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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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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知瑜, 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那并不是感动,而是某种更为微妙的情愫,通常唯有男人在注视自己心爱的女人时, 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上一次容与如此看她, 还是在幻心石中。

他不通人情,不懂遮掩自己的欲.望,因此容与情绪的表达相比较其他人往往更加直白大胆。

含蓄这个词在容与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

唯一阻止他直接说出来的理由,仅仅是不希望叶知瑜讨厌他的粗鲁。

仿佛除了无限复读喜欢,就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她, 思索间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干涩嘴唇, 喉结上下滚动,那是很明显的渴望信号。

显然,叶知瑜方才的话,令他感到渴望和欲求。

她甚至很怀疑, 只要她自己愿意, 哪怕是在光天化日下厮磨亲密,容与也毫无顾忌。

【夏夜海边,气氛暧昧,如果没有亲吻的话我觉得说不过去】

【编剧发挥主观能动性, 保护好你的妈妈不好吗?】

没错,就连弹幕也读懂了容与脸上明晃晃的【想亲亲】三个大字。

叶知瑜压平嘴角笑意, 一本正经道:“说到这个,我需要问个问题,你不要觉得不开心。”

“嗯?”少年发出微微低沉的鼻音, 总是雾蒙蒙的漆黑眼瞳此时也隐约有了眸光, 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碎光, 清澈得近乎柔软。

“当初师父……掌门给你吃的生生丹里下的毒, 你之后是怎么解决的。”这个问题叶知瑜必须从现在就开始考虑。

“那天师、掌门来看我的时候,也给我吃了一颗生生丹,我才好的这么快。”

在关于掌门的称呼上,叶知瑜连续打了两个磕绊。

但纠结之后的结果也说明她对这个师父态度出现了极大转变。

这本该是容与期待的结果,可他此时听到这句话,眼中柔软暧昧的情绪瞬间被一扫而空。

取代出现的,是猛兽被冒犯羞辱后的震怒,与强烈的懊悔担忧。

“那是作用于灵魂的蛊毒,专门用于削弱背负特殊命格之人的灵魂。”容与咬牙道,“他就是通过蛊毒削弱我的神识,随后为我种下心魔。”

世人皆有命格,但命格个个不一,其中有部分命格极为特殊。

比如容与的天煞命格,注定克死亲友,潦倒一世,孤独终身。

通常背负特殊命格的人,神识均会极为强大,特别是天煞贪狼这等进攻性极强的命格,更是令宿主心志极为坚定。

但叶知瑜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是特殊命格携带者。

“你都吃下去了吗?”容与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厉声道。

“嗯,掌门当时盯着我,我不可能逃开的。”

她感觉到,抓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越发收紧了。

听到她那句话的瞬间,容与瞳孔紧缩。

可随后,几乎未等叶知瑜叫痛,他便立刻松手放开她。

只是少年眉目间原本近乎调情般暧昧的情绪已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阴郁与冷漠。

“我的错。”他牙关几乎因愤怒而咯咯作响,每一个咬字的力度都像是在撕扯某人的尸体。

叶知瑜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想要开口解释自己并不是在委婉的指责他。

……真的只是她没什么调情经验,想找个话题将气氛延续下去,好让容与接着和她顺畅聊天,却不小心聊炸了而已。

可容与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也不需要她的解释。

因为就在下一秒,他的神色又迅速自行平静下来。

“这次我会成功,然后就为你解蛊。”

几乎是陈述般的语气,容与如此说道。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急切歉疚或者不安的意味,因为他确实便是这么认为的。

急躁与冷静,淡漠与狂妄,种种复杂特质同时存在于他身上,往往表现得喜怒无常,极为割裂。让人不好断定他到底是狂妄过头还是胸有成竹。

但无论容与是狂妄还是自信,都不会影响她对容与的支持。

他既是她的利刃,也是她的共犯,两人本就处于一条船上,又何谈彼此?

“小心为上。”她只是叮嘱了一句。

容与应了一声。

看似温顺听话,可他们都知道,叶知瑜的这句叮嘱根本毫无说服力。

像容与这种不顾一切的疯子,驱使他的最初、也是最根本的动力就是仇恨。

越多的憎恨越会让他的怒火汹涌炙热,焚烧一切。而这庞当的动力会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才能。

所谓的谨慎小心只是旁人尽一份心意的脆弱言语罢了。

对于复仇者而言,所有的犹豫谨慎,都是对过去惨痛记忆的背叛与羞辱。

叶知瑜应当庆幸,她被容与划分为了需要守护捍卫的部分。

她看着少年跃动着冰冷火焰的瞳孔深处,忽然问道:“那你有考虑过复仇后的日子么?”

“……”

“或许会化为灰烬吧。”容与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非所问道。

但叶知瑜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份憎恨是如此深沉炽烈,在给予容与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在不断侵蚀他的肉.体与精神。

总有某天,容与自身也会被这份烈焰焚为灰烬。

所以他从不奢望叶知瑜会回应他同等的爱。

短暂的寿命与惨痛的经历,令他的感情比常人更加激烈深刻,但如此异常的恋慕,又怎能奢求同等的回报?

