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七七懒得听他辩解，她可是有特权的。
“罢了，既然你们各执一词，到时候就一起受审好了，在死亡面前，人人公平。”
那神官还要再说，穆七七嫌吵，直接撤了地毯的一角塞在他口中。
这地毯也是洗过之后，在穆七七午睡的当口，悄无声息铺上的，湿漉漉，很明显这天气没法一个上午就晾干，只能勉强用。
这是真的穷，堂堂圣女都连第二套可换用的家具都没有。
任凭那中年男人呜呜咽咽，穆七七权当没听见，直接转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着。
很快，那人不敢说话了，因为穆七七口中念念有词，虽然他听不清，但明显床上的小姑娘是在和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说话。
能驯服恶鬼，彰显神迹，难不成……这是真的被神明庇护的圣女？
穆七七此刻要维持逼格，就不能毫无形象的睡觉或者怎样，只好跟黎影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几乎将原身肚子里那些关于各项祭祀的内容都倒空了，终于熬到德姬再次出现。
身后有一丝凉风，裹挟着血腥味靠近。
穆七七回身就看到自窗前的毯子下，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臂，上头的泥土较前几日越发多了。
那神官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身正对上了德姬的脸。
她两只苍白的手臂已经搭上了神官的肩膀，双目瞪大，穆七七觉着她只要再用力一点，那一双眼球就要直接掉出来了。
“你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德姬就仿若看到了肉骨头的狗一般，比前日更加兴奋了，在那神官四周飞快地爬动，倒是并不伤害他——
新死的鬼魂，神志不全，大约还没来得及生出复仇之类的念头。
德姬不仅绕在他身边爬，也不时爬到他身上，虽然并未刻意做出伤害的行动，但劈了的指甲嵌进皮肉，很快就在他头脸上刻下无数小伤口。
似乎是眼睛也被指甲戳中过，那神官的一只眼睛已经不停流泪，他怕两只眼都被荼毒，只能紧闭双目，同时膝行到了穆七七床边。
穆七七已经欣赏够了被厉鬼折磨的人，逐渐心理崩溃的过程，有点不耐烦了——
特别是这神官膝行过来的时候，她明显闻到了一股骚味。
穆七七皱眉：“这就尿了？这厉鬼还没把他怎样呢，就看了看摸了摸……”
罢了，一般人平生第一回见鬼，表现都不怎么样，就连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更何况这一位还是心中惶恐。
眼看着神官已经将上半身蹭到了床边，若是德姬愿意，就可以拿他当梯子，蹭到床上来，穆七七十分嫌弃地将这神官往后推了一把，又眼疾手快地将一直堵在他口中的毯子抽掉。
“好了，你们对峙吧，给我个答案，到底谁才是背负了恶念的那个。”
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神情无悲无喜。
那神官刚要开口，又被德姬自背后爬了上来，三根手指直接抠进了他的嘴里，指甲刮破了他的嘴角，又将一手已经沾了他自己身下秽物的泥沙血污，统统塞进了他口中。
穆七七看着这一幕，忍笑忍的很辛苦。
直到德姬又爬了一圈，神官匍匐**子，绝望地道：“是我……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了，求您宽恕您的仆人吧！”
“我可以宽恕你。”穆七七缓慢地吐出字句，却在那神官刚要再次抬头时继续道，“可是德姬会不会宽恕你，我就不知道了。”
她轻笑：“或者你可以试试，帮她将下半身的尸体找回来，也许她会开心些。”
穆七七歪头：“我是很仁慈的，毕竟她既然是受害者，那么因为她每晚来打扰我安寝，就将她杀掉也不合适，你说呢？”
仁慈？当然仁慈了，其他神明有事没事就要杀几个人来取乐，而她不仅至今为止一个人都没杀过，还给死人申起了冤屈呢！
那神官磕头如捣蒜：“我找，我一定找！”
“好。”
穆七七见好就收，让黎影君释放威压，将德姬暂时逼退，再一抬手，神官就直接被身后的一记手刀打在了后颈，直挺挺昏倒过去。
“……”大佬，我是想让你给他松绑的，怎么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了？真是没什么默契。
“你就这么喜欢和一个浑身骚臭的男人共处一室一整晚？”
事实证明，穆七七是真的想多了，黎影君可不想跟这男人有什么一整晚，他要带穆七七出去走走。
几乎一整天都在假装无悲无喜的神明，穆七七觉着自己的脸都要僵掉了，而跟着黎影君一路在守夜人的眼皮子底下直接走过之后，眼前的荒原让她豁然开朗。
荒漠还是荒漠，夜风凛冽，她身上的薄衫不够御寒，穆七七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丹田内的功德已经开始发热，将温度稳定的供给到四肢，让她不至于很快就手脚僵硬。
虽然身体上并不好受，但穆七七还是觉着值得。
高远星空之上，一轮圆月都比别处看到的大，似乎能隐约看到上头不那么平整的地方，自小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可城市中素来光污染严重，故而这第一回见，那些刻板生硬的知识也并不能减少它带来的震撼。
繁星闪烁，汇聚成了银河，横亘在天际，看不到源头，更不知尽头，仿若将正整片天空都分割出了楚河汉界，流银一般的柔和光线倾斜下来，给万物染上了柔和的光晕。
相比之下，人也好，鬼也罢，都渺小的如同沧海一粟。
穆七七如今也没心思乱猜了，她贪婪地呼吸着冷清干净，没有血腥味的夜风，只觉着城内的空气就没有干净过，如今才真的放松下来。
身后不远处，西方神庙殿宇沉沉，偶有窗边闪过一丝飘荡的烛火，寂寥的仿若整座城都是住满了亡灵的死城。
可这造就了城池阴沉气息的荒漠，却在夜间生机勃勃，脚下的每一簇矮草丛后，都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约是有蝎子和鼠类出来借着月色觅食，若是哪里的动静大了，那么大约便是狐狸和鼬在捕捉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