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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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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 衣裳穿的厚,她的簪子再是尖利,也只划破了慕容顺一点皮肉。

他没想到慕容宓会这样对他, 原本还算清秀平和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 深情款款的表情也荡然无存。

“慕容宓, 你到底有没有心?朕对你是有真心的。”他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伸手扯住慕容宓的胳膊,就要对她用强。

慕容宓丝毫不惧, 将他甩开。

慕容顺忽然觉得浑身乏力, 甩了甩头, 手撑在桌案上, 眼前一片眩晕。

只听见那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孩道, “对我有真心的人多了去了, 我是摄政王府最娇宠的郡主, 凭什么要你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真心?你想让我做陈阿娇, 也要看自己配不配!若不是你承诺给我用金砖盖间屋子, 我才不会搭理你呢。”

慕容顺扶着头, 只觉得天旋地转,“你……你簪子上……”

“早同你说慕容顺不怀好心,这次进宫多半是骗局, 你还不死心,非要来一趟。”

“好在提前嘱咐你簪子上涂了麻药。”

殿外传来一阵兵戈甲胄的哗啦响动, 连带着殿内都跟着撼动起来。

这样的地崩山摧之势中, 有人漫不经心的推开门道, 又有人跟着他附和。

说话的人是慕容稷,身后跟着沈和青温声接话。

慕容顺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神志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很难笼起思绪来应对这样的场景,却下意识的喊人,“来人,救驾!”

慕容稷一步一步逼近他,慕容顺骨子里对慕容澹父子俩的恐惧开始死灰复燃,他往后退了两步,良久,都不见外头有人响应。

慕容顺手心里冒出黏腻的冷汗,仍希望有奇迹降临,神武将能推开门,将慕容稷绑起来。

沈和青握住慕容宓的手,不想让她看到之后的残酷场景,“走吧宓儿,我们去见太后,太后被陛下关起来了呢,她最疼你了,你去安慰安慰她。”

他冲着虚弱的慕容顺轻笑一声,好像是在笑他不自量力,又是在笑他将唯一对他好的人关了起来。

慕容宓回望了一眼慕容稷,似有话想说,最后还是噤声,乖乖同沈和青出去了。

这种事情,她的一点点好心,恐怕会给未来惹出很多麻烦,还不如顺其自然,哥哥会找到最合适的方式来处理。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慕容顺现在神志再不清楚,也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

慕容稷随意落座,掸了掸衣衫,漫不经心道,“慕容顺,皇位给了你前所未有的见闻和野心,可是却没人给你能与这份野心所匹配的能力。不但不聪慧,而且是愚蠢至极。”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在慕容顺的心上,将他埋藏在深处的狼狈尽数揭露。

三岁的时候被自己绊倒在地不丢人,大家只会觉得他憨态可掬,十八岁被自己绊倒在地,所有人都会窃窃笑着,指着他交头接耳道: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废物。

现在慕容顺,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绊倒的少年,所有人都在暗暗嘲笑他。

慕容顺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低声咒骂,“都怪太后,她凭什么,凭什么一直让我忍让安分?分明朕才是皇帝!如果她肯教朕一些有用的东西,现在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他目光狠狠扫向慕容稷,一字一顿乏力嘶吼,“你们是不是,一直都将朕当做跳梁小丑来看,看着朕无论怎么蹦跶,都在你们的掌心之中。”

“原本皇位就不是你的,你不过是一个没有慕容氏血脉的野种罢了,你没发现比较起来,你生的最丑陋吗?甚至就连手段,都是历来最阴私见不得光的,靠女人?”慕容稷依旧漫步尽心,他生怕自己有过于激烈的语气,显得对慕容顺太过尊重。

他要将慕容顺打落到尘埃。

慕容顺看起来绝对称不上丑陋,甚至是清秀的,像是十里八乡最招人喜欢的秀才,但同慕容家其他人比较起来,就显得有些不够看,的确是丑了。

他是慕容澹从育幼堂中随手挑的,若是他安安分分的,就算不能继续做皇帝,也是个闲散亲王,比起父母不详的孤儿,也是天壤之别。

慕容顺捂着胸口,忽然癫狂的笑起来,笑中透露着无尽的哀凉和悲戚,慕容稷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他兴许,真的不是先帝血脉。

“你们凭什么做我命运的主宰,说将皇位给我就给我,说收走就收走,我是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有争权夺势的心思?只因为你们天生高我一等,所以我就要接受你们安排好的命运,不得反抗?”

