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异象让院里的人都好奇起来，九黎抬头看了眼，箫声顿住了。
靡音死死盯着那管碧玉箫，通身翠色，晶莹剔透，她越看越眼熟。
灵光乍现，她忽然想起，多年之前，她是见过这管箫的。
所以，她从前就认错了人？
“不可能……”她难以置信，指尖触到金面具，冰凉的触感，叫她心痛难当，紧跟着的，是焚天灭地的恨意。
楚西祠！
这个名字闪过脑海，靡音怒极攻心，喉咙一甜，嘴角就有血流下来。
她曾经倾尽半生的男人，不仅负她、欺她、辱她，竟然从最开始的初见，就是一场别有用心的欺骗。
这刻，即便是站在初秋暖阳下，靡音也是从头寒到脚，心头恨意汹涌蔓延，浓烈的几乎将牙龈咬出血来。
“琴家人，一生为琴，情爱淡薄，是以，能同你的琴声相和引来天地异象的，才是你真正的命定之人。”
幼时，她学琴的第一课，启蒙老祖就如此教导。
那年三月三盛会，她抚琴一曲《阳春白雪》，如同今晚，有箫声遥遥相和，引来百鸟齐舞的异象，她差人四处找寻，最后在楚西祠手里看到这管碧玉箫。
以至于，她一眼认定，楚西祠就是她的命定之人。
楚西祠，好得很，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她抬手抹掉嘴角鲜血，苍白的唇恁的多了几分艳色。
她定定望着九黎，心下犹豫不定。
彼时，九黎一身干净整齐，他坐在廊檐下，白袍铺地，鸦发逶迤，手上拿着碧玉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
靡音的视线在那碧玉箫上微顿：“这箫，尊上从不离身吗？”
碧玉箫在九黎修长指间转了圈，斜看着她没有回答。
尽管想知道当年这管箫为何会出现在楚西祠手中过，但九黎不打算回答，靡音也就不好再追问了。
就在靡音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九黎下颌一点，漫不经心道：“本尊的东西，谁敢碰？”
靡音垂眸，浓黑的睫毛掩映住蓝瞳：“可曾落入过旁人的手？”
琥珀眼瞳骤然一厉，九黎嘴角玩味：“靡音，你想知道什么？”
靡音敛神，微微一笑：“从前，我在别人手上见到过，觉得眼熟，所以才问问。”
九黎嫌弃地夹了她一眼：“笑什么笑，丑死了。”
靡音勉强扯了扯嘴角，她手放膝盖上，死死捏住，才不至于颤抖。
她细细打量九黎容颜，眼底的怅然和苦涩怎么都压抑不住。
若是没有楚西祠从中作梗，那年三月三，她和他琴箫相合，是不是兜兜转转耽误的这么多年就不存在了？
心脏丝丝缕缕的在疼，靡音几乎红了眼。
如今，什么都晚了，即便洞悉当年真相，可到底还是走不回去了。
他是婆娑门尊上，她是他的奴、他的药人。
药人一辈子无情无欲，而且她身负血海深仇，哪里是还能再拥有情爱这些东西？
心头有多痛，就有多恨的，楚西祠，毁了她的一生！
她，必杀他！
靡音的异样，引来九黎侧目。
九黎眉心微拢，见那双蓝眸赤红欲滴血：“哭甚？本尊又没欺负你。”
大不了，日后不说她丑了。
靡音抹了抹眼尾，慢吞吞起身，朝着九黎单膝跪下：“药人靡音自知身份卑贱，从前还有负尊上，实不配同尊上箫声相和，昨晚……昨晚也多有亵渎尊上。”
闻言，九黎眼神瞬间就冷了。
靡音继续说：“靡音请求，履行药人之责。”
“亵渎？”九黎冷笑，冰冷的碧玉箫挑起靡音下颌，“你当本尊是什么人？”
靡音睫毛轻颤，吐出一个字：“神。”
神，不可亵渎，不可对视，不可不尊。
九黎捏紧了碧玉箫，气的想抽死这女人。
他堂堂婆娑门尊上，何时让谁给他暖过被窝了？
“不知好歹！”他拂袖起身，怒气冲冲回了房间，将房门推的砰砰作响。
靡音轻叹，她和九黎不能再有昨晚那样的事了。
不知他是自己的命定之人还好，如今明白，就更不可再靠近。
“让她去，本尊要白云城府兵统领的项上人头。”
片刻后，九黎从房间里喝道。
金聿出来，看着靡音摊手。
靡音垂手：“是，靡音定然取了府兵统领人头，为尊上出这口气。”
在明月湖时，若不是白云城府兵从中插手，丑姑也不会接应不及时。
待靡音出去了，傍晚时分九黎才出房间。
凤眸高冷，浑身寒意涌动，他身上的寒毒在晚上复又发作。
金聿担心不已：“尊上，不若回婆娑镇吧？”
九黎摇头：“今晚上，你同我上城郊桂山，桂山之巅，有条毒蟒，杀了取蛇胆，能将寒毒对付过去。”
*****
白云城驿站。
“嘭”粉彩骨瓷的茶盏从花厅中飞出去，砸到地上，瓷片四溅。
“一帮废物！”娇俏厉喝传来，身着紫衣曳地长裙的女子居高临下站在上首。
底下跪着的两三人身染鲜血，很是狼狈。
“一败涂地，还有脸逃回来？”媚卿声色冷冷，虽无杀意，可其中的森然叫人心惊。
她摩挲着红蔻丹，敛下卷翘的睫毛，“五十水鬼，十名名伶，还有我的替身，居然全都……”
“哼，”她抬眼，眉目高洁优雅，然红唇一启，吐出的话语却让人望而生畏，“我若无法跟王爷交差，尔等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方落，她一摆手，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将这几名逃回来的人拖了下去。
媚卿以手抚额，颇有几分我见犹怜。
原本以为是个万无一失的局，不曾想竟生了这样的波折。
想着未到手的守门人，媚卿实在没想好要怎么同楚西祠交代。
半晌，媚卿招来一队姿色秀美的双生姊妹花：“你们去找白云城府兵统领，就说王爷的吩咐，我要借城中府兵强夺守门人。”
姊妹花对视一眼，齐齐应喏：“遵命，主人。”
媚卿起身，裙裾延展，媚眼含煞：“去探听婆娑门一众消息，今晚上，我要亲自出马，强夺守门人，拿下婆娑门尊上，还有那个低贱的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