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心求死。
所以，赫连沅是，自杀。
白歆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顾钰和姜华予已经带着沈青书返回大理寺，萧秦宋放心不下白歆，便来寻她，看见她坐在沈府门口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肯定是出了事。走到她身边没有说话，陪她坐了许久，日落时分，两人策马赶回大理寺，一路无言。
“放了沈青书，他是无辜的。”
所有人都被白歆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姜华予喝道:“白歆，你之前说他是凶手，现在又要放了他，你以为大理寺是什么地方？”
白歆不想和她争论，萧秦宋以大理寺卿的身份开口:“照她说的做。”
姜华予见后者如此维护她，不由得心生怒火，却又无处发泄，气冲冲地出了门，意思是让他们解决，她不再插手。
“白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吧。”萧秦宋道。
白歆苦笑，是她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看穿了一切，知道今天才发现，在这个案子上，她犯了一个多么愚蠢而严重的错误。
沈青书和赫连沅少年相识是真，沈青书为了挚友瞒了家里所有人是真，为了他不惜犯下欺君之罪是真，对他时时照顾有加是真，他们之间深如潭水的情谊更是真切。
既然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赫连沅为了不牵连好友恩人，甘愿赴死，又有什么不可能。
不仅如此，他还担心自己死后还是会被查出他和沈青书的关系，照样牵连到那人，所以做出自己是被行窃的贼人杀人灭口的假象，埋到地下的钱财，颈部的勒痕，都是他自己所为。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茶水和药材的相冲，这样的毒，这样的死法，自然是验不出来的。
这个人，他连死了都在谋划。
而这一切，沈青书又是否知情呢？不管知不知情，他也不愿意看到在乎的人为自己这般牺牲，否则也不会任凭被冤枉也不辩解，揽下所有的罪责，以这样的方式，陪他共赴黄泉。
白歆心里是自责的，面对这样不顾一切为对方着想和付出的执着，她却差点伤害了赫连沅最在乎也是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毁掉他生前最后的希望。
这件案子的具体情况并没有向外公布，最后结果是沈青书无罪释放，官复原职。然而第二天，萧秦宋就接到了他的辞呈。
他说，自己私藏北辰王室是真，虽然帝王不追究，但他良心难安，故甘愿领罚，一生为皇家守墓。
萧秦宋应允了。
白歆得知后一直看着墓的方向发呆，他想守得，是皇家陵园旁边那座孤零零的墓吧，用余生的时间，以这样的方式陪伴。
一世守陵人，绵绵情意深。
“听说圣旨下来的时候沈家小姐哭得死去活来的。”
萧秦宋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这是大理寺最高的望台，站在这里，半个京城的风景一览无余。
白歆点点头，不只是因为她兄长的选择，还为了赫连沅吧。一个身在黄泉，一个孤独终老，这样的结局，谁不唏嘘。
“原来所有的死亡，并不全是因为阴谋杀害啊。”白歆喃喃道。
一直以来她都太看重查案本身，都不知道，这些一个又一个扑朔迷离令人苦恼的案件，也会暗藏人间真情。
“是啊，有些死亡，也是为了爱。”萧秦宋跟自然地接道。
“何为爱？”
“爱就是，爱的彻底，想的彻底，痛得彻底，伤得彻底，念得彻底，发自灵魂，不伤不灭。”
...
两人就在这样的地方，讨论起关于爱的话题，前来喊两人会谈的顾钰和姜华予听得黑了脸。
文书死亡的案子告一段落，就该继续追踪采花贼的案子了。日前已经说过，城中惊现采**少女的花贼，近日来作案连连，已发现许多具惨遭奸杀的少女尸首，且每个遇害的少女都是七月生辰，鬼神一说一时兴起，闹得全城上下人心惶惶。
“果然。”白歆自言自语道。
几个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不明所以。
“你们还记得沈府那个总是混淆我们视线的神秘黑衣人吗？”
众人惊:“他也是采花贼？”
白歆点头:“关于采花贼的事之前我们之前也调查过，很多迹象表明，作案者不止一个，却很有可能都服务于同一个人。依那黑衣人迷晕女子的手法来看，的确是采花贼无疑了。”
顾钰也点头:“对，沈府丫鬟和小姐，他攻击的对象都是年轻女子，的确符合，至于生辰，我会尽快派人去核实。”
“等等”，姜华予指着白歆，古怪地道，“白歆又不是女的，采花贼抓他干嘛？”
白歆面不改色，心里却咯噔一下。
“当时我是为了救沈小姐被抓走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也许夜间光线太暗，他看错了。”
这个自圆其说并不能打消姜华予的念头，不过她没有多作追问，偏头沉思着。
采花贼来无影去无踪，被抓走的少女要么已经横尸街头，失踪的至今也没有被放回，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真要追查起来，估计要花些功夫，得好好谋划一番。
还有，那用来迷晕少女的香，究竟是什么？看来南街老大夫那边，该催一催了。
萧秦宋除了大理寺，还有国事要处理，顾钰要留守大理寺负责审理其他案子，走访受害者家里的事，就落在了白歆和姜华予身上。
本来受害者的家人觉得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不愿提及，但经过两人一番劝慰加开导，总算让他们开了口。两人虽然都是男装的姿态，但骨子里还是女子，容貌不凡的女子，还是很容易让人信任的。
然而探听来的消息虽然很多，却都没有什么实用，受害者的亲人无一例外都没有见过或者接触过黑衣人，就连对方作案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少女们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上次中元节白歆假扮圣女一事，从根本上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还差点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如若不是顾钰这样的高手在，她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问题的关键在于，所有目击者，也就是被害的少女们，无一生还，倘若谁能对那歹徒描述一二，说出些有用的线索来，他们也不至于就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任由坏人为非作歹，平白害了那么多无辜少女。
这样玄而又玄没头没尾的案子，如何下手？
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