“所以你无需歉疚。”

容与轻声道。

“掌门死之后,你便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了。”

他从未欺骗叶知瑜。

即使他失败了,待他死后,这块肋骨的归属者也只会是叶知瑜。

“我属于你,生也是,死也是。”

他身体的一部分会成为叶知瑜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届时她也能做绝大部分她想做的事情了,带着他一起游历名川大山。

骨血相融,长久厮守。

这便是容与为自己所设想的,与叶知瑜最完美的结局。

【每天都会被容崽的表白刀上一整天,泪了】

【容与的爱情真的是以死亡为前提,好绝望啊哭哭】

【冷静!虽然看起来很刀,但是原作里容崽一直蹦跶到大结局的!】

【但是编剧连cp都改了,你咋知道人物结局不会改呢?】

容与的爱意仿佛流淌于冰面下的熔岩。表面冷酷平静,实则比世间任何一切都要炽热激烈。

在他离去后,弹幕仍然沉浸在他那不顾一切的绝望表白中。

“你不怕他么?”系统则悄悄问她。

“不怕。”

但叶知瑜只说了一半。

一开始她自然是怕的,那时候对容与还只有利用之心,只担心会被他发现真相后咔嚓了。

结果现在她知道,容与小哥甚至大概率活不到她原形毕露的那一天,又远胜世间一切的爱她,她又有什么话好说?

如果是普通姑娘,或许会被容与这种绝望深沉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爱情所压迫,可叶知瑜从容与的言行中,只感到了仿佛冬日被窝般的安心感。

过往经历塑造出她敏感的安全线,令她几乎不愿意信任任何男人。

除了容与。

这种歇斯底里的爱,反而令她格外安心。

容与是她的,谁也抢不走,也不会因为世间任何事改变心意。

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死。

所以——

“是得努力了。”

这么好用的工具人要是折了,她上哪去找下一个?

就在叶知瑜还在对自己的心理做阅读理解的时候,她却再度遇上了焦急搜索在外宾客的古剑门管事。

“叶小姐快回主厅吧。”管事焦急地说道,“少主叫我们尽快联系还在外面的诸位,让你们尽快回来。”

叶知瑜看到他身后还跟了四个颇有勇力的弟子,个个神色警戒,手持武器。

她猜测或许是那刺客又杀回来了。

“还要更严重些。”因为叶知瑜地位关系均是特殊,因此掌事将她拉到一旁,低声向她透露了些许内.幕消息。

“原本少主被刺杀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但更严重的是,之后派去检查封魔阵的弟子回报,法阵封印被人揭下来了。”掌事脸色难看道,“所以那刺客的身份极可能便是怨魂,而且宾客中隐藏着将其放出来的奸细。”

叶知瑜内心恍然,这几个消息一个比一个绝望,叠加在一起,根本就是某人存心针对古剑门事先布置好的阴谋。

但容与也说了,他自始至终都未来得及插手此事。

所以还有人想对付古剑门。

叶知瑜乐见其成,但面上未曾泄露半分,只是义不容辞道:“天玄宗与古剑门乃是兄弟宗门,友方遇难,我怎可袖手旁观?”

说完便要回去出手相助。

掌事心中感念,他还要去寻找其余在外流落的宾客,所以只分出两名弟子,要他们护送叶知瑜回去。

“江小姐方才也跟着追了出来,现在都在找她。”掌事叹口气道,“她也是要紧的人物,只希望千万莫要出事才好,少主刚才可是硬撑着也要亲自来找她,好不容易才被人劝住。”

听到掌事这句随口而出的话,叶知瑜心中微动,却是停下了将要顺势离开的步伐。

“我刚才正面与那刺客交手过,刺客不愿以少敌多因此拼着受伤从我手下逃脱,因此即使一会儿遇到我也自保无虞。这两名师弟还是一直跟着你吧。”叶知瑜婉拒了掌事好意,关切道,“一定要尽快找到清月。”

掌事推辞不过,只能感激收下。

而叶知瑜目送走了掌事,笑容渐渐淡去,脚步一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要先于其他人找到江清月。

即使只用逻辑,她也该察觉到江清月与这怨魂逃脱之间的联系。

依靠内门灵符之间的独特联系,叶知瑜先于所有人找到了江清月。

找到她时,江清月正无力地倚在一棵树下,隐匿于丛林阴影中。

她右手紧紧攥着左手手腕,防止毒气诅咒顺着血脉蔓延到整条手臂。

在她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贯穿整个手掌的伤痕,污血自伤口渗出,伤口边缘肿胀溃烂,令人见之悚然。

甚至不需要做阵法诅咒之间的判定,江清月便已经是破坏封印的第一嫌疑人。

看见叶知瑜,江清月只是无力的偏了偏头,她嘴唇青白,面色煞白,额头满是虚汗,根本没有力气与叶知瑜斗嘴。

看着她这副惨状,叶知瑜蹙眉道:“这世上居然还有寻芳峰亲传解不了的毒么?”

