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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4 章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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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越站在街边,冷眼看着对面茶楼上那个年轻男人一脸恐慌地起身,一道雾蒙蒙的影子随即从他身上匆忙逸出,迫切地想要往高空飞去,却被他死死钉回那具身体中。

此刻,那年轻俊美的男人魂体归位,正全身僵硬,满眼惊惧地看着自己。

顾清越冷笑一声,视线微抬,看向男人魂体头顶。

雾蒙蒙的影子上方是一团泛着金光的雾气。说雾气也不太准确,而是已经凝聚出实体的功德金光,在那团金『色』雾气中央,几道符文已经隐隐生成,与那灰蒙蒙的魂体融为一体。

那是他家老头子的功德。

被这男人从自家老头身上掠夺后炼化成自己的功德金光。

想到自己这次与自家老头见面,抬头便见到他头顶原本凝成实体的功德金光已经黯淡不说,还背负了诸多死气怨气,哪怕是投胎,也只会落入畜生道,十世不得解脱的情景,顾清越眸『色』越发冰冷。

“你不是要功德吗?”他笑了笑,脸『色』罕见地温和。

而男人在见到他这番笑容的一瞬间就心中警铃大作,他身形微动,下意识想要逃开,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见顾清越缓缓抬手,霎时间,有什么东西轰然涌.入他的魂体内。

男人一震,只因为此刻他的魂体莫名感受到一股极为舒爽的气息。

那是功德!是纯粹的功德,根本不需要炼化,而是直接与自己魂体相融合的功德!

男人心下骤然狂喜,但同时又猛地升腾起一股不安。

不可能的,顾清越不可能这么好心送给他功德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男人就蓦然感受到体内原本舒适清爽的气息骤然变得磅礴而狂暴,就像是潺.潺溪流忽然被巨大的洪水所淹没,汹涌灌.入他的身体。而他体内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住这些磅礴气息,男人双目大睁,惊骇地感受到那股功德不断撑.开自己的魂体,几乎要将他撑.爆的场景——

“停、停下!”

他会死的!被这些功德撑死!

男人惊惧无比,却根本反抗不了,时刻面临着自己即将爆体而亡的恐惧与绝望。

顾清越却依旧笑得温和。

“你不是想要功德吗?这是不用炼化的功德,最纯粹的功德,我送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男人努力睁大眼,用力摇头,不!他不要了!他快死了!

顾清越冷眼看着男人灰蒙蒙的魂体不断膨.胀,魂体表面也开始出现碎裂缝隙,面无表情。

他倒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这么一只老鼠身上。

半晌,他看着男人痛苦呻.『吟』的模样,再次出声:“抽取他的记忆。”

一直没敢出声的996立刻照办。

男人虽然被体内澎湃的功德折磨得几乎想死,却也听到了这话。

他身体一个激灵,眼中也倏地闪过巨大的恐慌。

不!不!

这是被禁止的!这违反守序者规则!

他的大脑会遭受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没人搭理他的反抗。

男人终于意识到这不再是中枢掌控的世界,意识到自己根本避不开,近乎碎裂的魂体再次尖叫着想要逃逸而出,但那团雾蒙蒙的魂体刚有所动作,锥刺便蓦地再次显形。

冰冷却重逾千斤,以刺入骨髓的力道将他狠狠钉回了身体——

耳边则是顾清越近在咫尺,阴森冷酷的声音——

“那傻.『逼』中枢没告诉你,既然有胆子进来这里,就要做好准备?”

“被我……当做老鼠搞死的准备?”

剧痛霎时袭来。

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扯而出,血肉分离。

魂体中膨.胀的痛楚与撕裂的痛楚交缠在一起,但他做不了任何反抗,唯一剩下的画面,就是下方顾清越微微抬起的眉眼。

清冷,淡漠。

一瞬间,男人再次无比真实地感受到了绝望。

比当初被顾清越夺走所有能力时更加浓重的绝望。

眼前发黑,心中仇恨愤而升起,男人手指狠狠抠住座椅,泛着血『色』的双眸大睁,死死盯着顾清越,胸腔间激『荡』的是积压许久,不共戴天的愤恨,脑中不期然响起“大断电”那一日,他在失去与中枢的联系后,脑海中.出现的声音——

