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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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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依旧一片寂静,邓绥沉默的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晕目眩。

挽绒端了盏热水进来,看见方才的粥一口没动,不免着急。"贵人啊,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旁的东西吃不下去就算了,怎么连粥也不进一碗。这样下去,再好的身子也撑不住,奴婢可真是要急死了。"

"无碍。"邓绥柔弱无声的说:"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贵人,您都已经好几日没好好的进过什么东西了。即便身子再好,也不可能撑得住。您又何苦瞒着奴婢?再这么下去,只怕是真的要不好了。"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邓绥心灰意懒的问。

"那当然是您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要紧了。"挽绒忧心忡忡的说:"贵人,再难也只是暂时的。身子骨却是自己的..."

"别说了。"邓绥听了心里烦:"反正早晚也是个死,不如就这么轻松的离开好。"

"您不知道,廖贵人带着人控制了章德宫。这时候,妥冉和一众妃嫔都被送去了祈福殿。说是为陛下祈福,但是谁都看明白了。廖贵人只是不想任何人破坏她的计谋。想来这个时候,宫外也是一样凶险。那些打着坏主意的人,不会给咱们喘息的机会。贵人..."

猛得坐了起来,一把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邓绥愤怒的目光锋利的有些发亮。

吓得挽绒差点就咬住自己的舌头,一脸恐惧的看着她。"贵人,您这是..."

"我说了我不要再听,你有完没完?"愤怒让邓绥心口的起伏很大,她气鼓鼓的喘着粗气:"我不想再理会这些事情,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死么?为什么一定要说这些事情给我听!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出去!"

"贵人..."挽绒咬着唇瓣,样子委屈极了。"不必也是一片好心。"

"收起你的所谓好心,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嘟嘟囔囔就别怪我不客气。"邓绥的脸色因为愤怒看上去特别的瘆人。

挽绒吓得不敢再说话,只能含着泪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样的邓贵人,还真是叫人不忍心多看一眼。站在门外,挽绒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来。整个人还是没有平复。

"挽绒,喝盏热茶吧!"思柔端着茶过来,看她脸色不是很好,连忙递过去。"我方才好像听见贵人发脾气了,是不是真的..."

她这么一问,挽绒的眼眶立刻红了。"贵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想劝她振作一点,非但没有效果,还惹得她那样动怒。思柔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思柔也没有主意,一脸的无奈。"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贵人这样。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样。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只能慢慢的再劝说贵人。来,喝口水润润喉,就别哭了。你瞧你声音都沙哑了。"

挽绒端着茶喝了一大口,心里委屈,就直接喝光了。

思柔这才低声劝道:"贵人一定是被伤了心,才会心里想不清。不是故意要委屈你的,你也千万别往心里去。好了,都这个时候了,你回去歇着吧。让我留在这里陪一陪贵人。"

"可是这时候宫里宫外都不太平..."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听说了。"思柔拍了拍她的手背:"正因为共内外都不太平,咱们的心里才要装着太平。若只是自乱阵脚,终究便宜了别人。"

"奴婢明白了。"挽绒喃喃点头。

"好,那你就去歇着吧。"思柔抬眼忘了一圈:"咱们的嘉德宫,还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也好,凡事总有第一回的。只等着廖贵人收拾好了章德宫的局面,再过来生事就是。"

挽绒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低着头,默默的离开。

而思柔的确没有说错,这会,廖卓碧正在章德宫中对抗梁太妃。

"你还不准备退下吗?"梁璐媛纹丝不动的看着廖卓碧,有些浑浊的目光里,彰显着一些旁人看不懂的情愫。"廖贵人,这里可是陛下的寝宫。"

"陛下的寝宫又如何?"廖卓碧不以为意的看着她:"你还不是留在这里妄图作威作福?既然你能做到的事情,本贵人为何不能做到。先帝在时,陛下的生母梁贵人好歹也和本贵人一样的高低。而你那个时候,微末不入流,陛下的眼都入不得。时至今日,你竟然以为你能接管这后宫的权势,梁太妃,您会不会想得太美好了?你凭什么?"

