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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四章 尤德谈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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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查到了确切的消息,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集他们的罪行,以便一举拔除。

不过,这是青筠的地盘,该怎么动手怎么处置是他的事,我无权过问,也没必要去搅这趟浑水。看他的样子,心中应该是已经有了盘算的。

可我万万没想到,尤德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见青筠。

我道:“他来做什么?总不可能是被我一番提点,忽然悔悟,来自首的吧?”

这尤德既然能将那些案子压下来,让青筠一点消息都得不到,那也是有些本事的,如今青筠还没有在明面上对他动手,也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他还有洗脱嫌疑的可能,不可应该这么快就自己跳出来才是。

青筠将图纸收了,道:“那也未必。我观他历年政治,确实是为里县做了不少事,当初的里县不过是个破落小县,虽然临江,但百姓却只是做着纤夫船夫这等力气活,苦的很,里县也断没有如今这般繁华。

尤德当初是在水乡任官,对这方面颇为精通,便是他一手将这里县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既然他能有这等本事,有为民着想的心,便不是个坏人,说不定压下这些事也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又如何。”

我淡淡一笑,有些不明白为何青筠忽然以这般宽容善良的态度看待此事,只道:“不是我非要与你抬杠,单就度家的这件事来说,这一家几十口被人杀绝了,他没找到凶手也就罢了,还隐瞒不报,按你们的律法规制来说乃是失职,只这一点便足够他革职查办了,更妄论还有欺君之罪。便是你想留,也留不住他。”

青筠道:“我自然明白。且先看看他此来是为何罢。”

正说着什么尤德已被侍卫们领进来了。

“参见王爷,王妃娘娘。”

我朝厅前看去,却见尤德并未穿着官服,而是换了一身朴素衣衫,头未戴冠。他身后站着一个仆从,那仆从手里一个乌木托盘,什么放的正是先前尤德身上的那件蓝袍县令官服,不仅如此,那托盘上还放着一枚印章。

青筠扫了他一眼,道:“起身吧。尤大人,你这是何意。”

哪怕青筠已允许他起来,可尤德依旧跪在地上,腰杆听得笔直。

“王爷,臣有罪。”

说着,他回身接了那乌木托盘,双手奉于头顶,伏地一拜,“罪臣愧对这身官服,愧对这些百姓,亦愧对王爷对罪臣的信任,还请王爷收回印章官服,惩戒罪臣。”

看样子是要还真是来自首的啊,不过,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莫非真是被我那一句话点醒了?

青筠神色淡然,道:“尤大人这些年将里县治理的很好,有功,错在何处?”

尤德神色暗了暗,道:“罪臣有三错,一错,错在官商勾结,将漕运权移交出去;二错,错在没有好好保护里县的百姓,使他们遭了横祸;三错,错在隐瞒不报自以为天衣无缝,能保全自身。”

“够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也不必说,我心中自有思量。”

青筠打断他的话,道:“你且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本王再决定该不该罚你,你也不必自称罪臣。且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尤德身子一颤,沉默了片刻,这才应道:“……是,王爷。”

我眯了眯眼,这尤德一上来就给自己定罪,似乎生怕青筠不处置他似的。青筠给他解释的机会,可他看起来却有些不情愿,或许这尤德真的瞒了不少事。

尤德直起身来,将托盘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后,他道:“事情,还得从臣刚来北疆时说起。臣先前是在湖州任官,此事想必王爷也知道,那时候的里县与湖州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臣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那时候臣的内子便劝道,‘这富庶安乐之地的官员谁都能做得好,可这贫瘠落后之地的官员那才是真正考验人心,这里确实不如湖州,可不也是临近傍水,这里的人不也是凌云的百姓吗?若是夫君能将里县治理好,那才是真正功德,实打实的政绩。’

因为妻子的一番话,臣抖擞精神,真的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将里县治理好,便一心一意扑在政事上,把所有的心血都浇在了里县这一方小小的土地上,想要做出一番功绩来。”

这尤德的妻子到是妙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委实有几分见解。可看尤德提起妻子时的神情,似乎带了几分追思和悔色,只怕后面发生的事并不如他所想一般顺利。

尤德正了正神色,继续道:“当时,里县的百姓两级分化很严重,穷的,便是日日干苦力,都吃不饱穿不暖,十分拮据;而富的,却奴仆成群,顿顿大鱼大肉,吃顿饭,便吃去了穷苦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听说里县的上一任县令便是因为受贿贪污,借权敛财所以才会被查办,那时臣一上任,也有不少当地富商来拜见,奉了不少金银珠宝,甚至还有良田美玉,美酒佳人。

臣当时一心想做个好官方做个廉洁的官,哪里肯收?于是便一一拒绝了。那些富商见臣不识抬举,便也不再登门,而是鼓动起来抵制臣的政令。”

青筠道:“此事,当时你为何没有上报?不服管教者,上报后,本王自会派人前去助你。”

尤德苦笑着摇摇头道:“怎么能上报呢?这是臣走马上任遇到的第一道难关,若是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往后如何服众?王爷确实能助臣在里县站稳脚跟,可那不是臣的威慑,百姓信服的是王爷,等王爷的人一走,他们照样会回到原样,并且更不服我。

而且,当时臣心里也自有一番傲气,想要凭自己做出点什么功绩来,便自己硬着头皮抗了下来。”

看尤面容凄苦,神色低落,我直觉接下来发生的事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臣想要改变现状,那太难了。那些富商大贾手底下有着数不尽的奴仆、做苦工的百姓,还掌握着里县的经济命脉,只要他们不放话,臣的政令便如同空话,根本没有一点效用。

那些富人们安于享乐,他们每日只需要吃喝玩乐,便有数不清的银子进账,自然是不肯改变现状的;而穷的,他们大部分人都还能维持生计,因为被奴役得久了,便成了习惯,卑贱刻在了骨子里,便没有了反抗的勇气,哪怕机会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要仍然选择安于现状,完全没有变通的胆量。

不管臣如何努力,如何为他们谋求更好的生活,他们都不领情,反而埋怨我动了富人的利益,使得他们的生活更艰苦了。”

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无情又冷酷,那些富人鱼肉乡里,为霸一方,本该是被推翻、被抵制的;而穷人却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反而宁愿被他们奴役,也不肯拼死一搏,尤德想要改变这一切,结果只能是犯了众怒。

我道:“这些富商做得如此难看,按律法,应该处置才是,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要我说,杀了那些人一了百了,再想颁布什么政令,谁还敢反抗?

尤德摇摇头,“娘娘说得轻巧,他们虽然做得过分,可因为前任县令的关系,他们十分懂得在律法边缘行事,凡事不会太过,便是我想杀,也寻不到最恰当的由头。

而且,他们的势力太大了,当时的我根本做不到。”

这倒也是,那些富商盘踞里县多年,早已成了地头蛇,有了各自的势力,尤德一个小官,什么权利都没有,能在里县立足已是难得,想把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尤德垂眸道,“本来臣是打算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改变他们的,可没想到,那些人会做得那么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