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也不急，缓缓走到他前面，府下身来，放缓了语调:“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人可以帮大人您，出这口恶气。”
那臣子抬眸，眼神复杂地审视眼前之人，然后挑眉问了一句:“帮我？”
片刻之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嗓音低沉地说着:“今日之结果，都是我咎由自取，辜负了帝王信任，怨不得别人，找谁出气。”
家丁悠悠地道:“您好好想想，是谁，证实了太子的尸骨被人调换，将你们害成这样的。”
那臣子身体一颤，猛的抬头看着他，很久很久，眼睛里渐渐多了几分思考与回忆。
是谁将他们害成这样的。
本来，他们可以追随几个蕃王，只要证实了太子尸骨是中毒而亡，便可以逼得皇上下台，几个蕃王无论谁赢了，他们都可以去追随。
可是，因为那个小仵作证实了太子尸骨曾被人替换，这一切都变了，他们的如意算盘，也随之破灭。
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白歆的小仵作。
“白歆。”他缓缓吐出这句话。
“眼下有一个报仇的机会”，那家丁神秘一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就不知大人想不想了。”
臣子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臣子犯案，一般都要经过三堂会审，然后移交大理寺，最终由萧秦宋在朝堂之上放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宣布处置结果。
他们背弃现在的的君王，想必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如果能在死前出了这口恶气，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他点了点头，看着那家丁:“你想我怎么做？”
家丁笑了:“大人请附耳过来。”
他照做，家丁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这话，声音很低很低，只有两个人才听的见的声音。
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臣子听完，惊讶的同时又露出会心的笑，一想到能狠狠整治那人一番，他就忍不住显露心中的这阵阵快意。
此时，牢房外几颗繁星，一轮明月，正静静地见证着即将来临的一场阴谋。
去了嵩明山的薛慎还没有回来，那些落马臣子们的终审便来临了。
当初反水的几个大臣被押送到大殿上，曾几何时，他们也曾风光无限，穿着自己的官袍，在这大殿之上，意气风发，和曾经这里的很多人和他们说话的时候都要自称下官。
可是现在，看看他们如今的模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该说命运弄人还是他们瞎了眼。
也罢，都是自己选的，心里再怎么不甘也无可奈何。
即便再怎么愧对这个他们曾经都拥护且效忠的王，该来的，也总是要来的，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所有罪行在他们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敲定，最后的审判也不过是个程序，只需要萧秦宋将玉玺的印象盖上去就行。
当走完最后一道程序，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的事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这时一个落马大臣突然疯了一般站出来，大喊:“陛下，罪臣有事启奏。”
几个侍卫立马上前将人捉住。
萧秦宋本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原则，让侍卫把人放了:“说。”
那大臣噗通一声跪下，高声道:“陛下，臣想问一问，倘若犯了欺君之罪，该如何处置？”
萧秦宋皱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臣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臣要举报一个人。”
“谁？”不知道为什么，萧秦宋放在衣袖下的手突然一紧，紧紧地攥住了宽大的明黄色龙袍的一角。
“臣要举报，白歆，她是个女子。”
萧秦宋的手又猛的松开，果然是这样吗？原来方才那种异样的感觉，并非是他多想。
不等萧秦宋缓过来，那臣子又继续道:“陛下，您亲管大理寺已久，对于恭国的律法应该知道得比我清楚，先是女扮男装做捕快在先，以女子之身进朝堂在后，这样的重罪，望陛下不要姑息。”
萧秦宋的心悬了起来，忍不住暗骂，该死，风声到底是如何泄露出去的，白歆是女子之身的事，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
那臣子的话被文武百官听到了耳朵里，不过碍于萧秦宋还在上面，便忍着没有私议论，只是暗暗用眼神交流。
“你说白歆是女子，有何证据？”萧秦宋朗声问道。
他心中的确存了侥幸，如果对方拿不出证据，说不定他可以替白歆挡过这一劫难。
那大臣拿不出证据，这时群臣中有人提议:“陛下，白歆是不是女子，召人前来一验便知。”
萧秦宋忽略了还有这一说，可是话说回来，他又如何敢召白歆上殿验明正身，她到底是不是女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过，这件事并不是萧秦宋沉默，就可以搪塞过去的。
朝中有几个老顽固，是好几朝的元老，对于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比如什么“女子不得入朝为官”，”后宫不得干政”，自然也就有了“女子不得入朝堂”一说。
“陛下，事关我朝江山颜面和威严，请陛下尽快定夺。”
一个老臣带头，其他人很快一起起哄，纷纷跪下:“事关重大，请陛下尽快定夺。”
又来这招。
不管哪朝哪代，这群臣相逼的方法对于皇帝来说似乎屡试不爽，有时候萧秦宋都觉得，这没有决定权，做事还要看朝臣脸色，但凡有半点违背了他们的意愿，就要被他们轮番轰炸或是一起上阵相逼的皇帝，当得到底有什么意思。
“朕还没有说话，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萧秦宋厉声问道。
“臣惶恐，臣不敢，望陛下好生考量，不要做出失去民心之事。”
又是整齐的山呼。
萧秦宋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们，也没有表态。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容他想想办法，他不能召白歆上殿，更加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落马的大臣已经被顺利押送而去，底下的臣子们也催得越来越紧，萧秦宋听着耳边聒噪的声音，索性充耳不闻，他是一国之君，他不理会，他们又有什么办法。