“中枢已经被我接管,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

那声音云淡风轻,居高临下,仿佛他们只是低贱卑微的蝼蚁。

“自愿选择抹去记忆,进入小世界,安安稳稳活一世。”

“或者,死。”

那时候的他听到这话,心下怒火猛地高涨,在小世界中穿梭了许久,他早就不再是初级的新手,即便是其他守序者,他也借助规则的漏洞杀死了不少,顾清越这样轻描淡写不给任何退路的所谓选择,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如果我不愿意呢?”他咬牙问。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随后“啧”了一声,带了点施恩的意味。

“我给你选择,只是给你体面,既然你不要这种体面,那我也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话音落下,他感到不妙,刚想出声,就猛地感受到灵魂近乎撕裂的痛感,他费力抵抗,却连那人的衣角都触碰不到。

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顾清越是真的打算将他杀死。

与此同时,他心底却骤然升起一个疑问。

中枢对顾清越的追杀早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他们虽然是中枢手下的守序者,也帮助中枢对付过顾清越那一帮人,但以往顾清越从来没有对他们下过狠手,可这次,顾清越为何像是急着将他们处理掉,不留任何余地?

他说自己已经接管了中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现了一瞬,随后就被痛苦所淹没。

在最后一秒,他艰难地说出“我同意”三个字后,顾清越才冷笑一声,将他放过。

之后就是抹去能力和记忆,进入小世界。

直到中枢出现,为他恢复记忆和能力。

*

顾清越挑眉,冷冷对上这男人满是仇恨的目光,哂笑一声。

一只死老鼠。

他毫不在意地看向从这男人脑中抽取出来的信息。

眼前画面有了变化,男人的身份也显现了出来。

996按照自家宿主的吩咐抽.出这男人的记忆,原先是为了看这男人的身份的,可随着眼前画面的转变,996忍不住一窒,随后忍不住开始骂了一声“艹”,又抬眼朝自家宿主看去,见到的就是自家宿主越来越沉的脸『色』。

和微眯的双眼。

这男人姓方,叫方铭强,是一个现代小世界里样貌普通的男迪奥丝,从小愤世嫉俗,爱面子,学习不行就觉得是父母窝囊废,给不了他更好的学习条件,无法给他报名师辅导班。一直意.『淫』的校花交了男友,就到处传播对方是鸡,十块钱就能上,她已经被上百个男人上.过的谣言。高考失败,深恨父母无能,没法为他花钱走门路上重点高中,进了一个一线城市的野.鸡大学,很会钻营,营造了自己老好人的形象。

大二的时候,方铭强开始热烈追求隔壁211大学的一个本地姑娘,花样百出,那姑娘模样清秀,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在当地有一套房,姑娘本人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因此在方铭强的攻势下沦陷,两人很快成为情侣,大四时方铭强正式向姑娘求婚。

方铭强是从小城镇出来的,姑娘却是一线城市本地人,两人出身不太对等,姑娘父母谨慎起见,并没有立马答应方铭恩对女儿的求婚,想要再考察一番,打定主意如果方铭强人品不错两人也会支持。姑娘母亲则多了点心思,她见多了这种出身不对等的男女结合造成的家庭矛盾和悲剧,想要在婚前多多试探下方铭强对自家女儿的态度,因此在平时与方铭强交往中,不时做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刁难,却也谨守底线,不过分越界。

但就在毕业前夕,姑娘在晚间实习结束回宿舍的时候,被人拖到一个偏僻的教学楼里强.暴,事后姑娘精神崩溃,唯一想到的就是给方铭强打电话求助,方铭强很快赶到,柔声安慰她,陪着她到校外酒店洗澡,并不断安抚那姑娘说不会嫌弃她,会对她不离不弃,依旧会与姑娘结婚,并劝说那姑娘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父母,以免他们担心。

那姑娘早已崩溃,自然是方铭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在第二天,学校论坛里就出现了爆料的帖子,以一个从晚自习归来却不小心撞见此事的学生口吻对这起事件进行了曝光。不到一天,姑娘被强.暴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学校。老师、同学、舍友,全都尝试着联系姑娘。大多是善意的关心,但在匿名论坛上,满屏幕都是恶意的嘲讽和低俗猜测。

