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败俱伤之后，兴许这个小世界内剩下的人还能挺过灾祸，重新繁衍生息，坚韧的延续下去，这也是为什么被天道剪除的部分，会逐渐成为一方境界，让穆七七踏足进去都感受不到和大世界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样的结果，必然算不上好。
若因为她的自以为是，明明还可以继续活下去那些，甚至寿终正寝都未必会发现这逐渐漫延灾害的人，突然遭遇横祸，家破人亡，那她还莫不如不要插手。
她不是神，没资格擅自决定哪些人应该活着，哪些人应该死。
于是穆七七叹了口气，又问道：“那捷径是什么？”
还是这个姑且问一下，看能不能是在更温和的方式下，救更多的人好了。
“捷径就是……不由分说，花钱将那张耀祖直接绑到那所小学去，让那些鬼魂泄愤，拿到他们的感谢以及功德之后便离开。”
他微微蹙眉，又补充道：“当然，若是你想尽力减少这不明来源的寄生之物传播开，也可以在走之前，将所有的教堂都烧了。”
穆七七摇头，这后来补充的一句，显然便是个黎影君为了让她心里好过，随口编出来的东西罢了。
只将教堂烧了，这算什么掩耳盗铃的法子啊！已经被传染的人都去了哪里根本追踪不到，况且没了教堂的圣水分给人来喝，还有道观呢，寺庙呢？要知道，在这种年代，相信本土的宗教，认为喝香灰才更加灵验的人比比皆是。
而这些，穆七七是烧不尽的。
只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
如果非要将这外来之物类比成寄生虫，兴许他的卵也是很脆弱的，并不是什么条件都能存活，寻常人家喝水都要先煮开，只有圣水这东西，谁得了都是珍而重之，比经过别的加工直接喝掉，所以才会让这寄生虫传播开。
所以兴许并不是张耀祖自己便是从圣水被传染，这才又回到了原点，而是他在别处感染之后，别的法子传播不开这才选择了圣水的。
没错，她就是想要在潜意识里将这可憎的东西和教堂撇开关系！她就还是觉着神父是好人！
“总之先解决我的任务，拿到鬼魂的感谢再说。”
顺手救一救刘老二，就算这个小世界注定没有一个好结果，但他也应该有权力享受几年正常人的日子。
而在穆七七回身往教堂们外走的时候，突然脚下踩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球体，似乎是在黑暗中不知从什么地方滚出来的，并不坚硬，被她一脚踩上去之后，直接爆开，发出“啵”的一声。
随即，一直虚掩着的门在外头被缓缓推开，露出半张笑容扭曲的脸。
张耀祖的目光饱含着无数恶意。
“啊啊……我就说感觉今夜总有种味道，似乎有人在注视着我呢，没想到是你啊……怎么，白天的时候，他跟你说的答案，还不让你满意吗？”
他？看来这一位是已经彻底没打算掩饰自己并非张耀祖了。
也对，都已经被看到这样的行为了，还掩饰什么？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将门缝推开的更大，露出的另外半张脸上鲜血淋漓，眼眶内空空荡荡。
穆七七这一下可谓是被惊吓不小，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踩爆的那个球体是什么了！
那赫然就是张耀祖挖出来的一颗眼球。
虽然在黎影君的保护下，她绝不会有任何破绽露出，奈何对方根本就不是人类，要么便是天生直觉远超人类的范畴，要么便是有其他不属于人类的侦查手段。
总之，他……或者说它，发现了穆七七的存在，又为了可以将她引出来，假意离开，只挖了一只眼睛留在里头监视。
穆七七如今唯一能庆幸的一点，便是黎影君始终没有展露身形，而一颗眼球……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能听到她说话才对，大约便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来回踱步，以及自言自语，却不会知道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摸不清她的底细。
而兴许是因为已经看了许多次，那种恐怖感随着习惯，已经没法再带来那么强烈的震撼，也或者是更直接的原因——对方少了一只眼睛，所以效力也跟着减半。如今，穆七七此刻虽然仍旧害怕的双股颤抖，却还能强行控制。
她强笑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踏入了黎影君鬼气的范围，这森冷的气息令她能有些许安心。