“唔。”慕容稷迟疑了一瞬,“我没不让你反抗啊,我一直在给你机会,你偷偷出宫,我当做不知道,你偷偷见我妹妹,我也当做不知道,你看我给没给你机会?是你太蠢了。”

他从来不担心慕容宓会真的被慕容顺的花言巧语所欺骗,因为她被人娇惯坏了,不是慕容顺这样的三言两语和小礼物就能打动的,对她好的人太多,慕容顺这样的简直平平无奇。

哦,除却那座金屋比较有诱惑力。

他那样的惋惜,好像是长辈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三岁稚童,一种从言语态度上的蔑视碾压,让慕容顺的心火一拱再拱。

慕容稷拍手,门外走入一名金甲侍卫,手中托着漆木雕花托盘,上面两碗热气腾腾的药。

“喏,选一碗,这次你的生死,可是在你手中了,我没有替你做主。”

一碗是普通益气补身的汤药,一碗则是毒药。选对了慕容顺活下来,选错了就死。

慕容顺被人强行按着,没有他说不的权利。

他的目光痴痴看向殿门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极弱极细,“母亲,救我……”

“你不选吗?”慕容稷皱皱眉,“那就不要总说我替你做主了。”他指了右边那一碗,扬扬下巴,“给他灌下去吧。”

“不!”慕容顺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的更为剧烈,“母亲,母亲救我!”

目光依旧锁定殿门那处。

慕容稷的手指忽然变了方向,“另一碗吧。”

金甲武士强行掰开慕容顺的下巴,将那药灌了进去,慕容稷方才轻笑,像是一个孩子天真无邪陈述事实,残忍诛心,“你的母亲,她不是被你关起来了吗?她怎么救你呀?”

慕容顺忽然痛哭起来,不断喊着母亲,手指抠着嗓子,试图将药水掏出,身体却猛然一颤,呕出大口黑血。

太后的宫殿被慕容顺下令围的水泄不通,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萱女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不然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一味的压抑慕容顺,现如今适得其反。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欢快的像是百灵鸟一样的声音传来,萱女捏了捏眉心,知道慕容顺大抵是没戏了。

她扬起笑来,冲着慕容宓,“好孩子,你哥哥也来了吧。”

慕容宓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您都知道了。”

萱女异常平静,让人去端了茶果点心来给慕容宓吃,“大抵我和皇帝这孩子,就是没有缘分。”

皇位之争,没有绝对对错。

从慕容顺方面讲,他不管怎么说,是正经的皇帝,要被臣属篡位,心有不甘是正常的;从慕容澹和慕容稷方面来讲,这皇位若是慕容澹有心,哪里轮得到慕容顺呢?

慕容澹忙着谈情说爱,兼之治理国家,他当了皇帝处处都是言官史官盯着,并不舒坦;他儿子慕容稷想要,凭本事从慕容顺手里夺来的,不犯事儿。

“我是个没有什么政治头脑的人,也没什么大局观,慕容顺自然也没跟我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这个孩子本身就不聪慧,一旦野心超过能力,失败是必然的。”萱女娓娓道来,她对自己和慕容顺看得都很清楚。

慕容宓才想说话,只听见“咚咚”钟声作响,一众人屏气凝神,听那钟声足足敲了九下。

陛下驾崩。

萱女掉下眼泪来,“你们走吧,我静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她现在年纪大了,心就格外软,慕容顺是从喝奶的时候就由她抚养长大的,虞寄白还抱过他,哄过他。

她有时候看着长得高高的皇帝,还能想起虞寄白将他往空中抛起又接住,两个人玩儿的和睦的样子。

沈和青勾着慕容宓的手指,将她从沉闷的气氛里带出来,“太后娘娘不会怪我们的。”

慕容宓忽然扑进他怀里,死死圈住他的腰,“沈甜甜,十一岁的慕容顺,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想用金屋把我藏起来,好好照顾我,十八岁的慕容顺却欺骗我利用我。”

沈和青迟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最讨厌人变来变去了,沈甜甜你会不会变?会不会变得有一天对我满口谎话?”

“沈甜甜会变……”沈和青话还没说完,慕容宓就死死将他的腰又勒紧了一圈,凶巴巴抬头看他,勒得他喘不上气。

“沈甜甜会变,但他对慕容宓永远不会变,他对慕容宓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临了补上一句,“我发誓,要是假的……”

慕容宓打断他,“要是假的,我就养一堆男宠气死你。”

她有点儿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顺:啊!我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