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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不肯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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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之醒后,倏地起身,“什么时辰了?”

房中只有十四郞一人,“刚好午时。”见他醒来,急忙扬声吩咐,“把东家的鸡汤端来。”

陆远之一把掀开被褥,胡乱穿好靴子站起身,却一阵沉浮不稳,“你和那掌事公公约好什么时辰见朵朵?”

十四郞依言回禀,“午时一刻。东家不必着急,正如你所说这掌事公公嗜财如命,收了我们的钱就一定会把事情安排妥当的。”

他急急从衣橱里拿了一件云锦白袍,换好后系上腰间玉钏,“备马进宫。”

这时,一个婆子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走近,迎来一阵馋人香气。

十四郞绕在他身后急切道:“东家,你身子虚弱,又染了风寒,先喝了汤再进宫吧。”

不过须臾,陆远之便把自己收拾得一身帅气,整齐衣装的衬托下显得精神爽朗。

他坚定有力地重复道:“我说备马进宫,我要见朵朵。”

十四郞皱了皱眉,“东家,她不是夫人,她是郁雪薇,只是一个和夫人长得相似的人。”

一句话,像一桶冰冷的水霹头盖脸地朝他浇来。

他心底一痛,却不肯从痴梦中醒来,“她就是朵朵。”

不由分说,大步迈出厢房。

十四郞一路紧跟,直到追到朱小朵的坟前,才又急又心疼地轻吼道:“东家,你看清楚了,夫人埋在这里,是你亲手把她埋在这里的。你当着夫人的面,难道不能清醒吗?你的痛苦,十四郞能理解。可是,再痛再苦也不能折磨自己的身子。你昨晚失血过多,又染了风寒,你再这样折磨自己,会死的,十四郞求你吃些东西。”

雨后的秋阳特别明朗刺眼。

光晕之中,陆远之只觉浮影翩翩,拿手挡住额头轻眯上眼。

秋风瑟瑟,他身上的云锦白袍随之云卷云舒,儒雅中隐有三分病态。

“我的身子我自然清楚,我们入宫。”

十四郞不再劝阻,闷闷不乐地跟上前,“东家,去宫中探了郁姑娘你就回府歇息吧,生意上的事我来帮你打理。”

走出府院大门,陆远之恹恹上马,打起精神道:“如果这个郁雪微不是我要找的人,你就随我出一趟远门。”

“那也不急着今天就走。”

“南方那边似乎有些不稳定,我要亲自去处理。”

二人驾马离开,惊起一串串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两抹白影在宛如长龙的轻尘中渐行渐远。

朱小朵捏起盘中鸡腿,撕掉上面已被烤得酥黄的鸡皮扔掉,一口咬在嘴里,“公公要我们见什么人呢?”

自在见她将上好的皮肉扔在盘中,面色微怒,“你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津津有味,笑道:“反正又不用自己花钱。”

“你以为是这个掌事公公心好,赏赐我们一顿大鱼大肉啊,指不定是主子暗中吩咐的。”

朱小朵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这皇宫中除了大皇子,谁还会见我们呀。”

“一会见了主子,有你好看的。”

“怎么,你要告状,我又没欺负你。再说,完颜静歌也不敢拿我怎样啊。”

“得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桌上美食近乎被一扫而空,忽听门外有窸窣声响起。

自在眉笑眼开,“可能是主子来了,你等着,我去开门。”她乐颠颠地跑到门前,拉开门帘,登时一惊。

朱小朵见她整个人僵立如石,脸上神情又惊又惧,立马上前边走边问,“怎么了你?”

自在望着门外吞吞吐吐道:“小姐……是……是……”

秋阳迫门而入,投出一道光影。

朱小朵见一抹身影映在室中地面,渐渐近了。

她手中还拿着被拔去皮的鸡腿,轻声问道:“怎么了,是谁呀?”

陆远之踏门而入,绕过门前僵立如石的自在向里走近。

空气凝结,陆远之灼灼的目光四处搜寻,下一刻撞上一身慵懒相的朱小朵。

二人惧是一惊。

朱小朵的动作僵在举腿欲啃的那一瞬间,呼吸瞬间混乱。

陆远之沉沉地望定她,不眨一眼,良久后才轻轻唤道:“朵朵!”

朱小朵曾经想像过他们重逢的模样,却不曾预料能有这般窘态。

陆远之眼中一片潮红,胸前急促起伏。

他不敢置信,却将心中的惊喜兴奋压得很轻很轻,低浅温柔地唤道:“朵朵,是我……”

他生怕再大声一点,就惊破了这如梦如幻般的重逢画面。

朱小朵微愣,心中闪过完颜静歌的话--记清你的身分,你是邑县知府之女郁雪薇,不再是朱小朵。

她愣在原地,尴尬地垂下手,无助地望向自在,“春梅,他……他……他是谁呀?”

陆远之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痛,轻呼道:“朵朵,你不认得我了?”

春梅是自在身为郁雪薇丫环的掩饰身分,她迟疑片刻,倏然屈身福了福,“奴婢见过驸马爷。”

朱小朵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随着自在微微福了福身,“臣女见过驸马爷。”

她的心底洇开沉郁的钝痛,将头垂得更低。

不是她不愿和他相认,也不是因为她现在的身分而不敢和他相认

她是真的不愿再和陆远之纠缠下去。

心中冷冷哼笑--呵,她死后他日渐消沉,为她血写碑文又能如何?他始终是负了她。

就让曾经的朱小朵真正死去吧。

她现在是郁雪薇,是根本没见过驸马爷真面目的邑县知府之女。

“朵朵?”

这声音顿了顿,异常低弱,带着万般钝痛,“朵朵,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老公啊,你抬看看我。”

他伸出双臂将她钳住,轻轻晃了晃她,“朵朵,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朱小朵手中的鸡腿倏然滚落在地,呼吸越来越乱。

陆远之捧起她脸,迫她看他,“朵朵,你看清楚,是我啊……”

泪水在她眼里盈盈打转,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却不敢哭出声。

朱小朵都不知道,她这是在演戏,演得无助无辜,还是自己真情所为,情不自禁地落了泪。

十四郞见郁雪薇如此不适,急忙上前劝阻,“东家,她是郁姑娘,不是夫人。”

陆远之一声低吼,“她是,她是朵朵……”

十四郞无奈,对郁雪薇一阵打量,眸光忽地一亮,“东家你看清楚了,郁姑娘的手腕上有一枚兰花胎记,而夫人手上没有。”

陆远之顺着她的右腕缓缓望去,清晰可见一枚浅褐的兰花胎记,跟画中人儿一模一样。

十四郞借机又道:“东家,夫人是你亲手埋葬的,她又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陆远之垂下双手,一阵沉默。

朱小朵终得一口喘息之机,眼里的泪水却尤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嗒嗒,滚落不停。

恍惚的目光中,见他一身疲倦,白衣翩翩中隐有几分沧桑憔悴。

这一年的时间,他成了西域国的大财主,在朝野绿林的势力越来越稳固,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又为何这般落寞?

只是因为她吗?

那一刻,朱小朵看着陆远之垂下黯淡无光的、如同死寂的眼眸后,心中刹那恻然。

她在心里问,他过得不好吗?

悲凉的泪水在她眼里止也止不住。

十四郞见状,朝她鞠躬行礼,“小主,我家主子多有得罪冒犯,让小主您受惊了。”

朱小朵轻声哭泣,缩了缩肩,不由地退后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