在巨大的流言压力下,那姑娘试图自.杀,却被方铭强拦下,方铭强不改温柔,承诺会立刻向姑娘父母求婚。

姑娘父母得知这件事后肝肠寸断,又见方铭强对自家女儿不离不弃,遂答应了两人赶紧结婚。但事后姑娘母亲坚持报警,询问女儿那强.『奸』犯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姑娘哭着摇头,说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洗干净了。

即便是立案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姑娘的父母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方铭强的设计,他内心极度自卑偏激又狭隘,因为姑娘母亲的刁难怀恨在心,认为姑娘母亲看不起他出身小城镇,又兼之一开始追求姑娘,为的就是留一条退路——自己成绩不好,大四毕业后若是找不到工作,可以通过跟姑娘结婚的方式在本地落户,还能不花一分钱拿到姑娘那套房。

既然姑娘母亲瞧不起他,他又何必当孙子?

他平时有在本地论坛闲逛的习惯,有了憋屈就将所有负面阴暗的情绪都发泄在论坛上,也认识了一些在许多方面与他有同样想法的网友,比如现在女人就是贱,看中的都是男人的钱。也看过一些帖子,包括父母不同意,就把女朋友肚子搞大,到时候就不是丈母娘嫌弃男方,而是女方父母哭着喊着求男方娶女方这个没人要的二手货了,在这些帖子中,楼主通常以洋洋自得的语气讲述自己如何掌握了家庭话语权,如何冷脸跟岳父岳母翻脸,说自己不娶,却换来岳父岳母伏低做小赔笑讨好的“成功经验”,下面则是诸多“楼主高明”“学到了,我今天就哄着我女朋友不带.套”“哈哈感谢楼主,我这两天在套上扎了洞,过一个月带我女朋友去医院检查”等留言。

姑娘母亲的做法催生出了方铭强更加恶毒的心思。

他在论坛上看中了一个经常发表针对女『性』激进言论的账号,筹备许久,以一个“苦苦为女神奉献一切,却被女神当做备胎骗了两年”的受害者身份与他私下接触,演足了卑微『舔』狗被负心女神玩弄的苦情形象,也慢慢与那个账号成为朋友,了解到账号背后那人的身份。

对方是一个男同『性』恋,他原本并不是同『性』恋,长相也算得上是校草级别,但因为难以宣之于口的缘故——秒身寸,几任女友都陆续跟他分手,自尊严重受挫后他开始仇视女『性』,认为女人都是贱.货,都该死,另一方面他开始频繁与男人约.炮,最终成为了圈子里有名的“名媛”。但他对女『性』的仇视始终不减。

方铭强在与对方成为朋友后,多次刺激那人,又表『露』出想报复女神却又窝囊不敢,寻求帮助的心思,在“不经意”透『露』出女神个人信息和平时上下班规律后,看到对方打出的“那个贱.货,我帮你出气”,缓缓笑了起来。

对方花钱找了个工地的工人,保证会帮忙处理干净,并短信告知了方铭强,表示这是送给他的惊喜,两人达成了某种默契。姑娘被强.暴那晚,方铭强一直守在附近,还拍了视频,而在那人逃走后,方铭强很快出现,带着姑娘去酒店洗澡,并收拾了姑娘身上的证据。而后面对姑娘父母,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表示即便这样也对姑娘不离不弃。

学校里有许多嘲笑他戴绿帽的流言,但他的作为反而在女生和师长中竖起了好男人的口碑,并逐渐盖过了负面的评价。可以说,正是通过大肆宣扬姑娘被强.暴,而他不离不弃的事迹,他才在学校中立稳了成熟可靠负责任的形象。由此带来的师长赏识也为他之后的人生铺设了道路。

