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浴室里传出她洗澡的水声。
郁司城以为，既然是淋浴，应该就用不了多久洗完，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说起来，除了场面上需要应付的人意外，郁司城还真是没有交什么过得去的朋友，偶尔竟然会觉得寂寞。
他那么高的身份，谁能想到，竟然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偶尔想聊两句，他也会找越灿，但越灿那边也忙公司的事情，大多时间扔给他两句"我很忙，喝多了别跟我废话，***去！"，然后给他挂了。
于是，每晚结束应酬，郁司城多半就像是一个孤寡老人。
有人能理解那种感受么？
可能没有。
当然，他的那种状态，见到最多的人就是隋意。
如果按照他的性子，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那一面，但对隋意没什么感觉，就和南望站在他身边差不多，不在乎所以不在意。
实则，他也很喜欢有个人能在深夜里好好说说话，像今晚喝了不少的回来，能安心的靠在一起看个电影、喝杯茶都是他奢求的东西。
可惜没有。
他自然清楚目前阶段是不可能这么安逸的。
她现在不回联合部最好，哪怕已经回了，还是别升职来得保险一些。
偏偏，在这个事情上，他们的意见相悖。
郁司城起身去外面抽了一根烟，抽到一半又觉得没意思，越是感觉身心疲惫，空落落的。
于是返回卧室。
双手插兜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她出来，只好迈步过去，抬手敲了浴室的门，"还没好么？"
竹烟关了水，淡淡的语调从门内传出去，"我出去之前，觉得你应该可以离开了，我不想半夜跟人吵架，费神。"
男人眉峰皱了起来，"就一定要吵？"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然后拉开了浴室门，站在里头看了他，唇带着淡淡的嘲讽，"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郁司城脸色沉了下去。
盯着她的眉眼。
好一会儿，才沉沉的，略显疲惫的开口："这件事没了结前，你打算都用这样的态度对着我，是么？"
竹烟看了他，没有了笑意。
道："大概是吧，要不然，你让我怎么做到笑脸相迎？"
"我们保持那种关系，结果呢？别的女人如果对养他的男人提什么要求，估计都能被满足，可我非但得不到满足，还要承受你带给我的麻烦，我不知道这算什么？"
"赔了夫人又折兵？"她终于冷笑，"我是笨还是蠢？"
郁司城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望着她。
她也没有从浴室里出去，因为头发在滴水。
好久。
男人低低的道："我们这么多年，温温暖暖的日子屈指可数，你觉不觉得累？"
累？
竹烟笑了，"我累过，恨过，每一次都跟你说得很清楚，是你一直不肯放过我，现在又来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你也终于知道累了么？"
是啊。
郁司城终于知道累了。
从前，他不想要别的女人，提不起心思，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缠着她，就是为了自己的人生能不那么的落寞、枯燥。
但是如今忽然一看，发现跟她纠缠不清，几乎都是那个状态，越发的落寞疲惫是怎么回事？
他说："我今晚很累，好好说说话，一起睡个觉，不行么？"
竹烟觉得可笑，"你可以说话的人不应该很多？你能睡的地方，也不少吧？"
郁司城薄唇抿了起来，就那么看着她。
她去拿了毛巾，在浴室里擦着头发。
然后才听到他略微低沉幽暗的嗓音，"不涉及原则的东西，我想我对你的纵容已经足够了，你什么时候能不总是这样跟我针尖对麦芒的相处？"
她擦着头发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对她的纵容，已经足够了？
握着毛巾，她走到浴室门口，看着那儿挺拔站立的男人，嘴角有着略微勉强的冷笑，"言外之意，其实是你终于知道腻我了，对么？"
纵容够了，可她做不到一个被养着的女人该有的温柔贤惠和宽容。
"我今晚很累。"他再次道："说说话，不可以？"
竹烟笑，"不是一直在说么？"
她明明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交谈。
郁司城看着她那明艳漂亮的脸蛋，却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心口有一块堵得厉害。
"再强大的男人，都希望夜深人静的时候，能有个她能温温暖暖的躺在一起，哪怕你我之间是金钱维持的关系，我也把这份渴望放在了你身上。"
竹烟能听懂。
"我没能给你这样的温馨，对吗？"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要求的，对这种事似乎也没有渴望。
是因为人的年纪上来了，还是因为...
有了另一个可以跟她比较的人？
后者吧，竹烟酸涩的想着。
看了他，"既然我给不了你，我让你感觉这么累，那应该是有人可以给你？我不细心，也不体贴，没有照顾你。"
"隋意每天跟着你，给你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公事上更是一把手，那才是你渴望，和需要的，对吗？"
郁司城眉峰再一次皱了起来，"私人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往她身上扯？"
她忍不住笑了。
"我扯隋意，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男人薄唇紧紧的抿了起来。
竹烟依旧笑着，看着他此刻看她的眼神，"怎么，忽然觉得我胡搅蛮缠，不可理喻？完全跟隋意在你面前的明理懂事没法比？"
郁司城终究是闭了闭目，去拿了自己的外套，"我走了。"
她依旧站在那里，浅笑，可是眼睛里很酸。
果然，她什么都说对了，只是他不肯承认，对么？
"郁司城。"
她忽然在身后喊他。
男人在卧室门口的位置停了一下。
她才接着道："如果你觉得累了，腻了，你直接告诉我，我们到此结束，你想找什么样的，都跟我没有关系。"
郁司城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却一言不发。
继而拧了门打算出去。
竹烟声音略微提高："今晚走了你又会有很长时间不理我，打算一直拖着我吗？"
郁司城依旧没有转过身去，索性已经打开了门，像是不想再听她说话了。
她只觉得心口忽然酸的厉害。
他还真是终于知道烦她，腻她了？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说。
莫名的涌起一股生气，冲着他即将跨出去的背影，"如果你要移情别恋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你知道吗？"
虽然她似乎一直也没怎么仔细他，可是其实她最清楚他一路过来都是什么状态。
门"嘭！"的关上了。
竹烟一个人站在卧室里，眼前忽然变得模糊，整个人也莫名其妙的抽泣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跟他保持这种金钱关系，是为了有一天能用到他的人脉么？
有的吧，这个原因一定有。
因为他不帮她解决这点升职的事，所以她愤怒么？
也不至于，可的确很憋屈，她的需求不多，就这么点都满足不了，那还要他干什么呢？
嗯，也许，她现在的情绪，就是因为这个吧，一定是。
而不是因为在他眼里，已经比她好、比她能干、比她了解男人、比她能解他寂寞、比她懂嘘寒问暖的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