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染？”云澈下意识就喊出了那人的名字。却是疑问的语气，旁人一听就能明白他心里的惊讶之意，想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朝思暮想”了这么几日的人，会在这里出现。
又或者换个说法，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就是无聊了烦闷了出来随便走走，也能给他遇上他。
无论是哪种情况，总之，云澈现在的心情，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不过，这众多复杂的心情中，竟然以喜悦居多。
难道他，盼望着见到他，所以才会这般兴奋吗？
清染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拧着眉头只顾着盯着他看的年轻男子。
其实清染今夜来到这里，也不过是在房里闷久了，出来随个大流放放河灯，许愿什么的，他从来不信这些。
那河灯，玲珑娇小，本就是他自己做的，没想到却如此不堪一击。
他更没想到，连他这个主人都放弃了它，云澈却甘愿为了一盏小小的河灯出手，而且为了点亮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不见火光绝不罢手。
还真是个执拗的人呐。
“多谢云公子替在下捞过这被吹翻的河灯，在下不胜感激，不过，它既然毁了，扔了便是，倘若公子喜欢，也可自行处理。”清染得体有礼貌地说完这些，转身便告辞离去。
云澈不由得愣在当场，刚刚才涌上心头的几丝丝喜悦立马被浇灭得无影无踪。
他这几日为了他心神不宁，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就是这种态度？
他云少爷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真当他没脾气了。
这个时候的云澈并没有发现，在外界传言里面，在所有人眼中，他的确是没有脾气的。
只是在面对清染的时候，他的情绪才会不由自主地被牵动。
正所谓的大事精明，感情上迷糊，就是这样的情况。
清染将要离去的路被云澈拦住，他一手捧着河灯，一手抓着清染的胳膊，直愣愣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才甘心。
“云公子，您......”一旁陪同清染出来的侍女见情况不妙，担心自家主子会吃亏，更担心惹恼了这位爷他们整个男馆的人都要遭殃。
可是刚一开口便被两个声音堵住。
清染:“碧儿，你别说话。”
云澈:“你闭嘴！”
两个声音，同一时间，异口同声，不约而同。
这默契。
看的碧儿惊呆了。
“云公子，拉住清染所为何事？”清染极为镇静地开口。
不，相识到现在，云澈还从来没有见他何时不镇静过。
反倒是他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倌，看来这些年，历练得还是不够。
“你为何这么着急回去？”
清染没想到他竟然是要问这个问题，一时间哑然。
一个小倌夜晚为什么着急回去？
当然是接客。
这个人，真的单纯的没有一点心思。
一旁的碧儿见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适时地开口道:“云公子有所不知，鸨头给清染公子把拍了几个今晚的节目，客人都是望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敢怠慢了去。”
！！！
不理他就算了，居然还要去给别人卖笑，而且还是一群。
一想到那些对着弹琴时的清染口水都快要流下来的龌龊男人们，云澈心里就堵得慌，恨的牙痒痒。
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让清染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
“不许去。”他逼近清染，直直的盯着他，眼神头一次寒冷得吓人。
清染也不惧，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鸨头已经收了他们的订金。”
云澈目光又沉了几分，静静地看了许久。一旁的碧儿甚至有种他会出手殴打清染的错觉，没想到下一刻，云澈竟是从自己腰间一把扯下一块玉佩，扔给一旁的碧儿。
“这是我的贴身之物，拿着它，去云家商号，取五千两，告诉你们鸨头，清染的今晚，我包了，除了我，他不陪任何人。”
五千两！
碧儿捧着价值不菲的玉佩，吓呆了，像他们这种小人物，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赚够这么多钱财。
她为难的看着清染，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清染闭了闭眼，轻声道:“你回去跟鸨头说一声，今晚我陪云公子。”
“是。”碧儿咬了咬唇，离开了。
留下寂静无话的两人，场面一时间有些微妙，也有几分尴尬。
首先，云澈刚刚的确是冲动了些，他并没有想过清染会这么轻易就留下来。
再者，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仿佛只要一面对清染，就没法保持冷静，不由自主地失控。
所以现在，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公子不是要清染陪吗？怎么不说话？”清染倒是永远都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云澈这下感觉自己更没面子了，突然一把拉起他的手，跑进一家酒楼，对着掌柜的扔下一句:“给我开一间视野最好的房，顶层的那种。”
“好嘞，您稍等。”掌柜的很高兴，因为顶层的房间，那都是贵宾房，整个酒楼最豪华那种，价格，自然也不菲。
清染不明所以，但他直觉这个人总不会对他怎么样，任由他拉着，不用去想前方是什么，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他需不需要防范。
这些，都不用去考虑。
手被云澈握着，只觉得分外心安。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呢。
从什么时候起，是他，刚刚进入男馆的时候吧。
一口气跑到顶层，云澈有武功的底子还好，脸不红气不喘。
清染就比不了了，他虽然幼时练琴练舞也吃过不少苦，受过很多非常人所能忍受的训练，但毕竟身子骨比较弱了些，这时还是喘得比较厉害。
云澈回头看着他大口呼气的模样，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失态，永远都是那个仙气满满的清染，这个时候看着他，突然心情就好了起来。很自然地伸手，抹去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清染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幼时对父母撒娇，从来没有人这般温柔地对待过他。
等汗擦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云澈摸了摸鼻子以饰尴尬，呵呵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会有表情的。”
其实有时候云澈很好奇，清染是怎么当上头牌的，身为小倌不是要会讨客人欢心才行吗？
像他这样不苟言笑，冷淡至极的，也有人受得了？
事实证明，不只是有人受得了，清染，简直就是炙手可热，大受欢迎。
清染进了房间给云澈倒满茶杯:“公子说笑了，我也是个人，当然有表情。”
云澈喝了半杯茶，叹道:“啧啧，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人呐，整天摆个死人脸，闲着没事多笑笑，你笑起来那么好看。”
“公子见我笑过？”清染突然反问这个问题。
“额......”云澈没有接话，继续喝茶，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能说是在梦里见过吗？
“喏，你的东西。”为了缓解他的不自然，云澈拿出了那个河灯。
清染眼中有些惊讶，方才看他一直拉着自己跑那么快，还以为他半路把河灯给扔了，没想到竟是一直揣着。
清染撇撇嘴:“人家都不想要的东西，你何故于那么在乎？”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不想要它。”云澈觉得清染没有说实话，方才在河边，这灯打翻的时候，他说的那几句话，明明，充满着浓浓的落寞和感伤。
清染不以为意:“清染的想法，公子不是我，你又能明白多少，想不想要，只有我自己明白，旁人，是不会懂得。”
云澈被“旁人”这两个字说的心头有些不满:“那你可知有一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世上，一定有比你了解你自己的人。”
清染摇头，不知是什么意思:“也许公子说的是对的，不过河灯是河灯，我是我，不可一概而论。”
“我当然不希望你是那盏河灯，只不过因为娇小，没有力量保护自己，被外界的伤害浇灭了光明，就要落得个随波逐流被人抛弃的下场，这种命运......”这种命运，怎么可以让你来承受。
云澈一边说着一边注意观察清染的表情，见他面如常态，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