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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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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这么久,你却不跟我说一句就走了。”魔君紫陌在抱怨。

十一重天,只有无法离开的万花听他碎碎念。

一朵迷迭浑身一哆嗦,被男人撒娇一般的语气惊的。

“嗯,你能听懂我的话可见灵性颇高,想跟红莲一样渡劫成仙么?”

那朵迷迭呆了半晌,才点点头。

“我对你主人的能力不甚放心。”男子一脸灿烂的笑,将它连根拔起,“我现在把你扔下凡间,你要好好争气啊。”

迷迭脸一抽。

喂喂喂,你不要这样简单粗暴啊!我这么娇弱经不起被你扔下凡啊!

天空飘着大雪,忽而传来一阵迷迭香。

被人遗弃在破庙的孤儿,又一次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饿倒在雪中的时候,她真的以为她的一生已经走到了尽头。死亡是人生的尽头吗?尽头还是那么冷吗?有东西吃吗?

只知道听同在破庙的老乞丐说,人死了就会有牛头马面来勾魂,就会离开这个世界,那么,眼前模模糊糊出现的这个玄色身影,就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是来带她走的吗?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身上,融进了她的身体,没等她看清来人的相貌,意识便落入一片黑暗。

再一次清醒,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冰冷肮脏的雪,没有臭气熏天的衣服,没有蓬松污垢的头发,身下是温暖的铺着棉被的床铺,身上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雪白的里衣,头发已经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还透着皂角的芳香,床前桌上的熏香炉正飘着袅袅檀香。

地狱是这样的吗?不像老乞丐他们说的黑黑的啊,反而像城里那些大大的客栈的客房呢,她只在围墙外远远的透过开着的窗户瞄过一眼,与这间房子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还没等她研究完,门“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了,进来一个有些眼熟玄色身影。

就是那个在她昏倒前看到的那个玄色身影,原是一个少年,眉目清俊,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脸上温温和和地笑着,一步步走近床边。

她呆呆的看着那个少年的笑容,不知怎地,蓦然唇边便溢出一句:“你就是牛头马面吗?”

少年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又换回温温和和的笑容。

然后,一记栗子敲便重重地敲到了她的头上。

“痛!”她吃痛地捂着头。

“痛就是了,再问一遍,我是什么?”少年依旧温温和和地笑着。

“……你是阎王吗?”她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再问一遍。

“叩!”又一记栗子敲。

“再问。”还是那个温温和和的笑容。

“……你是神仙吗?”

“很好。”少年显然很满意她的回答,不再敲她,转身坐回桌边喝茶。

至此,她终于明白,这个表面笑得很好看的少年,是个不好惹的神仙。

“从此以后你不是小乞丐,不必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少年看着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说了句。

她停下伸出床边的小脚,怯怯又充满希冀地看着他:“那我会怎么样?”

少年放下手里的茶杯,定定地看着她。

“做我的弟子。”

我为画莲在花神庙里卜了一签,去找指示里的人类小孩。我没想到九霄神君,也一起下了凡。

一朵旷世奇优的花,长在天山漫目茫白的雪峰上,世人称她:雪莲。

我把那人类小孩带到她面前。

“师傅!有菜菜!”

……鬼啦!你才是菜!姑娘我可是举世稀珍的雪莲花!

一只柔软的小手落到她身上,摸了两把。她忍不住抖了抖。在我的眼神示意下,他又开口:“红红。”

红红?这是啥?

“是一个人类小孩而已。”九霄的声音响起,“和他师傅一起来的……不用理会他们。我们与他们不是一路生灵,多加干涉没有好处。”

我将那个人类小孩留在了天山,住在离这冰崖不远的地方。他天天都会跑来崖边,听那“铮铮”的凌厉破空声,估计是在练剑。唉,真是个苦命的娃,我也只是遵照神的指示压迫他。

哦对,子卿。我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子卿,书生气十足的名字。

他每天练完剑,必会奔到雪莲身边来清脆地叫上一嗓子“红红!”再罗里八嗦讲上一大堆话,无非就是他今天吃了什么饭呀他们小屋哪里又漏风了,或者是兴奋地告诉她他听到了狼的叫声。

“哼,我还当你日日跑来崖边做什么。子卿,你疯了不成,你现在肩有重任没有戏耍时间,如今你却在这里对着一朵花说话,你还指望它回答你什么不成?”

我一板一眼地念着。

“师傅,我……”

“子卿。”我稍柔和下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的身份,你的爹娘?”