"你这样的言辞,是该对本太妃有的态度吗?"梁璐媛微微扬起下颌,眉心里忖着薄薄的怒意。

"本贵人能这样和你说话,已经是念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廖卓碧走过去,一把钳住梁太妃的下颌。

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梁璐媛颇为吃惊:"反了反了,你真的要反了了。以下犯上,就真不怕死?还是你觉得陛下醒转不来,看不见你这副猖狂的样子?廖贵人,凡是不要做的太绝,天有眼!"

"好一个天有眼。"廖卓碧冷笑了一声:"天有眼你百般的筹谋,怎么没被陛下识破呢?就只有姚嘉儿那种没有脑子的,才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你去折磨。也幸亏那孩子命大,才能撑到今天。梁太妃,陛下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将你挫骨扬灰都不稀奇。我这么做,只是成全了你。好歹将来史册上也不会留下你的恨毒阴戾。你且能走的安心。"

不等梁太妃开口,廖卓碧又是一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就让臣妾恭恭敬敬的,先送太妃您上路吧。"

"你敢!"梁璐媛瞪圆了眼睛,拼命的拍打她的手背。"你这毒妇好狠的心!"

"不及您万分之一。"廖卓碧到底是武将之后,虽然功夫比不上别人,但弄死梁太妃的力气还是有的。眼看着对方的脸色憋闷的越来越红,她心里的得意就缓缓的腾起来。"那时候刁难我的时候,你可想过会有这么一日?梁太妃,臣妾这就送您去见先帝。"

话音刚落,廖卓碧的手背上就是一痛。

还没有看清楚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嫣红的血水就这么流下来。

"还不放手?是不要命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可廖卓碧一时想不起来人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章德宫。"

她开腔的同时松开了手,梁太妃就这么获救了。

只是她未免也咳嗽的太厉害了。口沫四溅的样子,着实让廖卓碧恶心。

当然,眼下要紧的,是这个突然闯宫的不速之客。

"你到底是谁?"廖卓碧看着那一袭黑衣走进来的人,眸子里酿出了杀意:"可知道你能这样走进来,未必能这样走出去。"

"我敢走进来,就有把握走出去。"对方的口吻很是不驯。"漫说是你,就是整个汉宫的戍卫加起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真放肆!"廖卓碧轻蔑的笑起来:"不知道天高地厚。"

来人没有废话,直截了当的说:"我要带她走,你是要命,还是要阻止我?"

"要命,也要阻止你。"廖卓碧轻轻击掌,脸色阴沉的厉害:"我打算要你们的命。"

话音响起,戍卫们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这里是皇帝的寝宫,但这丝毫不影响廖卓碧的发挥。她想着这件事情反正也没有退路了,那就不如静静猜猜的拼一回。凡是挡路的,就一个个铲除干净。

"格杀勿论。"

下了生杀令,廖卓碧便退到一旁静默以待。

只是一瞬间,局势就变得不同了。

"你是...苏文!"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蒙面的黑衣男子:"苏太医,真是好久不见。"

苏文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玉瓶,扭开盖子,便有奇怪的气味飘出来。

这味道让人有些头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身上就没有了力气。

"廖贵人果然不简单,当真是聪慧极了。"苏文索性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布。"只可惜聪慧没有用该用的地方,也只能是一败涂地。"

"胡说。"廖卓碧才不会就这么认命:"宫内外都是我的人,你们即便能逃出这章德宫,也不出皇城。倒不如乖乖的束手就擒,我也好放你们一条生路。"

"哼。"梁璐媛这时候才缓过劲,眼角还挂着呛咳的泪珠。"你这个贱蹄子,少在这里说些狂悖的话。本太妃这就送你上路。"

苏文伸了把手,拦住了梁璐媛:"她是执迷不悟,你何尝不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跟我走吧。那些权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要了有什么用。就连清河王也醒悟,不会再跟你蹚浑水了,你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梁璐媛眼眸一紧,愤怒的瞪着他:"你对清河王做了什么?"