“我当然不满意了，你口口声声……不对，应该是白天的张耀祖口口声声喊我为神仙娘娘，我总得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不然就凭着他装可怜，那海湾罐头厂里的几十条冤魂，便能就此罢休吗？”
这种时候，当然要顾左右而言他，拖延时间，看大佬要怎么操作了。
“冤魂？”张耀祖的一张嘴仍然是咧开，保持诡异的笑容，而眉心却微微蹙起，仿若上下半张脸根本就不是一体。
“我还当你是记者或者侦探，没想到竟然也相信那种东西。”他的笑容里带了些嘲讽与……同情。
“……”相信哪种东西啊，鬼魂吗？我当然信了，不如说你本身的存在已经够奇怪的，我宁肯信有鬼，也不愿意相信有什么异时空而来的寄生虫啊！
见面前的女人沉默着节节后退，张耀祖推开门彻底走进来，赤脚留下的脚印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显然他方才躲在什么隐蔽的地方，又割伤了脚。穆七七下意识地垂眸扫了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一根脚趾上，赫然扎着一根铁钉，自底下刺上来，将指甲顶开，掀翻了一半，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将血珠不断甩在旁边。
若是直接把钉子拔出来，怕是又要血流遍地，这脚指头也要废掉。
这个占据了张耀祖身体的东西，丝毫都不在乎这具皮囊，甚至还带着凌虐的快感刻意作践。
若当真如此，那真正的张耀祖，不仅是个受害者，恐怕还是最惨的那个。
张耀祖见眼前的女子似乎并未被自己吓的彻底傻掉，仿若发现了什么新奇之物。
“你若是想知道神仙娘娘是什么，就回头看啊？”
穆七七哪里敢回头看，她先前隔着门缝只远远看了那雕像一眼，就已经被恐惧浸透了骨髓，若是这样近距离直接对视，怕不是要当场跪下，彻底疯了不可。
她如今从理智上，知道那就是雕像而已，是不该害怕到那种近乎失态的程度，可身体并不是能由她主观全然控制的，这种找不出源头的，莫名其妙的力量，不能硬碰。
不管是张耀祖，还是那神像，都有种可以直接作用在身体，在神经上的威慑，这是她不能通过心理准备和功德来抵御的。
见她不回头，张耀祖笑的更开怀了。
“什么嘛，你这不是很清楚神仙娘娘的威能吗？既然如此还抵抗什么，直接同我一样，成为她的信徒不就好了？这样你就能快活很多，再也不用烦恼那些无谓之事了。”
随即，他那惨白的嘴唇开始一张一合，而穆七七身后，也传来了突兀的声响。
那是石头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
穆七七明白了，这是张耀祖在用法术来移动那尊石像。
“……黎影君！”她在心内呼救。
她坚持到这份上已经够努力，怎么还不出来救场！
从张耀祖的话中，她有种预感，若是自己真的近距离看到诡异的雕像，一定会变得和张耀祖一样！兴许会彻底失去抵抗的能力，喝下那加料圣水，或许……就直接成了个疯子。
天卵可以保证她的灵魂不灭，可若是这身体已经不能用了，那她强行留下也没有任何意义，反倒不若直接回到帷幕之间去。
放弃两个字说出来很轻松，可对于穆七七，这可是自从开始了穿越生涯的第一次。
然而，黎影君的声音从她的神识中传来，带来了一个噩耗：“走不了。”
“怎么走不了呢？！”
“待会儿再解释，你若是不信，看你的替身纸人能发动吗？”
穆七七也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经陷入这般危机的情况，为何那素来可以抵挡一次灾祸的替身纸人竟然毫无反应？
很显然在她进入这教堂的同时，便踏入了张耀祖早先便设下的结界中，在这儿就要遵守他的规则，连黎影君身在其中，都难以直接突破。
可是……可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穆七七有些腿软，连金大腿都靠不住，那她还在坚持什么？
“冷静点，我说走不了，又不是让你放弃抵抗！”
然而黎影君这话说的晚了点，穆七七此刻已经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脚腕的疼痛让她略微清醒了一点，咬着牙在神识内怒气冲冲地道：那你不早说！
然而兴许是穆七七体内的庞大功德起了效果，她那脚腕虽然疼，可并没有真的伤筋动骨，并不影响行动。而且非常幸运的是，在同一个瞬间，那尊雕像已经蹭到了她的侧面。
如果她还是站着的，那此刻余光中刚好会出现这神像的脸。
穆七七不敢抬头，只在余光中看到，这神像的下半身，不是圣母像飘逸的裙摆，而是一些细密的流苏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