两人在一个月后匆匆结婚,婚礼简陋低调,没有邀请多少亲朋好友,因为流言的缘故,也因为精神方面的障碍,姑娘没能完成毕业论文,方铭强却在姑娘父亲和他一些教授朋友的推荐下进入了一家大企业。姑娘因为一开始失去贞洁内心愧疚,加上方铭强在婚后生活中刻意pua,逐渐变得自卑怯懦,任方铭强一家诋毁辱骂打压。而方铭强哄骗着姑娘卖掉了原先是姑娘名下两人的婚房,以投资的名义另外买了一套房,记在了他父母名下。工作中,他因为长袖善舞深受上司喜爱,没多久就在上司的牵线搭桥下结识了一位暴发户富二代千金,他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那位千金,由于他的好口碑,没过多久便俘获对方的芳心。

在两人交往期间,他刻意营造出当时娶妻只是为了帮助妻子度过难关,两人感情早已淡化的假象,加上他的口碑,富二代千金和她父亲都对方铭强印象很好。几个月后,方铭强与姑娘离婚,姑娘几乎净身出户,方铭强则与富二代千金举办了极为风光的婚礼。由于他树立的道德优势,哪怕是与姑娘离婚,周遭认识的人也只是说一句“小方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没有引发多少负面舆论。

不到半年,方铭强接手岳父家企业,而姑娘则精神状态逐渐恶化,加上离婚的打击,终于在某个晚上选择了自.杀。

而方铭强则在富二代千金的支持下一路成为本市最成功的的企业家之一。

在他功成名就之时,中枢找到了他,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拥有更强大能力的守序者,也恢复了他的记忆,方铭强这才被中枢送到了这个世界。

*

顾清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意识不剩多少,魂体已经濒临爆裂的男人,面冷如霜。

996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宿主的心情,战战兢兢地出声:“……宿主?”

顾清越没回答,而是转头朝窗户外看了一眼。

法.场上,自家老爹已经给他娘和小妹顾静柔松了绑,老头子年过半百,第一次不顾形象哭成那样,而在来这里之前,他告诉老头子,他可以更改时间,让一切回到还没发生的时候。

老头子沉默了很久,却摇头拒绝了。

顾清越收回视线,忽然抬手,将刚才灌.入男人体内的那些功德收回来。

996看一眼死后逃生,意识终于清醒过来,整个人却不断颤抖着,双眼死死盯着自家宿主,眸中满是警惕与恐惧的男人,再次小心翼翼地出声:“宿、宿主?”

顾清越冷冷看着方铭强,开口说道:“把他送回那个世界,抹去他现在的记忆,还有,在那个世家回溯时间线。”

996:“……”???

自家宿主不是从来不回溯时间线?

但这会儿自家宿主在气头上,996怂,不敢多嘴,而是问道:“回溯到什么时候?”

顾清越重新抬眸看向方铭强,冷笑一声:“沈秋雨被强.暴的那晚。”

这会儿方铭强像是已经意识到什么,原有的仇恨与警惕再次被恐惧所替代,脑中也不断疯狂地呼叫中枢寻求帮助。

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取而代之的则是顾清越毒蛇般的声音。

“回溯到那个晚上,介入当初的发展,把被工人强.暴的人换成——”

抬起手指,指尖指向浑身湿透,整个人僵着瘫在椅子上的方铭强。

“他。”

这话一出,996就感受到原本在颤抖的方铭强霎时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惊吓与耻辱,睁大眼,冷汗直冒,努力张口想要说什么,可脸『色』痛苦,根本发不出声,自家宿主却似乎没看到他脸上惊惧失措的表情,而是淡淡地继续说道:“顺便送他一个额外功能,让他怀.孕。”

996:“!!!”

这已经违反.世.界规则了!

却听自家宿主说道:“星际时代发展历史中不是没有男『性』怀.孕的实验,理论上有科学依据做支撑。”

996:“……”可那些都是违反伦理的实验,最终还是要靠人造子.宫和胚胎培养皿实现女『性』生育自由!

顾清越冷笑:“他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我送他这种功能又何妨?他应该感谢我。”抬眸,对上方铭强敢怒不敢言的双眸,再次笑了笑,“难道不是?”

