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所看到的都是些倒胃口的场景，因为精怪的种类繁多，几乎囊括了穆七七能在正常情况下见到的所有日常之物她认为自己若不是心理素质强大，怕是要罹患厌食症。
好不容易走出群魔乱舞的市中心商业圈，穆七七松了口气，好在有女妖的保驾护航，才没又被小喽啰们纠缠。
可就算如此，今夜的时间已经耗费了大半，如今再溜腿回家，估计天都要亮了。而且……若是顾青州不在家，她还要再去别的地方找人，而如今的情形，他就算说自己在加班，穆七七也有理由怀疑他在说谎。
她实在没法再等一个晚上了，毕竟先前答应过黎影君，也答应过自己，明日一定要返程。
“为了节约时间，我需要你帮个忙……”她转头看向一路以来都如同影子般安静，只是始终用鬼气将女妖隔绝在她一米距离之外的黎影君。
“嗯。”黎影君早就已经摸清了这小姑娘的套路，她甚至都没撒娇，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一定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
但他料得到开头，却没料到结尾。
果然，穆七七让他帮忙的事，是偷一辆车来。
先前拒绝了那个来敲门的倒霉邻居，然而穆七七是会开车的，虽然是刚刚拿到驾照的新手，可这种几乎无人出街，信号灯都不用顾忌的狂乱之夜，她当然敢上道。
虽然用原身这个未成年人的身体，她根本不可能有驾照。但那女妖显然还没有常识到这个程度，穆七七也懒得解释什么。
只不过，有些预防针还是要打：“我觉着爸有好多事瞒着我，你要是不赶时间咱们就先回家看看，他不在家的话，我再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踩下了油门。
万一女妖也是被利用，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顾青州，可不能让他提前有所防备啊。
人心才是最难防备的，这一点穆七七已经认识的很清楚了。
往商业区之外的立交桥上，似乎发生了连环撞车事故，隐约还能看到两个青年正在把什么东西从已经变形的车厢内往外扯。
穆七七思考了一下，人和妖都好解决，可堆在路上的车比较难办，于是她决定走隧道。
虽然那地方是灵异事件高发地，但她如今不怕鬼不怕妖，可不代表别的活人不怕，估计就算有连夜出逃的生还者，也不敢从隧道离开。
果然，隧道内出奇的安静，路上也偶尔能瞧见出了事故的废弃车辆，但数量很少，并不至于将前路堵死。
而在冲出隧道的瞬间，穆七七踩了急刹车。
眼前的景象非常熟悉，熟悉到令她害怕，甚至就在几分钟前，她就刚刚看过，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黎影君……”她在确定自己的金大腿还在时，也没能松了口气。
“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她如今面前的，正是之前进入隧道的桥下，她仿佛在笔直的隧道中挑头返回了。
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障眼法都解释不来，毕竟隧道内可是有栏杆将双向的车道分开的，若是被迷了神志强行转头，也得出了隧道之后到下一个路口才成。
先前自己一个人赌气遇到小混混时也就算了，载着千年厉鬼的车，也遇到鬼打墙？！
穆七七有些崩溃，黎影君却是默然不语，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般，只是优悠闲地望着窗外。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高架桥上仍然喧嚣，那些半妖半人的丑陋之物似乎找到了新的乐子，将车中扯出来的尸体拆解的支离破碎，分别用竹竿或者拖布杆之类的东西串了起来举在头顶，仿佛下一秒就要架在火上烤，其实则是用那些肢体上洒落的血迹，仿若玩真人CS一般，往其他妖物身上甩，没躲开的就要被嘲笑一番。
死者为大，命都没了，尸体还要被这样作践，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他瞥了一眼穆七七，想看看这圣母心的丫头会作何反应。
穆七七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身后事并不执着，反倒觉着无所谓，死于事故毕竟是一瞬间的事，没经历过太多的痛苦折磨，虽然这样尸体是惨了些，总比也妖化成那样不清不楚的样子好些。
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她自己如今也没比那些人好到哪儿去，她被硬生生困住了！腿上刺痒的厉害，心内更是焦灼。
