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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一波又起 邓绥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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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嘉儿气鼓鼓的瞪了邓绥一眼,流苏的耳坠子晃的有些乱,就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思一般。攥了攥拳,忍住了心底的怨恨,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阴凌玥身边。

“表姐,您有身孕不便操劳,时候也不早了,嘉儿这就送您回宫歇着。”

心里越生气,阴凌玥的表情就越平淡。她不置一词,缓缓的站起身子,只对姚嘉儿淡淡点了点头。

姐妹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嘉德宫正殿。

周云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方才明快的脸色早已不复存在,额头上的冷汗到了这个时候才敢冒出来。

“多谢周美人。”美淑恭敬的朝她一拜:“若非今日周美人替奴婢说话,只怕这事情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了了。”

“你知道便好。”周云姬抬起头,看着美淑。“你这性子,若是再不收敛,只怕害死了自己还要连累邓贵人。邓贵人以贵人的位分入宫,不知道招来多少记恨,你可倒好,还偏偏要逞风似的惹麻烦,是怕人家揪不住小辫子吗?”

原本美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这回的事情,当真是惊着她了。

生死一念之间,险些她就成了刀下亡魂,怎么能不怕。这一怕,也自然就懂得收敛了。“美人教训的是,从前是奴婢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邓绥这时也才放下悬着的心,后背早就湿透了。“美淑,我说过多次,宫里不比府里,能叫咱们恣意妄为,由着性子来。你偏不信,这一回,可真是死里逃生,往后再不许这样莽撞任意了。”

“诺。”美淑含着泪点头:“多谢小姐今日救命之恩。”

“罢了。”邓绥冲她摆一摆手:“你也惊着了,赶紧去泡个热水浴,回去好好歇着。有什么话,不妨明日再说。”

“诺。”美淑朝邓绥叩了个头,才含着泪退了下去。

彼时,妥冄已经备好了热茶送了进来。

邓绥温和的说:“多谢周姐姐解围。只是姐姐何苦这么做,无疑是与那阴贵人撕破了脸。往后姐姐在宫中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无妨。”周云姬寡淡一笑:“我不这么做,她不是也没放过我吗?既然左右都是死,我凭什么叫她舒心。”

端起茶抿了一口,倒不是很烫。

周云姬索性仰脖灌下了整杯水,跟着叹了一声才道:“我可是把我和保儿的性命,都交托在邓贵人您的手上了。无论如何,您不能叫我输。我能输,可是保儿不能。贵人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邓绥自然是明白,可她的苦楚,有哪里能说得出口。

她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入宫的。无非是为顾及叔父的期望,和母亲的安危。现在皇帝多少知道一些她和清河王的事,稍微不慎,她的下场,要比得罪阴贵人的周氏惨得多。

“贵人怎么不说话?”周云姬心里不踏实。“莫非是您根本就没有把握跟那阴贵人抗衡?”

“我是怕周姐姐一时气愤,押错了宝。”邓绥有些愧疚的看着她:“阴贵人背后是阴氏一族。而我母亲也是阴家的女儿。我若要与阴家为敌,只怕既伤了母亲的心,也为邓氏树敌,牵一发动全身。”

周云姬想说什么,又将话咽了回去。

可不说,这心里又憋得慌。“邓贵人啊,我称你一声邓妹妹吧。妹妹呀,你是顾及阴家了,可是她那个阴家的女儿,又可曾会顾及你?别的不说,只说今日这档子事。倘若不是有陛下护着你,她们可曾会因为阴家的血脉而放过你吗?”

周云姬连连叹气:“我这么说的意思,并非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怂恿你非得和阴贵人争。树欲静而风不止,身在是非之中,即便你没有谋害旁人的意思,你处的位置,就已经威胁到旁人了。不去争不去逗,最终就只能任人摆布,邓贵人您细细想想,我说这话是不是在理!”

她的话的确在理,邓绥连连点头:“周姐姐说的是。”

“这后宫之中,或许我是最明白邓妹妹的人了。”周云姬苦笑了一下:“倒不是自吹自擂。当初入宫,便是没有想过要与谁争什么高低。却也是因为年少气盛,做了不少显露锋芒的事情。尤其是当初有孕,为了保住我的孩子,费了不少心思。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觉得若是不利用我这份才智,当真是可惜。御花园那件事情,我便是受人指使才这么做的。当日妹妹你宽容,非但没有与我计较,也没有追究刁难。我即便再不聪明,也懂得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可善恶倒在其次,若是不能保全自己,不能保全自己身边的人,那这份良善便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妹妹你如今的心境,大抵等同于从前的我,究竟该如何取舍,妹妹还是要想想清楚才好哇。”