996:“……”

“还有,记得在校园论坛里爆料他被强.暴的事情。”

说完顾清越直接把一份东西打给了996。

996快速看了一眼,发现那是自家宿主让它做的介入。而看着这份资料,996沉默了。

被强.暴的人从原先的沈秋雨变成方铭强,沈秋雨会在那天晚上顺利回到寝室,第二天被室友摇醒,说在学校论坛上看到一个爆料贴,爆料的正是自己男朋友被人强.暴的事情。不到一天,整个学校就传遍了这件事。不仅如此,这件事的热度还会不断扩散,从本地论坛到微博,从头条新闻的新闻报道到新镜报呼吁关爱强.暴事件中的男『性』受害者,方铭强的照片和个人信息也在网上大范围传播。一个月后,方铭强会被查出怀.孕,这件事的热度还没下去,这个消息再次激起千层浪,与此同时,那名工人被人发现酒醉后跌入池塘淹死,猎奇新闻加上刑事案件的组合再次引发网友高度关注,而随着网友深入挖掘,“雇人强.暴女友”的真.相骤然被揭开,牵涉其中的另一人也被人挖出,正是前两天与有妻有子的中年男同偷.情玩三劈,却被妻子撞破,仓促之下被那中年男同咬断下.体从而上了社会新闻的钙圈名媛。

只吃了一个瓜,结果被连续n多瓜塞一嘴的众网友:“……”

996:“……”

996默默合上自家宿主给它的介入概要。

之后的情况它也不用看了,方铭强出名了,会被当做实验体,受到国家保护,依他自卑偏狭又激进的『性』格,这些无疑是对他前所未有的羞辱,他会想死,但他死不成,反而会被保护得很好,被一个又一个研究人员接手,研究男『性』生子的可能。

它重新看一眼整个人又是仇恨又是害怕,抖得浑身不能自已的方铭强,又看了一眼自家宿主。

996了解自家宿主,傲慢、张扬,做事从来坦『荡』,不会后悔。在自家宿主看来,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便是造成了伤害,重新回溯时间也并不代表这种伤害就不存在,任何抹去原有痕迹重新回溯时间线的『操』作都不是补偿,而是自欺欺人,对于受害者没有任何意义。唯一一次例外,就是顾老爷。

它能感受到,自家宿主对顾老爷有愧疚。

这一点996可以理解。

但放到方铭强身上,996其实不太理解,不仅是以上原因,还因为回溯时间线会牵涉到小世界很多方面,一不小心就会导致小世界失衡,造成不可知的后果。自家宿主对顾老爷有所愧疚,愿意回溯时间,并多费精力去维持不稳定的小世界,以抹去顾老爷那些不好的记忆和经历,这也情有可原,但对方铭强……

想到这里,996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宿主,要让沈秋雨重生吗?”

如果回溯时间线,让沈秋雨重生报复方铭强是最好的选择。

996以为自己终于了解了自家宿主的用意,却见自家宿主摇了摇头:“不用。复仇固然很解气,但这些事情没必要让她再经历一遍。不说沈秋雨的『性』格不是会复仇的类型,即便她复仇成功了,那些经历也不可能在她脑中被抹去,受到的伤害也早就刻到灵魂里了。你回溯时间的时候,记得给她安排另外的人生。”

996愣了愣:“那顾老爷呢?”

顾老爷经历了这一切,却拒绝了自家宿主回溯时间的建议。

顾清越闻言,没回话,而是抬手,在方铭强恐慌不安的眼神中一挥,眨眼间,方铭强的身影就渐渐消失,灰蒙蒙的雾气尖叫着冲向一个方向。

正是沈秋雨世界的方向。

但就在方铭强魂体脱离这个世界的瞬间,方铭强魂体内残留的一点功德忽然脱离魂体,朝某个方向飞去,很快脱离了世界。

996:“!!!那是顾老爷的功德!”

顾清越双眼微眯,片刻后冷笑一声,脸上毫不在意,随后转身,姿势随意地倚在窗边,朝下方法.场看去。

996急得不行,它没想到方铭强体内还有什么东西,居然能够把他身上的功德剥离出去!

正打算说什么,却听自家宿主懒洋洋地说道:“他跟我一样。”

996:“???”什么?