子卿声音明显激动起来,“我怎么可能!只是……”语速慢下来,话中流露出一种迷茫与不解,似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一阵寂静,只有呼啸的寒风,将衣料吹得猎猎作响。

我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没进风雪声里,我想是时候躲起来看看故事的后续。一声轻响,子卿似乎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可他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天山的雪,总是积年不化,呼啸的寒风没完没了地肆虐着。偶尔天边掠过一声鸟鸣,很快便被风雪撕扯得支离破碎。时间在这里似乎留不下痕迹,那样厚的白雪,和永远茫茫着的远方。

时光其实却在走着。子卿的声音一日日清朗起来,褪去了稚嫩,显现少年的本色。

暑去又秋来。

天山上的雪大规模地下了几次,依旧刺入肌骨地冷。只是似乎有什么微亮的东西,沿着子卿声音吹拂过的脉络,一路洒进了一朵花的心里。

一刹,是六千亿个瞬间。

弹指一刹,天山的雪已融了又满。

子卿……已居这里十年。随着他从孩童到少年,到将及弱冠。

――她跟着他下了雪山。

他下山前许下誓言。

“毕子卿带阿卿下山,定不负她,为她创最好的生活环境。”

他说,阿卿,我双亲早亡,师傅是个冰美人,很少跟我说话。这雪山十年只有你陪着我,听我讲话,是你给了我单调童年唯一的色彩。

他们来到了十分繁华的地方,人声鼎沸。他执意租了间带地窖的小楼,将她安置。地窖气温极低,供她生存的冰雪不会融化。子卿终于讲了他的故事。

他生在江湖世家,上一代人的恩怨中,沈家弑他双亲。年仅八岁的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到了尽头,却被那倾世容貌的女子所救,他唤她师傅,遁进天山苦心修炼,今日重返,为得报仇。

几日后他频繁出入街市,有些仇家已认出了他。他没防备中了他们的翡翠蛇毒,幸好遇见沈蝶衣小姐,她为他解的毒。

“阿卿,”他唤她,声音染上疲倦,“其实我不想复仇了。谁都受不了亲人离己远去。我已经承受一次,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却难道要我再杀掉沈家家长,让蝶衣也经历一次我的痛苦吗?她才十七岁……我怎忍心让无辜的她从此内心背负刹罗血债?若真一代代纠缠下去,怨怨相报何时了?”

“毕哥哥!来不及了吗……你已经去了吗……会死的呀!呜呜怎么办……”

地窖外竟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声!

一个四方形的地窖,墙上一个小窗透进阳光。低头,是属于人类的腿和手,纯白的长衣上开满了妖异的鲜红莲花。回头,她看到了她的本体,一朵血色红莲,在冰雪中绽放得如罂栗般美艳。

来到地面,是一个粉衣少女。美目含泪,一手扶胸,看来甚是虚弱。她见她忽然出现,大惊,直到听到她询问子卿去向,才忙把前后事因说了一遍,求她去救他。

原来她便是沈蝶衣,得知父亲今日约了子卿在谭谷对决,输者即死。子卿一直想要公平竞争地报仇,自然会答应。却不想这是个阴谋,沈家主早已在偏僻的谷中设伏,要斩草除根。

她按沈蝶衣说的路线一路飞奔,身体无比轻盈。到的时候,谭谷已开始上演耗死人的车轮战,一个雪衫飞扬的少年被一群黑衣杀手围困中间。

她当即一跃而入,水袖横扫,打落近前几人武器,趁他们一愣神间瞅准了空隙,拉住白衣人的手飞跃出了包围。

我终于现身,侧脸一片朦胧。

“你是血莲,鲜血的血。血莲一生若不开花,则修成人形,法力无边:若有了执念,则会遇二次花期,花开可换一愿望。两次花期后便会凋谢,结束一生。”

那个早晨极静谧。她感到身上一直在隐隐抽痛,有不详的感觉。子卿当天没有出现,一直到傍晚,他脚步跌跌撞撞地响起,砰地摔到她身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

“子卿?”她颇担心地呼唤,他却不理她,只能听见他浅浅的呼息声。

“喂,你说话呀!”

少年迟疑着开了口,声音夹杂一种她想不清楚的情愫,哀沉地积淀落定。“阿卿,蝶衣近日一直虚弱,今天我才晓得她竟是……为我而病。那日替我解毒,她根本是将毒渡到了她自己身上,若不得仙物救治,恐怕就会……”他的嗓音微微颤抖,便再说不下去。

她跟着着急起来:“这可怎么办?”

温凉的手抚上她,游走至花尖。那种通过指尖传递而至的深沉情感带着她一起安静凝重起来。他声音却仍是那样温柔,轻飘飘地:“阿卿……其实你就是人间传说的血莲吧,‘十年血莲,起死回生’。”

她愣住,空气稀薄地安静起来。好像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酸涩感缓缓地,像滑腻的蛛网一样勒紧了她。她从不知道,安静也可以这样窒息。

“蝶衣是因我而伤……阿卿,我身负责任,你能理解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