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胡雅星的疑惑，我腦裡想到就是直接坦述事實。
「不管妳信不信，有一個女鬼告訴我她是被殺死，而且我看得那個女鬼正是布里的女朋友。?
胡雅星聞言，怔住，苦笑的說：「我能夠相信妳的話嗎？?
「我不知道妳能相信我的話嗎？可是我說的是真的，因為─?
胡雅星看著我好久，然後不管我說的話，上前緊緊的抱住我說道：「不要這樣，也許我真的不該拿這件事情逼妳才對。?
「我真的─?我本來還猶豫該不該說下去，可是胡雅星態度已經決定一切。就算我說下去也不見得有人會相信，除非親眼看到，大部分的人大概先聯想到我腦袋有問題，反正我有時候的確有瘋子的行事風格。
還有一點，我不確定大家記憶力是否還清晰，雖然昨天大家都處在一種精神狀態不佳，但是口耳相傳卻著實逼人心裡不快。
而有一點應證我的不安是正常，因為打從我進入練習室開始，大家的目光紛紛不自然的落在我身上，如果我不想讓事情搞砸，大可裝做什麼也沒看見，我知道我必須這麼做。可是我討厭這些人的目光，好像我身上沾了狗大便厭惡而鄙夷。
我站在鏡子前，刻意無視背後那些耳語般的竊竊私語。我決定先開始做熱身操，照理說只要我繼續裝作不知道，這場紛爭將可得到一個終止。
「荷西，昨天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對妳發火。?
有那麼一會兒，我的腳貼在我耳邊，呆滯的透過鏡子看著正站在我背後的布里。
「你幹嘛？?我有戒心，雖然他對我展顏而笑。
布里走向我，開口道：「我想我應該能理解妳昨天的行為，如果因為我給了妳很大的壓力，我該出面去緩解這一切的事，就像妳說的我的私生活的確撩亂，但是該有的紳士品性，還是有的。?
我轉過身面對他，「愛怎樣隨便你，但是我真的完全搞不懂你現在想要告訴我什麼。?
「我都聽雅星說了，她希望我們能夠言歸於好，怎麼說我們是夥伴。?他聳聳肩，雲淡風輕的帶過一切。
「雅星跟你說了什麼？?
我將目光看往躲在後頭不敢出面的胡雅星，她的嘴真不牢固，但是我比較擔心是布里到底是聽到些什麼，萬一胡雅星把我看到女鬼的事情也一同告訴他，那可不是開玩笑。
「沒說什麼，她只說希望我們不要糾結在這件事上。?
我鬆了口氣，打量四周投射而來的好奇心，這不算是太糟糕的狀態，所以我扯起嘴角，笑道：「我想我認同這個理念，不糾結此事。?
布里也笑了，道：「我的心情現在真的舒服多。?
「對不起，我真的不應該說那些話，昨天我大概真的喝多。?
「我也是，看來我們的酒量一樣不好。?
我們的氣氛緩和許多，但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從那件事過後，布里臉上的笑容看起來都特別牽強。我努力讓其他人感受到我們歡樂氣氛，但當話題嘎然結束同時，我立即將注意力集中在演練上，內心無端湧升的恐懼讓我無法直視布里。
多虧布里的一番話，讓舞團氣氛變得融洽多，我不再需要顧慮其他人的目光，儘管對於布里仍有些防備，可是那件事好像從我的腦海中漸漸消失不見。
「如果妳因為我大嘴巴在生氣，我能夠理解，而且我也可以向妳道歉。?胡雅星說道，聲音充滿焦慮不安。
「我沒有生氣，我也能理解妳是為了我好，但是我發自內心的求妳下一次可以換別的方式，最少不是直接傳達我的話。?我將衣服從櫃子拿出。
「我就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好吧，?我轉過頭面對她，揚起鼻子，「布里親自來向我和解，看來妳也下了一番功夫。?
「這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不過是把妳事實一面告訴他而已。?
「妳說妳把我的什麼告訴他？?我一臉驚愕盯著胡雅星。
「因為我被妳嚇到，可是我認為如果繼續坐視不管，妳的情況可能會更嚴重，但是妳個性固執，我不得不找布里去做協調。?