“刚才那个问题,我爹拒绝回溯时间,是因为他跟我想的一样。对于沈秋雨,抹去记忆是最好的选择,但对我爹来说,回溯时间只是自欺欺人,他想要自己解决这些事,而不是靠我帮他抹去这些记忆,假装一切没发生。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因果,不是回溯时间就能够解决的。我本来打算给他回溯时间后也帮他解决因果,他看出来了。”

说到这里,顾清越眯了眯眼。

老头子信命,封建『迷』信了一辈子,即便神智被控制,也一直担心他的所作所为会对他修行有影响,这次见到他,得知他没事,又被他问及是不是要回溯时间时,老头子沉默许久,问他,被他害了的那些人会如何,会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吗。他回了是,又说回溯时间后,那些人将不再有下一世,只享这一世安稳。若是不回溯,他能让那些遇害的人下面几世都平安富贵。

自家老头最终拒绝了回溯。老头子说,他不能为了减少自己的愧疚,让那些人没了下一世。神神鬼鬼的他不懂,但那些人总归是他害的。这一世他对不起他们,他得为他们下一世负责。

老头子还说,这次的事情,你让爹自己解决,你是修道之人,我虽然不懂修道,却也知道你不该过多干涉凡尘俗事的,这次的事情,总归是爹自己的事情,你让爹自己解决,啊?

顾老师眯眼。他身为各个世界的掌控者,按理确实是不该干涉世界进程。只不过他向来任『性』,实力也强大,因此世界规则也奈何不了他。他没想到自家老头子虽然不懂这些,却也隐隐『摸』到了世界规则,并且坚持不让他『插』手,就怕他在凡间有什么牵扯。

他虽然可以跟老头子解释清楚,却也不愿意推拒这番好意。老头子愿意自己解决这事,他也该相信他。

996:“……”

它现在关心的是这件事吗?!不是!

顿了顿,996又强调道:“宿主,有东西收走了顾老爷的功德!”

自家宿主视线依旧落在下方法.场上,这会儿薛玉环已经带着人到了自家老爹身前。

听到这话,他眼都没抬:“我知道,那傻.『逼』也只敢暗地里搞事,我等着它出来。”

“等着它全须全尾地出来,然后……被我按死。”

*

谁也不知道对面茶楼的包厢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面法.场上,顾老爷看着一脸惊愕望向自己,神『色』又带了警惕与仇恨的发妻,几乎老泪纵横。

活了大半辈子,最后竟然落得这种地步。

被控制时经历的种种都历历在目,他像是一个被困在木偶中的冤魂,眼睁睁看着自己是如何冷酷地下令追捕以前的手下,看着自己如何不念旧情将师爷、小厮下令处死,也看着自己如何一步步休妻弃子。

不到十年光景,他像是经历了一辈子。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的意识痛苦地想要自我了断,可每当思及妻儿还在受苦,思及自己这番作为或许会对越越有影响,他便只能强撑着,在『药』效过去,神智艰难回笼的时候,不断提醒自己,他不能这么做。

不能碍了越越的修行。

不能对不起发妻和小柔。

但一天一天下去,他的神智被不断吞噬,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犯下大错。

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越越。

脑中原本蒙着的一层纱被彻底抽离。

世界从模糊再度变得清晰。

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越越那远不再是十六岁少年的熟悉模样。

已经成年的顾清越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平缓地跟他说:“爹,没事了。”

“我回来了。”

一瞬间,顾老爷嚎啕大哭。

多年压抑下来无能为力的痛苦焦灼和悔恨喷涌而出,在儿子面前毫无保留。

然后他听到那个一向高傲霸道的儿子轻声说了一句话。

“爹,对不起。”

而此刻,面对多年发妻与幼子,同样的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干涩愁苦,难以诉说。

“顾家富,你又要搞什么名堂?!”

阮氏伸手拂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抱住身边的小女儿,脸『色』依旧警惕地看着他。

“夫人——”

顾老爷上前一步,刚想解释,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老爷,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罪『妇』阮氏,窝藏逃犯,谋害朝廷命官,按本朝律例理当问斩,你身为鄞州知府,却不思秉公办理,却在法.场前与罪『妇』纠缠不清,成何体统?来人!把老爷送下去!”

