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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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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轩微微一愣, 而后失笑道:“小孩子家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赶紧跟我回去做卷子!”

果然是个中二熊孩子,还杀人呢!

季如雪狠狠蹙紧了眉头:“我不是小孩子,再过两个月, 我就满十八了!”

林若轩根本不当回事, 随口敷衍道:“是是是, 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大人, 走吧走吧,跟我回去做卷子了。”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 忽然一掌按在林若轩耳畔的墙壁上,垂眸望着他:“林老师,你这么紧紧盯着我,是不是很缺钱?怎么,不给我补课, 就拿不到补课费了?”

林若轩被问得愣了愣, 钱确实是一部分原因,谁让自己缺钱呢, 可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等等, 还有什么原因?

季如雪见他答不上来, 轻轻扯了扯嘴角, 压低了声音:“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听说现在很流行玩男人,老师你长得不错,又乖又纯的, 脱了裤子让我舒舒服服地操一次,补课费我十倍给你,怎么样?”

林若轩仰望着那张雪白俊美的年轻面庞, 整个人都呆住了,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张脸陡然涨得通红:“你,你胡说些什么!你在哪里学到的?!我要跟你爸妈反映!”

“跟我爸妈反映?”季如雪嗤笑一声,黑沉沉的眼珠里却全无笑意,伸手便要来捏他下巴。

“放开!”林若轩狠狠一把将人推开,直接冲出了酒吧。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气喘吁吁地走了两条街,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这个熊孩子!熊孩子!熊孩子!

他不伺候了!

钱再多也不伺候了,大不了再多打一份工!

林若轩打定了主意,便决定直接回学校了,正在此时,街边两个大妈的聊天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一个大妈指着手机说:“哎呀,刘姐,你看张姐在群里发的新闻,这孩子怎么就跳楼了?才十六岁呢。”

另一个大妈凑上去看了看:“好像是成绩不好,被老师请家长了?”

“现在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

“就是,就是,上次还有个考不及格跳河的,啧啧,按我说啊,成绩不好又没朋友的孩子,老师家长都应该多关心关心,万一……”

林若轩听着大妈们的八卦声,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第一,季如雪成绩不好;第三,季如雪性格非常烂,多半没朋友;第三,季如雪刚刚买了一整瓶安定,还故意激怒自己……综上所述,该不会?

想到这里,林若轩赶紧摸了摸衣兜,完了完了,自己落荒而逃的时候,把那瓶安定落在洗手间了!

他转身便往回跑。

当林若轩心急火燎地推开洗手间门的时候,季如雪已经不见了,洗手台上那瓶安定也不见了。

是回家了?还是已经出事了?林若轩一阵心慌意乱,慌慌张张地走出酒吧,想打辆出租车回林溪阳光小区。

可是周六晚上打车的人实在太多了,这种热闹的酒吧街根本打不到车,林若轩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也没等到空车,只好往前走了一小段,希望能捡个漏,正在此时,他听见旁边的小巷子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按住他,按住他!”

“老实点儿!”

“把手机和钱包都交出来!”

而后是一个清亮而冰冷的声音,还有些莫名熟悉:“滚开。”

“找打啊你!”

“给我打!狠狠地踢!”

林若轩呆了呆,小心翼翼地躲在巷子口,偷偷探头一看。

巷子里面,十几个奇装异服的小混混,正按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昏黄的路灯灯光下,那少年虽然半张脸都被按在了污泥里,但也看得出肤色雪白,眼珠漆黑,正是季如雪。

十几个打一个!

林若轩勃然大怒,几乎想立刻冲进去,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冲动,悄悄拨通了110:“喂,是110吗……”

话还没说完,脑后就传来一阵剧痛!

一个小混混举着半块砖头,高声道:“那小子有同伙!”

纹着花臂的混混头子大吼道:“拖进来,一起打!”

两个小混混七手八脚地把林若轩拖进了巷子,天晕地旋中,林若轩眼前一片模糊,睫毛都被温热的鲜血糊住了,他勉强转动眼珠,看见季如雪趴在旁边,正紧紧盯着自己。

稀里糊涂之中,林若轩哑声道:“他们人多,你,你快跑。”

“闭嘴!”一个混混狠狠给了他一脚,林若轩疼得蜷了起来。

季如雪死死盯着林若轩挨打,呼吸猛然粗重了一瞬,但那张雪白的脸仍然没有半点表情,只是左手悄悄在墙根摸索着……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抄起一个空啤酒瓶,狠狠往墙上一砸!

“啪!!”

而后,他猛地跳了起来,一条手臂狠狠勒住花臂混混头子的脖子,半截啤酒瓶锋利的刃口抵着对方侧颈,哑声道:“谁都别动。”

众混混都呆住了。

花臂吼道:“他不敢的,大伙儿上啊!”

季如雪手上微微用了点力,冷冷道:“我是未成年,又是正当防卫,你再喊一声,我就割了你的颈动脉。”

花臂脖子上缓缓浸出一抹鲜红,他喉结滚了滚,□□不自觉地湿了。

混混们面面相觑,巷子里安静得可怕。

季如雪勒着花臂的脖子,慢慢走到林若轩身边,低声道:“能起身吗?躲在我背后,我们一起出去。”

“……能。”林若轩扶着墙,勉强爬起身。

就这样,两人一步一步地挪出小巷子,走到了街边,正好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季如雪反手打开车门,先把林若轩推了进去,而后自己坐了进去,再把那个花臂混混往外面狠狠一推!

