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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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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秋砚肤色白, 但关珩的更加。

那只手很大,手指长而有力,指尖干净, 看着就养尊处优。

但是很凉。

关珩的体温还不至于到冰凉的程度, 就是觉得没有热源,像关珩现在的眼神。

“你的心跳得很快。”关珩松松地扣着他的手腕, 说,“脉搏也是。”

宁秋砚当然知道自己的心跳很快。

他也知道不管看上去多镇定, 其实他在肉眼可见地轻抖着。他不知道关珩要怎么开始,但是通过资料的查询与上次脖颈旁出现的两个血洞, 他做了这样的判断, 所才这样做了。

宁秋砚的毛绒外套里面还有一件毛衣, 毛衣是普通领的, 他本打算脱掉外套,现在被关珩一拉, 他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听到关珩这么说,他抖的更厉害。

果然, 关珩的听力敏锐得可怕,不管他再怎么伪装, 关珩也轻易就能洞悉他的内心。像关珩说的,他本来就是个不经吓的, 作为一个人类面临比自己强大数百倍的生物,他几乎是彻底的畏惧。

“为什么?”

“……”

“你在怕我。”

宁秋砚急促而轻声地喘息着,在安静的房子里分外清晰。

他不敢看关珩,只示弱般道:“我只是想您可以方便一点。””

关珩道:“用不着。”

这样说着,关珩仍然没有松开他的手。

宁秋砚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根本猜不到关珩的用意。

关珩手心的凉意从手腕开始, 麻痹了他整条手臂,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把他折断。可事实上关珩的动作非常轻,让他有被呵护的错觉。

关珩问他:“这两三天你都想了些什么?”

几天不见,关珩给了宁秋砚思考的时间。

宁秋砚好奇、敏感,单纯。

事情发生以后,宁秋砚没有吵闹也没有崩溃,和他这个年纪的人类都不一样。

那夜,宁秋砚没有选择去车上,而是坐在屠宰场门口,关珩出来看到他时无疑是惊讶的。事情到了那一步,分明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接受极限,但宁秋砚固执地停留在那里,等候着房门内的一切发生。

那举动像飞蛾扑火,是在给真相找一个无法再模糊下去的理由。

关珩竟看不懂他。

宁秋砚回答道:“您不用担心,我不会逃跑,也不会把你们的事情告诉别人。”

不害怕,不背叛,不逃跑。

当初关珩要求他做下的承诺到底是什么,现在变得清晰明了。

这几天宁秋砚想清楚了,原来从一开始关珩就是在针对这件事情做要求。

宁秋砚不想知道他对于关珩来说有什么特别,也不想再去探寻关珩到底是什么。他只是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因为即使到了这一刻,他还是会被关珩的表象所迷惑,控制不了内心的朦胧情感。

这里不是他该踏足的世界,他既然已经明白了真相,就该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迷途知返。

关珩听完他的回答,说:“我不担心。”

宁秋砚:“……”

可能就算告诉别人也不会有人信吧。

普通人大概会觉得是他疯了。

这一刻,关珩又变成了最初那个宁秋砚认识的关珩。

他耐心地问:“想了几天,就没有别的想知道吗?”

宁秋砚没有说话。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关珩又告诉他:“未经我的同意,他们告诉你的只不过是皮毛而已。”

这点宁秋砚猜到了。

不管是陆千阙、凌医生还是康伯白婆婆,他们看上去都告知了他一部分真相,但仔细一想,就知道他们都只是保留性地给宁秋砚提供了答案。

比起种种谜团让宁秋砚更加不解的一点是,除去陆千阙不说,这些人类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这里,又是为什么愿意心甘情愿地给关珩服务。

渡岛遗世独立,人们共同守护着这里的秘密。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可怕真相?

宁秋砚现在已经不想了解了。

虽然关珩的意思像是在说,如果宁秋砚向他请求的话就会得到解答,但宁秋砚一声不吭。

关珩终于松开了宁秋砚的手,说:“我提醒过你不要再去n°。”

他的语气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没有责怪,也没有遗憾或者惋惜,非常平淡,似乎永远都处变不惊。

宁秋砚被关珩碰过的手腕空了,那一块皮肤倏地热了起来。

他努力平复那炽热的感觉,去理解关珩话里的意思。

从遇到小混混那晚起,关珩就给了他警告。

如果他听关珩的话不再去n°,就不会再和ray有接触,更不会看到那个视频,那么,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也许他还是会因为种种蛛丝马迹去猜测关珩的身份,但他只要听关珩的话,那么直到献血的协议结束,他也不会发现关珩的秘密了。