“死不了……闭嘴。”江清月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只是原本应当不耐冷漠的语气,此时却因为伤势而虚弱不堪。

叶知瑜自然不可能叫她一个人呆在这里,她之所以会赶在其他人前面寻找江清月,就是不希望事情闹大平白惹来麻烦。

她不由江清月拒绝,一把捞起他的手腕,一番查探后便知道。

“这伤只要随便来个人为你疏通紊乱内力即可……怎么,你那同伙不愿意帮你?”叶知瑜没好气道。

“用不着你假好心。”说完江清月便要甩开她的胳膊,只可惜她现在没了力气,几乎只是晃了晃叶知瑜的胳膊。

“你当我很想管你么?”叶知瑜冷着脸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就被蛊惑了心神,居然会想去碰海家封印。”

“别忘了你是海济帆的未婚妻,你不管做什么,都对我——我们有莫大影响。就算是要作死,也麻烦在我们都离开后再去死。”

在叶知瑜眼中,目前没有比夺回容与剑骨更重要的事情,她对任何添乱行为的容忍度此时都无限接近于零。

“你这话也可笑……没了我,你以为你们能成为古剑门的座上宾?能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江清月气喘吁吁却仍然坚持反唇相讥。

说完后,她穿着粗气,费力道:“我愿意来这里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彻底铲除那个怨魂,否则我来都不会来。”

“如果看不惯我的做法,你自己与我撇清干系,或者在这里就把我举报出去就是。”

嘴上说着无所谓的认命话语,然而看江清月的表情,叶知瑜怎么都觉得对方有种有恃无恐的意味。

她暂且按下不满,确认附近没有人靠近后,倒也不急着为江清月抚平伤势,而是就地质问起来。

“你怎么就盯上海氏的诅咒了?说到底那是人家的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江清月淡淡道,“铲除怨灵夺得头筹的人能够得到古剑门的任意承诺。我想拿到第一,解除婚约。”

这个理由其实并不出乎叶知瑜的意料,她多嘴问道:“为什么?”

无论怎么看,海济帆都是不错的结婚对象,即便先婚后爱,感觉也完美契合。

“这与你有关系么?”江清月却无比排斥,“而且那封印也不是我解开的,我只是追到封印处与他进行战斗,然后被他打伤,至于谁解开的封印,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海济帆被刺客重创,随时都可能会死?”

江清月的真实态度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死便死了,又不是我指使的刺客。”江清月无所谓道,“他死了我正好可以解除婚约。”

话说到这个地步,叶知瑜也无话可说。

“行,你别给宗门,或者别给我惹麻烦就行。”叶知瑜要求不高,也没什么觉悟,天玄宗会如何根本与她无关。

只是她和容与的计划,绝不能被影响。

“哼,你放心。”江清月瞥了她一眼,不知是意外她这个掌门亲传对宗门的冷淡态度,还是这种敷衍了事的质问。

得了她的承诺,叶知瑜便走上前为她梳理内力,四个周期后,江清月的内力便回归流畅圆润。

内力恢复正常后,江清月便能够为自己的伤势治疗。

“走吧。”

互相确认彼此都不愿意干扰对方的事情后,两人便再无话可说,直接返回宴客厅。

因为封魔阵的损害,宾客的离散,高层的受伤,此时整个古剑门都处于相当混乱的状态,她们二人返回宴客厅时,原本觥筹交错的奢华厅堂,此时已然成了指挥工作的大本营。

被仓促抢救缓过气的海济帆坐镇中央,神情颇为镇定,倒是为他赢得不少赞声。

看见叶知瑜二人,众人均是大喜。

无论是叶知瑜的战力,还是江清月的医药,都让两人的回归变得极有意义。

原本凝神指挥的海济帆在看到安然无恙的未婚妻后,更是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欣喜的神情:“清月!”

这又叫人为之感叹海少主的侠骨柔肠,颇为艳羡两人的感情。

江清月反应颇为冷淡,但还是走到海济帆身旁,查探他的伤势并为他治疗。

众人愈发觉得,江清月应该只是性子别扭,外冷内热罢了。

海济帆注视着江清月冷漠俏丽的侧颜,声音温柔道:“清月你没事便好。”

“嗯。”江清月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莫要生气。”海济帆抚摸江清月的手背,试图与其十指相扣,“答应给你的烟花大会,我决不食言。”

海城烟花独步天下,乃是当地风土人情中极具代表性的一部分。

如今时值盛夏,没有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烟花大会,在邀请宾客的时候,古剑门便说了,在选出天下第一英雄的当晚,便会举办烟花大会为其庆祝。

江清月微微抿唇,却只是将手不动声色地从他掌心抽出,为他重新裹上纱布。

“好好养伤。”她轻声叮嘱道。

海济帆温柔微笑,目光最终停留在江清月的左耳。

她只有左耳佩戴了一条长款残月耳坠,右耳则光洁如玉。

在宴客厅辉煌的灯光下,澄澈光亮在残月上流转,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