林若轩赶紧道:“师傅,林溪阳光,快走!”

“好咧!”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出租车司机在酒吧一条街早就见惯不怪了,重重一踩油门,轰然驶了出去!

季如雪舒了口气,望向林若轩:“吓坏了吧?你这种九八五的好学生……”

林若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了实话:“还好,感觉像美国大片,特别是你把那混混推出去,师傅狠狠一踩油门,真刺激。”

季如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把头埋在他肩膀上,笑得抖个不停:“林老师,你真有意思……哈哈……”

……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季如雪翻了个医药箱出来,笨手笨脚地给林若轩后脑勺上药。

林若轩趴在沙发上,疼得眉毛都拧起来了:“嘶……轻点。”

季如雪低声道:“怎么办?起了好大一个包,要不要去医院?”

“只是皮下血肿,没事儿的,上点儿红花油,过几天就好了。倒是你……”

林若轩一边说,一边翻身坐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季如雪,这小子简直满身狼藉,又是灰尘又是血,那件薄薄的羊绒衫都撕了好几道口子,隐约可见里面的大片淤伤。

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季如雪犹豫了一下,把那件破破烂烂的羊绒衫脱了下来。

“这是……”林若轩不由得微微一呆。

季如雪光裸的上半身白皙而结实,线条是少年人特有的流畅优美,又有了隐隐约约的成年人轮廓,可是这样一副完美的躯体上面,却是一片伤痕累累,有些新鲜的淤伤明显是刚才打架时弄的,可是,还有更多的旧伤。

那些旧伤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或许旁人看不出什么,但林若轩在医院里呆久了,经常为各种伤口做清创,他自然能看出来,季如雪身上那些伤,除了皮带抽打的伤痕之外,还有很多烟头烫伤。

这种烟头烫伤,绝不可能是什么打架斗殴弄出来的。

林若轩抿了抿唇,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一处陈旧的烫伤:“这是怎么回事?”

季如雪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没什么。”

林若轩隐隐猜到了什么,轻声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想轻生吗?”

季如雪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过来什么:“林老师,你难道以为我想要……自杀,所以才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气跑了,再也不肯回来了呢。”

林若轩别别扭扭道:“大人不记小人……小孩过,你那些胡说八道我就当没听见。你这些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如雪深深看了他一会儿,摇头道:“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这么晚了,睡吧。”

林若轩见他似乎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勉强:“我还是回学校宿舍吧,明天是周末,我晚上六点钟过来。”

季如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都十一点五十了,一般来说,大学宿舍都是十二点关门,你回去也赶不上了。要是住酒店的话,这附近的酒店都不便宜,你今晚补课的钱就打水漂了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我爸妈这些天都不在。”

林若轩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那,那要是不打扰的话,我睡沙发好了。”

季如雪淡淡道:“我的床很大,我也不踢人。”

林若轩眨了眨眼睛,这小子怎么忽然变得好相处了?

……

季如雪睁开眼睛,缓缓翻过身子。

那个人已经睡熟了,漆黑纤长的睫毛密密垂着,嘴唇的颜色很淡,略尖的下颌有些苍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这副模样,还敢在一群小混混面前逞英雄,让自己快跑。

这傻子,居然还担心自己要……自杀。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过段日子,那个女人从欧洲回来之后,那个男人应该会来这里过夜,和女人喝酒鬼混……之后便会发酒疯,用皮带抽打自己,用烟头烫自己。

而那个女人根本不敢阻止,只会哭着让自己听“爸爸”的话,让自己向“爸爸”认错……从自己记事开始,就是这样。

那个男人发完酒疯之后,便会舒舒服服地去睡觉,睡前还会吃两片安定……而这一次,只要自己多放几片安定在酒里,待男人昏昏欲睡的时候,非常“孝顺”地把他扶进浴缸,用男人的手握住电吹风,再“不小心”把电吹风掉进浴缸里。

一个五十多岁的有钱老头,在情妇家过夜,酒醉后不小心多吃了几片安定,手发抖把电吹风掉进了浴缸,触电身亡。

完美无缺。

反正,自己只是个内向又胆小的私生子,而那个男人长期虐待私生子这种事情,甚至连女人也一直瞒着所有人,所以,自己是个没有任何作案动机的小可怜儿。

至于那个女人,她根本不敢说什么,毕竟男人死了之后,她还要靠自己帮她争夺遗产——私生子和婚生子享有同等继承权,情妇没有。

想到这里,季如雪忍不住垂眸望向那个沉睡的人,自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包括用现金在酒吧买安定,而不是去医院挂号留下证据,而这个傻子,竟然以为自己要自杀,匆匆忙忙地跑回来阻止,还白白挨了一砖头。

他为什么要自杀?该死的明明是那个男人,而且他还会分走那个男人公司20%的股份,作为这十八年的补偿。

居然担心他自杀,真是个单纯的傻子……

季如雪垂眸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对方睡得很熟,毫无防备的样子,似乎对自己非常放心。

季如雪默默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对方微微卷翘的睫毛,有种痒酥酥的感觉,仿佛蝴蝶扇动着翅膀……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人出现在自家门口的时候,当这人给自己煮汤圆的时候,当这人出现在小巷子的时候,他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一只蝴蝶,在自己胸口轻轻扑腾。

真是古怪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