陆千阙说,关珩一直都希望他不用知道这个秘密。

经过宁秋砚的思考,他不得不确认了,关珩的确一直都在用心地确保他远离这一切。

他也确认了,关珩的约束从来就不是他想象的那种约束。

这几天,每当宁秋砚想起这个,就会羞愧得难以自制,恨不得钻进海水里给自己降温。仿佛从自己构筑的美妙处一脚踩空,他彻底惊醒,然后对自己在生活过得一团糟时脑补的一切难以置信。

他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倾向。

见他不说话沉默着,关珩道:“你发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已经得到了惩罚。”

宁秋砚抬头,看见关珩找到一块正确的拼图,将它放在宁秋砚空缺出来的位置。

然后,关珩淡淡道:“接下来你只要足够听话,就什么也不会改变。”

这一刻宁秋砚产生了错觉,好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切都过去了。

“把扣子扣上,这里温度很低的。”关珩转头,垂眸看着他,“人类。”

接下来生活真的一如往常。

宁秋砚没再见到关珩。

关珩犹如一个收起了爪牙的恶魔,那夜只是短暂地露出了本性。

宁秋砚把拼图完成了一个角。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康伯告诉他,关珩提议他可以从相对大一点的动物图案开始,因为这幅拼图如果从角落开始,就会重新变得很艰难。

宁秋砚重新来到拼图室,地上散落的拼图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关珩来过的痕迹。

晚上,宁秋砚又得到了一个冰淇淋。

康伯站在餐桌旁,彬彬有礼地告诉他:“天天拼图难免乏味,久坐低头对身体也不佳。这里还有图书室、艺术藏品室,你都可以去参观。”

第一次来渡岛的时候,康伯就给过他这样的建议。

宁秋砚点点头。

康伯又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先生,他不会介意你打扰他的。”

宁秋砚抬头看向楼道口,那里什么也没有。

以那夜为临界点,这座岛屿似乎在逐渐揭露神秘的面纱。

宁秋砚注意到佣人们的工作规律,注意到窗帘什么时候合上,什么时候拉开。他站在窗前,也注意到从养殖场来的车会在什么时候抵达,提出来装着新鲜血液的保温箱。

岛上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不再是沉闷的、冗长的,宁秋砚甚至觉得一天的时间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关珩没有咬他,至少他的记忆里没有,他猜可能就像第一次发现咬痕那样,他说不定在什么时候有过断片。

这无疑很惊悚,可有些事实,本就不该出现得□□裸。

宁秋砚参观了二楼像图书馆那么大的书房,也看了一些关珩收藏的艺术品,他来去自如,要去哪里都无人打扰。

离岛前的下午,宁秋砚进入了一间画室。

在这座迷宫一样的建筑里,处处都隐藏着想不到的宝藏。

来自西洋的、古代的各种画作都被收藏在了这里,它们或许寂寂无名,或许价值连城,都被主人一视同仁地堆在角落里,挂在墙壁上。

画室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画架,画架上一幅半成品固定着,薄纱随意搭在上面,调色盘里残留的颜料尚未干透,似乎画它的人刚刚离开。

宁秋砚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几步。

画室里很安静。

待他的心跳平复后,他才意识到现在是白天,关珩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悄悄地走近了,画上是一座灯塔。

宁秋砚一眼就看出来它属于渡岛,是自己常去的那个。

与这完全不透光的阴暗建筑里不同,那幅画的色调非常明亮。

灯塔立在蔚蓝色的海岸线,云彩后方,金灿灿的日光倾泻,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反射出绚烂的光点。美不胜收。

宁秋砚几乎着迷了。

他在现实世界里,也没有看到过画上这么美的日出。

关珩为什么要画这个?

难道关珩见过这么美的日出吗?

待他疑惑着转身,不经意间碰到了桌上堆着的一些书。书散落在地,把它们都捡起来的时候,宁秋砚捡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应该有些年月了,四角泛着黄,画面都是黑白的。

关珩坐在一张宽大的横榻上,长发习惯性地挽在耳后,身穿同样有些年代感的束袖衬衣,俊美的脸庞带着一丝骄矜微笑。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圆脸圆眼睛,穿着漂亮的蕾丝裙,乖巧地站在那里。

两个人都看着镜头。

宁秋砚觉得照片里的横榻很眼熟,他很快想起来,它有些像他在关珩房间里见过的那张。

他把照片翻过来一看,上面的笔迹已经晕染了。

一行字写着:1960年4月,白芷兰与关先生,于渡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