"我只是把该说的都说给他听了。"苏文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是因为痛失爱人,才会想偏了,钻牛角尖。但其实权势荣华,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呢?人生苦短,璐媛,难道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看透吗?就算让你当上了太后,就算着后宫是你一个人说的算,你就真的会高兴吗?你能得到什么?"

"住口,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当初若是你肯带我走,我岂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你背叛了我,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梁璐媛瞪着血红的眼睛,愤怒到了极点。"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现在好了,你闯出了名堂,你有了声望,你过得比我恣意多了。却反过来怨我割舍不下权势名利,当初你若是割舍的下,我何以至此。苏文,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是。"苏文凝重的点头,丝毫没有逃避的意思。"当年是我放不下权势,割舍不下功名利禄,是我对不起你。正因为我当初做错了,今天才要补偿给你。"

"我不稀罕。"梁璐媛咬牙切齿的说:"我都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我要你这些虚情假意有什么用处?你走,帮不了我就给我滚。"

好几次,廖卓碧想趁这两个人争吵的时候,逃开。

然而苏文的药太厉害。她根本就动弹不了。那些戍卫也是一样,一个个跟被抽筋剥皮了似的,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够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廖卓碧急中生智,想要激怒梁太妃。这样一来,苏文就可能顾不上他们,马上带梁太妃走。"这里是陛下的寝宫,容不得你们说这些污言秽语。若不是陛下现在昏迷着,一定会将你这个不忠于先帝的罪妇处死。更别说让你做什么太后了!"

"你住口。"梁璐媛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因为不能动,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廖卓碧脸上。

廖卓碧只觉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你高兴就多打几巴掌,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了吗?梁太妃,适可而止吧!有些时候你得学会认命。"

"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梁璐媛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得不到,你就能得到。不是自吹自擂的说,这共内外都是你的人吗?那我倒是要问一句,苏文是怎么进来的?你们的人要真的看得住整座汉宫乃至整座皇城,又怎么可能忽然就被苏文算计了去?有什么可得意的?"

"梁太妃你说的真是太好了!"

阴凌月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她微微一笑,明眸转暖,样子看上去很是端庄。"多亏了苏太医的帮忙,本宫才能这么轻易就走进章德宫。否则依照陛下的恩旨,我是不可能有这个好机会。"

"皇后..."廖卓碧顿时就懵了。

她要控制后宫,最紧要的就是章德宫、永乐宫以及嘉德宫。

除此之外,其余的妃嫔都被捆在祈福之所,她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奈何不了这回的局势。只是再怎么小心,还是没能拦住皇后,叫她心里不痛快。

"皇后娘娘说的真是对啊。"廖卓碧愤愤道:"要不是您就这么过来了。想来陛下是不会愿意见到您的。"

阴凌月看着廖卓碧,眼神太过复杂。

以至于廖卓碧一时无法领会。

"其实这些日子,本宫的母家一直都在开罪陛下。削权的削权,远调的远调,就连宫里如今的局势都看不明白了。什么地方该用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控制局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根本就不是轻易能讲的明白。"阴凌月忽然就展露笑容,眼神里流动着一些和煦的光。

"还是多亏了你们廖氏,三两下功夫,就这么控制住了整个皇城。什么地方用什么样的人,什么地方用什么样的计策,弹指之间,整个汉宫就成了你们的囊中之物。着实叫本宫震惊。"说到了激动的地方,阴凌月双眼都在放光。

"有了你们这样好的帮手,本宫何乐不为呢?自然是得要好好的筹谋这件事情了。"阴凌月勾唇,笑笑的看着她:"所以本宫吩咐人盯着你们,就顺利的取代你们接管了这样好的局面。也是亏得苏太医帮手,没动一兵一卒就让你手下的人成了怂包。哎呀呀,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