「協調！所以妳就什麼都告訴他？?
「我只有提到妳產生幻影部分，放心，我和布里不會把這事情說出去。?
「不！?哀號聲再度由我嘴喊出。
胡雅星查覺到我的不悅，拉著我的手，揚起溫和的笑容說道：「荷西，妳不用覺得害怕，我們說好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而且我們也認為妳只是身體太累才會有那些沒有科學驗證的話說出口。?
「不，我說得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我停頓一下，緩緩吐露，「妳可以斷定我現在狀態不好，可是妳知道從我嘴巴告訴妳這件事我有多煎熬嗎？?
「對不起，荷西。?她眉頭微皺，抿起唇，在我看來她顯然不知道該如何安撫我的情緒。
「算了，反正事情都解決了，大不了又多一個人知道我精神異常─?我突然停下，感覺一股冷流竄入體內，我將手撐在櫃子上好避免跌坐在地。我想起不對勁的地方，如果布里知道女鬼的事情，但是他卻連一個字都沒有詢問過我，有可能他也天真的以為我說的都是鬼話？但是，假如他不把我的話當成鬼話，而是打從心裡認可我說的話，那麼這樣處心積慮的他到底想要掩飾什麼？
「到底怎麼了？?
我們沉默良久，當我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在我看來胡雅星的內心真是天真無比。
「沒事，妳就當我最近太累，所以才會動不動就躁鬱症發作。?我邊說邊拿起包包。「我需要回家好好休息，妳知道，我的狀況不太好。?
我轉身離開時，回應了一個友善的笑容。雖然我打從心裡認為該好好跟胡雅星大吵一架，可是我並沒有這麼做，世界上很多時候並不太順從人意，我能夠做的也就試圖理解胡雅星的想法，就如同第一次看到死神的想法般，沒有人會無端相信無稽之談，除非親眼所見。
我的手懸空在半空，不過計程車司機大概是夜半而眼花，連兩台呼嘯由我眼前而過。當第三台計程車再次與我擦身而過的下一秒，我早已半放棄狀態坐在路緣處，從包包最內側拿出許久未抽的香菸，裡頭僅僅剩下兩根。從結婚後，我意識到為了彼此好而產生戒菸的念頭，不過偶爾還是會情不自禁的拿一根咬在嘴裡，但比起過往的菸癮，我已經算是戒了不少。
就這樣，我沉迷於朦朧的空氣間，即使許久沒有抽，但我沒有忘記抽菸的感覺，吐出的一瞬間就像把體內積累多日的壓力一併吐出。當我站起來，正打算把最後灰燼踩在腳底下，一陣嗡嗡作響的噪音穿入我的耳裡，我微傾著身體好保持平衡，如果不這麼做，我肯定下一秒就摔到在地。我感覺全身不舒服，而且也有預感將要發生何事，因為難受害怕，我閉上眼好讓心情平復，可是噪音非但沒有消失，不知為何還響起更大的喇叭聲，而且持續逼近。
我睜開眼一看，這才發覺一晃眼我居然杵在馬路中間，剛才分明還站在人行道。
我腦子一片混亂，就算想向前跨出第一步，可是下班時段的車潮如同兇猛的野獸衝著我而直衝，根本沒有人打算讓我過去，最後我只能漫無目的的站在原地。
「怎麼辦……?反覆記憶畫面鎖定在車子衝擊我那一幕，恐懼侵蝕著我，其實我本來並不害怕，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從這個地方離去，我只能趁著仍有意識時拿出手機，按下其中一個號碼。
「妳終於氣消了啊？?
但是電話卻是傳來梁政鴻的聲音，聽著他的聲音傳來，我也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分明一早還將他的訊息擱在一邊不理會。好吧，假如現在站在這個地方是被受懲戒，但難道我真的非要打個他而不是子漢？
「妳不是覺得沒面子，才想打來試探我的吧？?梁政鴻持續逼問。
這個人的腦袋不知道怎麼可以反應如此快，總可以找到好時機將我一局。我為自己唐突行徑感到羞愧，道：「你知道我不會無聊去做這種事。?