“多谢姐姐指点。”邓绥觉得她这番话坦诚,也不无道理。想必是这些年熬在宫中,没少吃隐忍的苦头。“时候不早了,姐姐早点回去歇着。往后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也好吧。”周云姬也费了不少神,这时候当真是觉得身心俱疲。“我也得回去,好好陪着保儿了。其实……说句没有骨气的话。若不是她们将魔爪伸向了保儿,任凭她们怎么欺负我,我都不会反抗的。这一生,入宫了便知道没有什么夫妻情长,厮守到老的话。有的,也许就只是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命啊。我的母家、族人,倘若知道我不济,只怕马上就会把我弃如敝履。唯一能让我心暖的,就只有我的女儿。邓贵人,不瞒你说,为了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什么都不怕。这也是支撑着我活到现在的力量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邓绥总觉得周云姬话里有话。那个意思就是,她根本不在意与皇帝的情分,不在意什么恩宠位分,也许,她心里也住着个别人。入宫的无奈,终究无法扭转,才只能守着女儿,也只想守着女儿过下去。

“姐姐的话,我都听进去了。”邓绥温和的冲她点一点头:“姐姐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向姐姐一样保护大公主。”

“多谢你。”周云姬抹了把泪,匆匆的离去。

妥冄走过来扶起了邓绥:“这一日,贵人可是累坏了。奴婢准备了热水给您沐浴去去乏。过后好尽快歇着。明日还要筹备窦太后生忌的事情。”

“是啊。”邓绥点头:“也是真的不能再耽误了。”

她其实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听。最好是能就这么静静的睡过去。

跟着的好几日,邓绥都没见到皇帝。因为身子疲倦,操持的事情又多,她连永乐宫都没有过去。

眼看这一日就是窦太后的忌日了,清晨时分,她接到一封密信。

信上的字迹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内容却着实让她震惊。

“怎么了贵人?”妥冄见她脸色不好,少不得关心几句。“是不是府中有事?还是……”

“这封密信上指明,我叔父表面上忠于陛下,实际暗通款曲,曾私下与窦氏一族勾结。”邓绥的心突突的跳的很快。“还叮嘱我千万不要操办窦太后祭奠之事,否则朝中必然有人弹劾邓氏一族,控罪便是勾结叛臣,密谋造反……”

“这怎么可能?”妥冄坚决不信邓氏一族会如此糊涂:“倘若真有此事,当年陛下拔出窦氏一族之时,也不可能轻易绕过其党羽的邓氏一族。可贵人一家,并未被牵涉其中,非但没有受到祸连,反而还蒸蒸日上。奴婢实在不懂,这信的用意。”

没有凭据的事情,邓绥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暂且不说此人的用意,只说今日的祭奠之事。你叫人盯着去办,如今筹备的怎么样了?”

妥冄边想边道:“奴婢按照贵人的吩咐,一切按照宫规操持。窦太后虽然有百般的不是,但毕竟抚育陛下,劳苦功高。陛下虽然厌恶窦氏一族,但依旧许以太后的尊荣,想必在陛下心里,也是很难割舍这份母子之情的。只是,奴婢没有把握这么做,会讨得陛下的欢心。”

“既然是依照宫规操持此事,就没有什么不妥了。”邓绥皱眉:“去把这告密信焚化。不要留下半点痕迹。”

思柔连忙上前,接过丝绢:“奴婢这就去。”

“贵人,阴贵人身边的安固求见。”巩台站在门外,恭敬的通报。

“让他进来。”阴凌玥使了个眼色。

思柔连忙收好了那块绢子。

“奴才拜见邓贵人,贵人长乐未央。”安固行了大礼。

“平身。”邓绥沉眉看着他:“你这时候过来,可是阴贵人有什么事情?”

“回贵人的话,今日乃是窦太后的生忌。因着贵人有孕在身,诸多不便。还请邓贵人陪同陛下前往窦太后的梓宫祭奠。”安固垂首禀述。

当然,他仅仅是陈述了这番话,并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告诉阴贵人,请她放心。”邓绥也明白,这是阴贵人故意不出席。看来今日,是真的会有事情发生。邓绥心里很不踏实。

“奴才告退。”安固适时的退了出去,眼底那一抹得意的流光,被妥冄看的清楚。

“贵人,反正您身子也不适,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倒不如咱们也推赖躲懒,就别去祭奠了?”妥冄心想这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怕邓贵人不肯答应。

果然邓绥摇了摇头:“陛下早就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操持,现在才婉拒,未免太失分寸。而且别人当真花了心思,想玩些阴谋,也不是躲懒就能躲掉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邓绥看了看窗外,深吸了一口慢慢站起来:“妥冄,陪我去换素服。这就前往梓宫等候陛下前来祭奠。”

“诺。”妥冄无法,只能是点头答应。

美淑因为昨天的事情,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一日也没有什么精神陪着小姐,随行伺候。

邓绥怕她胡思乱想,再生出什么祸事,就留下思柔在一旁陪伴。也顺道打点宫里的事情。就只让妥冄陪着她,匆匆前往梓宫。

心怀崇敬之意,天色也还算早。邓绥一行人是徒步前往,并未乘坐辇车。

半道上,清河王刘庆拦住了她的去路。这叫邓绥心里更毛躁了。

“邓贵人。”