"你好阴毒!"廖卓碧只恨自己太大意。竟然没觉出皇后一直在做戏麻痹她。"你根本就早有打算要坐拥权势。何必做出一副爱重陛下的样子,还让人觉得你是无论如何都舍不下这份情。但其实你在意的,根本就和梁太妃没有两样。"

"哼,本宫是什么心思,没必要向你解释。"阴凌月拧着眉头,眉目之间都是怨毒之色:"可是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以为安插几个眼线在本宫的永乐宫,就能轻而易举的成事吗?其实很早之前,本宫就已经瞧出那几个人的问题了。她们负责永乐宫里的各细碎事,贴身的伺候本宫,却在暗中为你做事。不过你隐瞒的也够好的,一直到今天,才算是将这些人都揪出来。在此之前,本宫也不知道她们都是听从你的差遣。但是廖贵人,棋差一招就要认命。"

猛然侧过脸,阴凌月恶狠狠的瞪着苏文:"拜你所赐,本宫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浩劫。所以你别以为会用毒,就可以从本宫面前溜走。告诉你吧,梁太妃一直在吃着本宫喂的毒,已经时日不多了。最讽刺的是你能救得了天下中毒之人,却救不了她。除非你有本宫手里的解药!否则鱼死网破,谁都没命逃出这间厢房。"

苏文有些不信的握住了梁璐媛的手腕,然而才一请脉,他就发觉了问题的严重。"皇后你竟然这么卑鄙..."

"彼此彼此。"阴凌月刻毒的目光,精准的落在苏文的脸上:"你不是也还得本宫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么!比起你对本宫的谋算,这些不过是小意思,先给你压压惊。要知道,本宫从来就没有试过,用这样复杂的方法对付一个必死的老东西,那可真是相当的麻烦!"

"哼。"梁璐媛丝毫无惧:"那怕这后宫的权势在我手里捏了一天,也是我赢过你。皇后,你若不是仗着出身不俗,你以为你会有这样的好境遇?"

"可惜权势就算捏在你手里一天,也终究是胜者为王败为寇。你想赢过我,就凭你日日在后宫里种菜养花的那份勤勉?做梦!"

"你..."梁璐媛气得浑身发抖。

"梁太妃,你就不想知道我如何对你下毒吗?"阴凌月勾起唇角,很是得意的问。

"你..."梁璐媛则被她气得浑身发抖。

"告诉你吧,起初是在你浇水的菜里动手脚。那主意被邓绥识破。于是她送了好多新鲜的蔬菜给你,你自己种的菜却不敢吃。于是本宫只好费事一点,在宫外就吩咐人动了那些菜的手脚。所以外头送进你宫里的新鲜蔬果,每种里面,都有不同的药。这些东西素日吃是不会怎样的,怕就怕长期吃,混在一起吃...那就连神仙都救不了了。掐指一算,梁太妃你都这么迟了好几个月了。本宫还真是心疼你这身子骨,还能硬撑多久!"

苏文挡在了梁璐媛身前,皱眉看着皇后:"你这毒方是哪里来的?"

"重要么?"阴凌月才不理会他的好奇:"达到目的就不行了。何必管我是怎么弄来的。反正怎么弄来的她都得死。你不如省点力气。"

"放心吧,我若是死,要你第一个陪葬。"梁璐媛恶狠狠的瞪着她:"时至今日,谁是没有谋略就敢冒然出手的。你的宿命,何尝又不是捏在我的掌心。"

"走着瞧。"阴凌月回以凌厉的笑容:"只是别这么着急。一下就亮出了老底,那可就没意思了。"

说罢,她转过身看了看窗外。

其实心里还是很不安宁的。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房中宁静了好一会,阴凌月才收回了目光:"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本宫的人已经先去解决邓贵人了。等那件事情办好,再来收拾你们几个。这后宫的太平就指日可待。晚些时候陛下醒了,这场浩劫就算彻底结束。本宫依然能安安稳稳的陪伴在陛下身侧,也再不必理会来自你们的困扰。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动手的人的手了没有。可真是让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