一个身着华衣锦服的女人领着一串仆从上前,冷笑着对上顾家富的视线,微抬下巴,指使下人上前。

她身后缀着一群侍卫婢女,听到命令,几个高大侍卫立刻应诺,左右上前,想要将顾家富架开。

下面围观的众百姓看着眼前的一幕,早已『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不敢出声,默默让开了路。

提督府的千金,他们可没胆子挡路。

几个侍卫靠近顾家富,丝毫没有在意顾家富颜面的意思,伸手就要将人扯开,却听顾家富厉声喝道:“慢着!来人!把人拖上来!”

下面人群中一阵『骚』『乱』。

薛玉环皱眉,朝『骚』『乱』处看去,下一秒瞳孔骤然紧缩。

“嘭——”的几声,几个人影被粗暴地扔上了斩首台,将将扔在薛玉环脚边。

一串血珠也溅上了薛玉环华美的长裙。

“小姐!小姐救我!”

巧儿和她的几个贴身丫鬟痛苦地窝在她的脚边,脸上布满了眼泪,努力挣扎着抬起头,朝她爬过来。

薛玉环头皮猛地炸开,不自觉往后退去,视线却落在那几个丫鬟的手上。

那里,原先被她赞过多次的巧手,此刻已经被人用什么利器自手腕处齐根截断,用一块白布包裹,鲜红的血『液』自断口流出,不到片刻就将她脚边的地面染成了红『色』。

薛玉环怒从心起,转头朝顾家富怒喝道:“顾家富!你好大的狗胆!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绑上!待我爹来了,我定要治你的罪!你莫以为你是知府我便动不了你!整个江东,我薛玉环想要谁死,谁便活不过一天!狗东西,你敢动我的婢女,我便让你妻儿陪葬!还站着干什么?给我把他拖下来!还有阮氏和这小畜生,给我斩!”

薛玉环怒气冲冲说完,几个侍卫立刻伸手抓.住顾家富。

顾老爷面『色』丝毫未变,只冷笑一声,视线掠过下方某个角落,又极快移开。

“薛小姐,本官被你用『药』物控制了多年,犯下种种大罪自是不用再提,本官自会向朝廷请罪,是生是死本官听凭朝廷发落!”他蓦地提高声音,“可你薛玉环,仗着薛提督的官威,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官都记得一清二楚!待上了金銮殿,本官自会一条条禀明圣上!须知我大夏自有王法,容不得你亵渎!”

这一番话下来,薛玉环早已气得双眼通红,口不择言:“狗东西还敢大放厥词?!整个江东,我薛家就是王法!我薛玉环就是王法!你信不信我今日一句话,便能让你再也上不了金銮殿!呵!告御状,你倒是走得出江东!”

此话一出,整个法.场一片死寂。

薛玉环正在气头上,胸膛剧烈起伏,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即便是意识到了,她也浑不在意,她爹在江东的势力足以让她不用顾忌任何人和事。

倏地,一声苍老的女声幽幽响起,穿过整个死寂一般的法.场,传到每个人耳中——

“哀家本以为这天下终究是姓李,今儿倒是学到了,原来江东姓薛。”

薛玉环皱眉,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一瞬,瞳孔骤然紧缩。

不远处人群中,一个年迈『妇』人被众多仆从围在中间,她的身侧,一个年轻男人恭敬地扶着她的胳膊,而自己的父亲,正垂首站在那年轻人身侧,此刻那『妇』人话音落下,自家父亲面『色』惨白,双膝一软跪下,匍匐在地上,颤声道——

“太后息怒!皇上息怒!”

后背上一股凉意直窜后脑勺。

薛玉环整个脑袋几乎僵住,难以置信。

太后笑『吟』『吟』地看向薛玉环,没再说话。她身后的老嬷嬷却忽然上前一步,板着脸说道:“这『妇』人御前失仪,辱了太后圣听,来人,掌嘴!”

“是!”

两个侍卫听令上前,在薛玉环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左右架住她,另一个壮硕仆『妇』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垂眼看了她一眼,仿若看着死物,随后蒲扇般的手高高扬起,狠狠落下。

“啪——”

薛玉环半边脸立时肿了起来。

抽完一巴掌,那壮硕仆『妇』板正的脸没有半点变化,而是挑了挑眉。

“夫人,御前失仪,有些话能讲,有些话……可是会要命的。”

高高扬起的手再次落下。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