「聽聽妳的語氣，我們現在氣氛真的很憋扭，知道嗎？?
「拜託，現在我真的沒心情跟你吵架，如果你還真的在乎我這個朋友的話，就別再說那些話。?我唇齒抖個不停，每一個發出的音都在顫動。
「搞什麼，妳該不會又喝醉酒？?他譏笑道。
我厲聲喊道：「我沒那麼無聊，現在……現在我就快要死了！?
「什麼叫妳快死了……妳人到底在哪裡？?
「我站在馬路中間─?此時沉重又冗長的喇叭在我耳邊響起，還好我閃得快，那台車飛速從我身旁擦身而過。
「妳怎麼了！余荷西？?他輕喊。
「我沒事，但是我真的不能保證下一秒會不會發生什麼。?
「妳為什麼要跑到馬路中間，找死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轉眼就出現在馬路中間─?我的目光凝聚在遠方一處，深深吸了口氣，「噢，天啊。?
人行道那一處有個女人**的雙腳同樣望著我，那個女人比起現在我的樣子還來得不正常，她蒼白的膚色還有那雙漆黑而空洞的眼珠，我相當確信那是什麼，而且也清楚知道站在這裡的我絕對不是什麼夢遊。
「余荷西─?
我拿起手機，目光鎖定前方女人，接著說：「梁政鴻，你聽我說，現在快點來救我。不要管我現在到底有多瘋狂，我只求你加快速度，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電話傳來一片靜默，我再次對著電話嚷著：「梁政鴻！?
本來我還堅信雙眼是最完善的防守，只是才一晃眼女人已經消失在我設定好的範圍，而且我強烈感覺到有一個人正朝我走來。我不敢轉過頭，只是雙脣不停喃喃道出想得到的佛語，奈何平時不夠虔誠，想必也是沒有功效。
「妳知道我找妳找得好辛苦。?
「怪了，手機怎麼回事。?我集中在毫無訊號的手機上，彷彿想透過手機忽略身旁站著一個女人的事時。聽說如果遇到那種鬼東西，最好假裝沒見著。
還在嗎？我心想。
憋了好久的氣，原以為恢復平靜，這時往旁一瞥，我的心跳嚇得狂跳不止，女人非旦沒有離開，而且她正那雙猙獰的雙眼瞪著我看。
我嚥下口水，僵硬的將頭又折回到原位，冷硬的語氣自言自語道：「我該回家。?
然而，她卻抓住我的手不肯鬆手。
女人的力道太大，這一會，我只能繼續用盡蠻力跟女人一較高下，她們的身形分明差不多，但我卻覺得自己的手再這樣下去可能會被扯斷，可是就算這樣我也絕對不願意再看女人的臉一次。
「拜託，我沒有得罪過妳，為什麼妳就不能放過我！?我著急大喊，腳步則已經邁向前衝進車潮裡。
「小心！?
如果不是那一聲緊急的呼喚，我不知道到底這聲音從哪傳來的，因為我很清楚，那些疾馳在馬路上的車子，彷彿發狂的公牛，哪怕是一步我都可能被車子給輾過。
我動彈不得站在原處，想著下一步該如何前行，想著該如何走出第一步，想著何不直接豁出去，只是想了半天卻毫無進展的站在原地。
我根本無法放下緊繃的神經，因為沒有勇氣在黑夜中挑戰這些人警覺性，而且我更怕被撞不死，留個永遠殘疾。
這時候，尖銳的煞車聲刺破吵雜的空間，只見行駛的車子停止了前行，我詫異的盯著朝我奔來的影子，我想看清楚，可是淚水幾乎占據我所有的視野，我誤以為那只是一種幻覺，但是身體卻被股強勁力道拉著走，車子快速由我們身邊飛嘯而過，直到我和那個人一同待在安全地方。
「你他媽的不想活了嗎？?
「那個女人想害我─?
梁政鴻叫罵倒讓我清醒不少，我急忙回頭往剛才方向看去，那個女人早已消失無蹤，彷彿剛才我真發了瘋似的站在馬路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