。只是不仅赵大人有武艺在身,广旗他们本是要上阵杀敌的,也被你派来相助。他三人身手如何你应比我更有信心。此行成功几乎是板上钉钉,你只放宽心作战便是。”凑近与他耳语:“你在定山城外将韦野打的落花流水,到时凯旋,我独为你抚琴一曲,可好?”

“这便是所谓夫唱妇随,事半功倍罢?”桓恪轻松些,我微赧,抬手甫要打他,想起身后还有赵厚幽等人,只得讪讪收手。赵厚幽见我们不再言语,走近笑道:“王爷担忧何事下官明白。下官向王爷保证,即便是拼上性命也会保孟姑娘周全。”我总还只是“准王妃”,赵厚幽也明白如何称谓恰当。“但为防变故,也请王爷时时留意定山讯息。”

“要赵大人铤而走险,实在辛苦了。”桓恪认真,我冲他微一点头,方要举步又被拉住。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一顶帷帽,为我戴好后才安抚一笑。我无奈摇头,不再多言,转身便出发。

也无怪桓恪担忧。此计确是孤注一掷,我虽说着定能成功,实则心中半分确认都无。途中广旗等忧我紧张,不住说笑话惹我开心,却未曾想到若是在场之人有一人不安,氛围都不会如此轻快。

很快便临定山城下,本垫在腕间紧系麻绳之下的丝帕被抽出,我在怀延歉意目光中微微示意,浅笑着忍住绳结骤增的力度。城门倒是不多时便敞开,卸了武器推推搡搡,待一炷香后我们方才见到韦野。听一旁之人小声指认各人身份,韦野挑眉,慢悠悠踱步至我面前,伸手便揭了帷帽,我昂首瞥向一旁任他审视。

“这便是平州王妃,凉鸿伶月帝姬?”

我心中微慌,赵厚幽并不知这后一重身份。千算万算,竟全然忽视,此前我是以何名讳成为平州王府准王妃。

赵厚幽极佳的掩饰过意外,仍及时应道:“是……伶月帝姬随军而来,平州王也对其多有照顾。”

“平州王倒是未雨绸缪,准备早为自己留后。”讥诮讽刺,韦野眼神锐利:“韦野素知赵大人烈性方刚,绝非低眉折腰之辈,怎地今日却背叛胡汝,背叛平州王,来向韦野投诚呢?”沉了沉声音,韦野威胁道:“莫不是有何等神机妙算,环环相扣罢?”

我面色无异,赵厚幽同样平静,恰到好处的带上些许悔愧:“赵某早知邢州无力与定山抗衡,只是奢望平州王援军到来能多撑一段时日。怎料平州王所率之军,人数不过五千。想来归桑朝堂已知邢州形势,是欲放弃舍之了。况且昨日,邢州城内百姓饥不择食,误食白果,以致大量中毒。赵某实不忍看黎民遭难。纵不能守护其平安,却仍应尽责保百姓性命。是而,赵某愿与将军合作,将邢州收入将军囊中。只恳请将军勿伤邢州百姓。”

“赵大人此话倒使我想起,昨晚于城楼之上奏曲的便是平州王妃罢?”置之不理赵厚幽所言,韦野负手转至我面前,调笑讽刺道:“《海青拿天鹅》,荡气回肠理应昂扬士气。怎地,事倍功半,适得其反?”

“士气如何与你何干。”我冷眼瞥他,微怒开口:“无论如何,王爷都定会率兵抗战到最后一刻,虽败犹荣。”转头瞪向赵厚幽,咬牙切齿:“我原以为你是个英雄好汉,没想到不仅贪生怕死,还毫无头脑!投诚韦野乃是羊入虎口,自断生路,你不过为保自身荣华富贵,还忸怩作态说是为邢州平民百姓!赵厚幽,你无耻之极!”

拍手叫好,韦野兴致勃勃地看戏,袖手入怀:“果真是巾帼英雄,见识胆魄相较男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抬眼随意瞅了瞅天色,韦野扭扭脖颈:“时辰不早,五位既来至定山,便是我韦野座上宾客。待今日我大破邢州,晚间定与五位摆席庆贺!来人——”

他挥手间一戎装男子上前,器宇不凡。“将赵大人与平州王妃好生安置。定山安全,同来的弟兄们也不必藏着袖中刀剑了。至于那些金银珠宝,”瞄了眼我们带来的木箱,韦野不掩不屑,“赵大人还是自留罢。这等数目……就当韦野赏给几位的见面贺礼。”

我低垂眼睑,正望见赵厚幽双手死攥成拳,竭力稳住声音,细听去,平静中甚至带一丝谢意:“多谢将军。将军委实客气了。”

不置可否,韦野耸肩背过身去。那名戎装男子仍旧沉默,回身举步,当先引路,带我们一至韦野府邸中角落厢房,便即离开。待屋中旁人都散了,赵厚幽忙替我解开麻绳:“孟姑娘受委屈了。”又顿了动作,试探唤道:“伶月帝姬……”

“是拂檀考虑不周,方才全凭赵大人其应若响。”不过更名改姓为孟拂檀几日,我竟真忘了曾经身份。桓恪称他与我私定终身之时,韦野于定山早已蠢蠢欲动,赵厚幽自那时便日夜心惊胆战,防守韦野,哪里会有闲心关注平州王轶事;军营兵士们俱道我乃孟拂檀,向赵厚幽介绍时我也只以此名。此刻韦野突然冒出一声“凉鸿伶月帝姬”,于赵厚幽而言完全是始料未及。他将如何反映,我此时全不敢妄加猜测:“拂檀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此事曲折,一言难尽,还望赵大人体恤见谅。”

“伶月帝姬……孟姑娘如此说,便折煞下官了。”赵厚幽未立时回话,片刻回复,称谓转换间说明态度,我感激一笑,抚住手腕痛处:“敢问赵大人,适才送我们来此的那位应当便是……”

“是董闰。我几乎要认不出他了。”赵厚幽颔首确认,叹道:“这般模样,哪里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虎牙将军。”

董闰神色间疲惫显然,眼神中颇有几分心灰意冷之意,能否得其相助实难断言。为防韦野疑心,我与赵厚幽只能空等。得率、广旗、怀延被分别带入三个房间,信息不得传递,随时间流逝,确是渐生心慌。

不知赵厚幽坐立不安的踱步了多久,房门终被敲响。与他对视一眼,我轻手轻脚躲入屏风之后,侧耳听外间动静。

“赵大人可在?董闰来访。”

赵厚幽开门放入董闰,董闰命余人退下,两人客套几句后气氛忽然僵滞。时机已到。我方要走出,董闰却突然开口:“赵兄此行真实意图,董闰虽不能全然猜到,但也自觉知晓大半。实不相瞒,董闰方才去同韦野将军说明要来看望赵兄时,韦野将军给了我一件东西。”

他伸手入怀,我紧攥衣襟,随着董闰言语缓缓自屏风后走出:“平州王妃也不必避嫌了。毕竟迟早会面,何不痛快些。”

尖刀已抵在赵厚幽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