而这时，女妖已经下车了，望着隧道口的目光若有所思，穆七七也跟着下去。而黎影君自后视镜内看着那一对都惊魂未定的“母女”，突然有点想笑。
怎么，先前不是一个自作主张，只让他来做偷车这样的活计，另一个嫌弃他嫌弃的要命吗？如今怎么都将期待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了？
穆七七和那女妖商议了半天，并未得到什么结论，只好转头上前一步，拽着黎影君的袖子摇了摇。虽然被“母亲”在身后看着和一个男……鬼撒娇，她简直是如芒在背，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黎影君轻哼一声：“这地方当然有问题，但大约不光是隧道的原因。”
鬼打墙也是要遵守基本法的，人和车原地打转，这就涉及了空间操控，不可能不泄露鬼气，除非是阵法本身自带的力量。
想到这儿，他笑的意味深长，指着那女妖道：“你自己走隧道，或者桥上也行。”
女妖虽然如今也是云里雾里，但毕竟对方的威压强横，又随时可以捏死她的“女儿”，虽然不满意黎影君的颐指气使，但也没别的办法。
她**衣服涌动，粗大的蛇身展露，飞快地游移进了隧道，片刻之后，便从另一边折返回来。
和刚才完全一致。
女妖皱眉，自己就算妖气全开，也仍旧感受不到任何问题。她没靠近在车旁等待的一人一鬼，转而又纵身上了桥，不多时便又一跃而下，将蛇尾收了回来，才又一次步行靠近穆七七。
“不行，桥上桥下都过不去。”
“那……要不要换一个地方试试？”穆七七有些迟疑，虽然这阵法执意要将人困在里头，那么就算换一百个地方都是白扯。
难道她们就要在这儿干等，直到天亮？
“对了，等天亮之后，你们会怎么样？”
女妖蹙眉，似乎这个问题非常难以回答。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对，每次天亮之前，我都会异常困倦，当时也只当是自己原来的习性，故而困了便睡，也不在乎其他。一闭眼睛再睁开，就是新的一夜了。”
连这阵中最强的女妖都是如此，其他的精怪大约更是逃不掉。只有画壁那样根本就没肉身的小妖，才能在白天活动。
“你的那些小喽啰也没将白日的事告诉你？”
她指的仍然是那群画壁，它们是曾经狠狠地“痛极”过入侵者了。
女妖摇头：“它们哪里说得明白话。”
穆七七叹了口气，但也知道等待白日怕是也不行了。
若是夜里出不去，白天她又不清醒，那岂不是根本没法子带她去找顾青州了吗？
“别啰嗦了，让她留在这儿。”黎影君终于发话了，“这阵法要困住的，大概只有她一个，若你只不过是想让她和顾青州见面，将人带进来不是一样可以？”
对啊！她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这样，你先回去吧？”穆七七来了精神，她安抚女妖道，“若是我们能直接出得去，我就找老爸来见你，就算是白天，或者明天晚上都可以，一定要等我们！”
女妖无法可想，点了点头，却不肯先回去，直到目送穆七七开的车在隧道中彻底消失。才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滴出的涎液。
她腹内早就饥饿的要命，先前一直在忍耐着，要在疑似自己女儿的人面前保持形象，如今才终于可以大快朵颐。
她的目光落在桥上那些妖化了一半，还在沾沾自喜，认为获得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力量的几个男人，馋涎又从嘴角流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粗壮的蛇尾立刻从裙底涌出，收缩后弹出，比闪电还快，直接冲向了那些可怜的祭品。
…………
穆七七这一次没载着女妖，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地从隧道的另一侧出去了。
同市中心商业区灯火繁华的妖艳诡异景色不同，外头仍旧是一派死气沉沉，只有在暗中寻觅着猎物的夜行者们，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不时发出些动静。
而穆七七腿上的妖化进度，也减缓了不少。
“离开市中心之后，这种影响就小了呢。”她松了口气，心内盘算着按这种速度，她大概不用明天天亮就强行撤离，还能再稍微多拖一会儿。
只不过……虽然面上露出笑容，可心内依旧沉重。
即使那商业区夜晚少有居民，然而人口密度仍然很高，如今除去那些逃走的，和暗中侥幸偷生在逐渐妖化的，至少几千人丧命，还是保守估计。
这样的罪孽，任何一个人都担不起。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问道：“黎影君，你生前死后加起来，有害死过上千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