“清河王有礼。”

当着奴才的面,两个人见面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礼数。

“邓贵人一身素服,莫不是要去梓宫?”刘庆没兜圈子,直接相问。

“清河王所言不错,陛下将祭奠之事交给臣妾打理。臣妾自然要早些过去,未免疏失。”邓绥无心与他攀谈,垂首道:“因有事在身,实在不能多留,还请清河王见谅。”

刘庆皱眉,冷着脸道:“窦太后也是本王的嫡母,前往祭奠是必须之礼。邓贵人与本王可一道而行。”

“这怕是不便吧。”邓绥婉拒他的好意:“时辰尚早,王爷可以在御花园走动走动,晚些时候再过去。臣妾未免疏失,要先行一步打点着。”

“别去。”刘庆压低了嗓音,冲她皱眉。那意思显然是希望她不要被卷进这是非之中。

“告辞。”邓绥没有领情,温婉的行了个礼,便带着妥冄等人匆匆的走了。

只留下刘庆一个,孤零零的看着她的背影。

“入宫之后脾气也见长,怎么就这么犟呢!”刘庆拿她没辙,可又忍不住担心。“你就不能叫人省心吗?”

无棱快步走进了殿中。

刘肇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吧。”

“清河王一早就入宫了,正如陛下所料,的确是等在半道上。”无棱不敢隐瞒,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清晰。

“邓贵人呢?”刘肇更想知道的是下文。

“邓贵人先行一步,前往梓宫打点。清河王并未同行。”无棱心想,如果陛下真的那么在一邓贵人,何不一早去嘉德宫,与邓贵人一道前往梓宫。也就断了清河王的念想了。

刘肇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头微微一沉。

“让人去准备素服吧。”

“诺。”无棱转为瞟了一眼等候在殿外的秀吉。

秀吉会意,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如此,刘肇也就不做声了。他心里一直在掂量,这邓贵人在清河王心目中的分量。倘若不是二度册封,执意让她入宫。会不会三年守丧期满,她便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有些好奇,也难免有些猜忌,这邓贵人心里,又怎么看待清河王的呢?

邓绥仔细查看了梓宫里的布置,的确妥冄很尽心,处处得当。虽然是依照宫规行事,可也不乏人情味,整个梓宫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冰冷冷的,反而略显出了淡薄的思念之意。

“贵人再等一下,陛下就要到了。”妥冄看了看时辰,道:“幸而这次的祭奠,就只有陛下与清河王。否则应对起来,要比现下更千头万绪。”

“是啊。”邓绥也是庆幸。“但愿一切太平。”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无棱的声音,圣驾到了。

邓绥就着妥冄的手,徐徐往外走。

刘肇一身素服,行动带风。

“拜见陛下。”邓绥恭敬道:“时辰正好,陛下可以入内祭奠。”

“嗯。”刘肇看见她的一瞬间,心里就不那么舒畅了。脑子里情不自禁的就闪过了她和清河王见面的一幕,眉心不由得一紧。

铜盆里,火苗吞卷着黄纸,烟雾缭绕。

才走进梓宫,刘肇便觉得气味呛人。

无棱接过了侍婢递来的香,恭敬的呈于皇帝面前。

皇帝双手接过香,跪拜行礼后,亲手将三支青烟徐徐的香,敬于窦太后灵位前的鎏金香炉之中。看着灵位上的字迹,心中无限感慨,一晃三四载,他便是只能这样陪窦太后说说话了。

“拜见陛下。”刘庆在这时候走进来,脸色同样阴沉。

“你来了。”刘肇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问了这么一句。

“臣弟早早便入了宫。未免打扰陛下,便在前往梓宫的路上候着时辰。”刘庆也从奴才的手里接过了香,照样是叩拜之后,预备敬香。

可皇帝站在灵位前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皱眉,立在身后没有动弹。

而邓绥也是一脸哀容的立在一侧陪伴,并不多言。

“窦太后与朕的事,你再清楚不过。”刘肇忽然开口,这语气听着就让人有些不自在。

刘庆一时没有开口,毕竟说清楚和不清楚,都是不妥当的。

“朕的亲娘,乃是梁贵人。窦太后这嫡母将逼死了朕的亲娘,夺了朕抚育在侧。而朕,却是在亲手铲除了窦氏一族之后,才得知自己的身世。这么多年,朕便像是被人操控在人手里的傀儡一般,笑着唤杀母仇人娘亲,即便是她如今入土,朕还是要尊她为太后,在她的生忌祭奠以表哀思。那朕的亲娘在九泉之下,又当如何自处?”

这番话,听得刘庆心惊肉跳,少不得皱起眉头:“陛下,死者已矣,无论如何,也都是前尘旧事了。您如今富有天下,独掌乾坤,又有谁会揪着过去的事情胡言乱语。”

“是么?”刘肇根本就听不进去。转过身的一瞬间,鎏金香炉嘭的一声被他拂袖扫倒在地。“邓贵人,你可知罪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